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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皇子府外头暗下来,天气也愈发闷热,这股闷热堵在赵纯的胸口驱散不去,让她感觉整个人都被仅仅舒服在一团浓雾里,挣扎不去,可她却迫切地想摆脱这些,远处的天空黑云压来,似乎要将城中的房屋给压垮,尽管临走之前楚昭喋喋地念着自己的乳名,可那有能如何?
还不是……还不是自己要亲手把心爱的男人送到别的女人手上,还要帮着他想尽办法来娶别人为妻,这些苦楚她也只能咬碎了吞进肚子里,谁也说不得。马车里头燃着她平素最喜的熏香,现在嗅起来却觉不适,愈是难受幼时的记忆就愈清楚,母亲被父亲的妾氏打骂却不敢言语半句,她也跟在后面受尽折磨,只有大周氏来探望母亲的时候,妾氏们才敢消停些,钟毓秀,从小在她心中比别家女儿要尊贵的钟家小姐,赵纯眼里却没有一刻是容得下她的。
凭什么她生在钟鸣鼎食之家,而自己生下来就和母亲沦为楚都的笑柄,想到这些,赵纯的指甲生生嵌到掌心的肉里,直到那清晰地疼痛冲破了她心中的恨意,才深长地呼了口气,回过神来时,已是泪流满面。她不知自己何故流泪,这样的眼泪也只会在独处的时候才会从眼眶里滚出来,明明是带着血亲的姐姐,可她对钟毓秀怎么都喜欢不起来,正如母亲不喜大周氏那样。
马车踢踢哒哒地驶回赵府,赵纯将面颊上的泪珠子用帕子拭得干净,回到府里的时候,赵侍郎的第五房妾氏月娘正在院子里头散步,身后的婢女摇着绢布扇子,月娘鬓角簪着花,也不过只比赵纯大了三岁,是赵侍郎半年前刚纳进门里的,现下正得宠,小周氏的病有一半就是被这月娘给气得。
月娘远远瞧见赵纯便绕过花丛迎了上去,脸上挂着不怀好意地笑,娇声道,“诶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是纯儿回来了啊,怎么见着我还要躲?还是不想把我放在眼里……也罢,也罢,谁让你娘亲她有个好姐姐呢,真是同人不同命哟!”仗着赵侍郎的宠爱,月娘这两月来在府里无法无天,人前人后也懒得尊称小周氏声夫人,有时得意过了头,便直呼其名。
“你胡说什么!”有楚昭在身边的时候赵纯仗着他三皇子的身份才敢同人高声讲话,可眼前是在赵府,是在那个他父亲宠妾灭妻的家中,她就算有气也不敢撒在月娘的头上,只能忍着恨高声回了句。
赵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让月娘心底无比快意,身后的婢女也捂着嘴偷笑起来,“胡说?这可是大楚人尽皆知的事情,怎么就胡说了?莫不是还想指望你宫里的头的心上人?我啊,虽然出身不高,可有的东西还是知道的,纯儿,听我一句,不该想的就别动了那念头,免不了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她自然晓得月娘口中的心上人是谁,楚昭不会娶她作妻,大楚的皇室,楚昭一派的朝臣也不会允许他们的皇子娶一颗没有价值的废棋,但是以后……以后总会变得!赵纯幼时就发誓要将这一切都抢过来,谁也阻止不了!“月娘,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管好我?”月娘冷哼声,抚了抚鬓角的簪花,“也不知啊,你那姨母家能帮你们到几时,人家的女儿是要嫁进皇家的,人往高处爬,等着人家爬高了,看看还记不记得你们这些亲戚!”她如今是赵府最得宠的妾,只要她在赵侍郎的耳边吹吹风,她倒要瞧瞧赵纯还能不能嚣张起来!
“我也看看你个下贱出生的奴婢能得意几时?”赵纯一巴掌甩在月娘脸上,楚昭面前她是万般不会做出如此粗鲁的动作来的,“这巴掌是替母亲打你的。你以为有了五姨娘就没有六姨娘了吗?别做你的春秋白日梦了!妾到死都是妾。我母亲,再如何也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而我,也是这赵家的嫡女,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站在门外赵纯就听见小周氏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夫人怎样了?”虽说自己只不过出去了几个时辰,可瞧月娘那架势多半是跑到了母亲房中招摇了一翻,赵纯不敢让小周氏知晓自己为楚昭谋划婚事,只能靠着自己想些法子。
“五姨娘中午来过以后,夫人的咳嗽又厉害了些,现下刚刚睡醒,奴婢正准备去熬药。”
推门进去小周氏面色惨白地靠在榻上,旁边地上打翻了一碗药汤,赵纯扫过地上乌黑地药汁自是猜到母亲发了脾气,“母亲,我方才遇到月娘那贱人了!”
