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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黄氏?”毓秀念了出来。
是那个黄氏?苏夫人?
若是她,毓秀倒是不陌生。那些年她在深宫之中,后宫女人要做的事无非就那么几件,朝中大小的宴会,或是逢年过年,与大臣命妇见面。那些年苏仕明备受楚昭恩宠,她作为后宫之主,当然要与她一心。那时钟赢已经娶亲,她见面最多的女眷不是自己的亲眷嫂子,反倒是这黄氏,她时长见。
因着和苏仕明理念不同,她速来不喜苏仕明,开始对他妻黄氏也并无甚好感。但黄氏为人却并无任何错处,胆小了些,木讷了些,坏心眼是真的没有,否则若真是心机深沉之辈,即便楚昭让她多与黄氏来往,她未必也能忍下来。
“守门的老妈子说,见她着实可怜,人也生的老实相,又带着一个小闺女,落了难得样子,就让人进来了——奴才想着既然可怜遭了难,可她身上的首饰珠宝都还在呢,哪里会有土匪落下这样的东西?”郑顺抬头,对毓秀道,“不然奴才将她们几个都赶出去?”
毓秀摆了摆手,“这倒是不必了。”从昭王府里出来的,十有八九就是那黄氏了。
“郑管家,我去趟别院,备好马车”,她突然这样道。
郑顺应措不及,“连夜就去,现在吗?会不会有点太晚,小姐明日去也可以?那三人还……”
“就现在去。也不必知会她们三人,我只看一眼。”
看她态度如此坚定,郑顺也不再说什么,他来时坐的马车,如今毓秀要去别院,便将马车让了出去,自己在外头赶车。
天色本来就晚,别院离得又十分的远,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毓秀穿一身灰黑色披风,晚翠还跟在她身边替她合好了披风,“本来天色就晚,如今夜里又冷,小姐还要出来,冻坏了身子夫人可要心疼了。”
毓秀只觉得另一个大周氏跟在自己身边,“穿厚些就没事儿了,好晚翠,这事儿回府别说。若不是重要的事情,我也不会这么急赶过来。”晚翠是大周氏的小耳朵,自己这儿出了什么事儿都要往她娘那儿说,因此毓秀也一直不敢把些重要的事情告诉她。
一是怕她心里多想,大周氏也担心,二是晚翠本来就单纯,也没必要让一个单纯的人心里装上这么多事儿。
黄氏与那老妈子还没睡,这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儿,苏樱一个孩童没心没肺的,到睡的熟了,心里装着那么多事儿的大人又怎么睡得着,黄氏担忧的摸着苏樱的头发,“日后也不知该怎么过才好?”
老妈子将油灯拿了过来,“船到桥头自然直,夫人也别太担心了。”
两人正说着,外头却突然有敲门声,黄氏这几天本就心惊胆战,听了敲门声忙紧张的握住老妈子的手,她反拍了拍她的手,“没事儿,刚来的时候那老姐姐说要夜里凉,着人拿被褥呢,想来是送过来了,老奴去接着。”
黄氏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放她去开门,自己则又回头照看起了苏樱。
老妈子开了门,本以为是今儿早上见的,却没料外头是那个管家,而他旁边则站了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外头是个不起眼的披风。但她在苏府也做了几年的下人,贵胄也见了不少,光看那衣领子就晓得里头的华贵,“小姐是?”
郑顺指着毓秀,“这是我们家小姐。”
老妈子忙行了一个礼,毓秀笑着摆了摆手,“没那么多礼的,只是听管家说了你们,来看看。怎么样,住的还习惯吗?”