“呸!”小周氏就算曾是名门深闺,这么多年在赵府受尽艰苦如今气恼之时也会出口骂上两句,“贱坯子,不过是个奴婢出生,竟敢在我房里撒泼,咳咳咳咳……”小周氏捂着胸口咳嗽起来,“不说这个了,今日三皇子为了何事传你过去?可有与你说些别的?”
别的?还能有什么?赵纯知道让楚昭娶了自己为妻难如登天,可小周氏还梦着自己的女儿能嫁入皇子府做上皇子妃,然后自己也能在这赵府里抬起头来,赵纯心中苦闷面上却只能笑起来,“没什么,听闻母亲病了,殿下说明日让人送些宫中的灵药过来。然后在与殿下在园中赏了会儿花,煮了些青梅酒,未曾多聊什么。”
“纯儿,你可不能让你那毓秀表姐抢了先,你是知道母亲的意思的。”小周氏拉住赵纯的手再三叮嘱道,若是大周氏的女儿真的再成了皇子妃,小周氏怕是真的要气得背过气去。
赵纯只能无奈地应了句,服侍小周氏喝了药汤,又想到小周氏眼下身子不见好,不如过两日再同提生辰的事情。
楚昭第二日果然让人送了些宫里头的药来,小周氏心里头欢畅,想着三皇子心里必定是装着纯儿的,病也渐渐好了起来,赵纯见母亲身子好了,也同她开了生辰宴的口。
“纯儿,往年生辰都不见你如此,怎么今年想办起生辰宴来?还想讨母亲的欢心不成”小周氏心生疑惑,也不知自己的女儿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来。
赵纯扯着小周氏的衣袖拽了拽摆出个撒娇的模样,“母亲,纯儿就是想嘛。这么多年,也不见母亲办过生辰宴,纯儿觉得作为女儿十分愧对母亲。再者说了,你看月娘那得意的模样,我们在府里办个生辰宴,到时三皇子会来,钟家的人也来,让那些贱婢们也知道我们母女俩不是好欺负的!”
“钟家?”小周氏想到自己姐姐过得锦衣玉食,每每见到心里都是妒火中烧,便快活不起来。
“是啊,钟家。”赵纯点头,“自然是指姨母与毓秀表姐。”毓秀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极难接触到,想将她骗出来,只有借着小周氏的生辰宴。
小周氏思前想后还是认为没得必要,“纯儿啊,你有这份心意母亲甚是欣慰,不过……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又不是什么整岁,办个生辰宴会不会招摇了些?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和你姨母的不同,若是太大张旗鼓,怕是会招了外人的闲话。”
赵纯就恨母亲这犹豫不决地样子,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落到如今这般田地,“这些母亲你就不要多想了母亲,一场生辰宴可做的事情多得去了,这次啊,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怎么,纯儿心里还有什么打算不成?”赵纯是自己的女儿,她心里有什么主意是瞒不过小周氏的眼睛的,虽不知道女儿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但必是对她们有利的。
“且不同母亲细说。”赵纯还未想好到底用什么法子来对付钟毓秀,“只是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一番可惜了,反正震着父亲房里那几个是绰绰有余了。”上次在宫中谋害毓秀未成,赵纯一直记着,认为这次要更加严密些,决不能再让钟毓秀有机可乘,可她身边的那个侍卫似乎棘手得很,支不开干不走,诸多问题赵纯都还没想得清楚,便不打算同小周氏细说。
小周氏在女儿百般说辞下终是应了这次的生辰宴,“别的母亲都好说,只是这三皇子必是要来的。先不说他对你有心,就是送来的这些灵药我们赵家都还不起,也算是还了三皇子个人情,也让他看到你的心意啊。”
“知道了,这些纯儿都晓得。母亲你就尽管放心的让人去发请帖,父亲的那些同僚,朝中的官员,还有那些官家夫人统统邀到咱们府上,剩下的事就交给纯儿来解决可好?”
赵府的夜是欢腾得,可这些欢腾只属于赵纯的父亲,她躺在榻上,钟毓秀,钟毓秀,反复念叨这三个字,让她心里的火又燃烧起来,光是让她嫁给楚昭还不够,她还要让钟毓秀更狼狈不堪,她要钟毓秀在楚国望族里名声丢尽,让钟家颜面尽失,她也要让钟毓秀尝尝这被流言毒伤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