黄氏是见过毓秀的,苏仕明仕昭王门客,有次宫宴的时候她被苏仕明带去了,虽然只是在最末等的,甚至快和宫女们挤在一起。可宫里头的宫灯毕竟不一样,隔的老远她都能瞧见那女子华贵的容貌——便是眼前这个,钟毓秀。
黄氏有些不安的看着她。
“既来之,则安之。”来了也就是看看,也不出她所料,果然是黄氏。
“这里地方偏僻,别人也寻不到这处来,你和孩子安安心心住着就是。”毓秀看着床上的苏樱,苏仕明有罪,但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早些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黄氏看她似乎没有问话的意思——曾经听苏仕明说过,钟家一直与昭王作对,而当时那事儿她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她以为这钟家小姐要问她的。
从见过黄氏,在到上了马车,时间也不久,晚翠却点着头,不停打盹。
毓秀递给了她一杯苦茶,“先别睡了,这路不平坦,睡着了磕碰在马车上,明日该起包了。”
晚翠接过,喝了一口,眉头都苦的皱了起来,才道,“小姐,你半夜赶过来,为了见刚才那个妇人吗?小姐与她从前认识?”
毓秀道,“是个故人,也许……”她想了想,“今儿个晚了些,明日早上你替我泡好茶,去问母亲请安之后我要去见祖父和父亲。”管家说,她们是从昭王那边出来的,又形容狼狈,楚昭为人向来谨慎,又狠毒,想来便是要斩草除根了。
到底罪不及妻儿,帮帮两个孤儿寡母,顺便也替楚昭添堵,她何乐而不为。
——
第二天更鼓刚敲,钟平和钟太傅便去了朝上,行到一半时,天上便飘起了雪。比起之前的雪大了很多,已经彻底是深冬了。
“今年冬天不太平啊?”钟老爷子看了看眼前的雪,往年没这么早,也没这么厚,若是各地防灾不甚么,大有可能酿成雪灾洪灾。这几年楚朝本就不太平,一桩一桩,一件一件,迟早会成为压死骡子的稻草。
“早已经不太平了”比钟太傅不一样,钟平在朝中还是有一些自己相交的人物,“每年朝廷都会派下筑堤修坝的银钱,只可惜每年都到不了百姓那里。”
钟太傅眉头一皱,“今年皇上交给谁做了?
“本来是太子,但前几天因为户部的事情,有人弹劾了太子,这事儿便落在了昭王身上”,钟平小声道。而弹劾的人是谁,再明白不过了。
钟老爷子步子顿了下来,“先不要说,回去再说。”
到底刚刚下朝,路上说这事儿怕隔墙有耳。钟平也不说了,两人一路沉默,等走到宫门口,便有家里的来的仆人抬着轿子来接。
——
大周氏身子不好,冬日里一向起的比较迟。
温嬷嬷看时辰,到老爷快下朝了,才伺候着大周氏起了。一大早毓秀也起了,大周氏刚刚收整好,她便进来给大周氏请安。
外头正下着雪,人进来连带着一股子冷风也吹了进来,大周氏往外看,瞧着她身上居然只披了件单的披风,眉头一皱,“大冷天的,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毓秀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昨天夜里回来的太迟了,怕早上睡不醒,她干脆没睡。第二天清晨洗脸上妆之后便赶紧来了大周氏这里,“想穿那件鼠皮披风,母亲,那件该做好了吧,我见绣娘做的差不多了,该送到你这儿了。”
“原是惦记那件新的”大周氏看了她一眼,“那也不能穿成这样就出来,外头还下着雪”,说着又转头吩咐起了温嬷嬷,“将昨儿个绣娘送来披风拿过来,快些……”
毓秀便听从的裹上了那件新披风,又坐着陪大周氏说了会儿话。很快门房那里就有了信儿,说是老爷和老太爷回来了。温嬷嬷扶着大周氏,毓秀也跟了出去,“今儿下了雪,祖父和父亲似乎回来的早了些。”
大周氏往那头走,“可不是吗,前几天刚下了小雪,今儿个又突然来的大雪。你父亲和你祖父每天五更不亮就要起,旁的日子还罢了,这样的天气在外头站着得多冷……”说着,两个人已经到了书房,外头书童站着,大周氏一看这境况就知道两个人又要商量事儿。
她素来不怎么参与这些,怕进去打扰了两人,“毓秀,我便不进去了,你给你祖父和父亲端两杯热茶,叮嘱他们被在书房的待太久……”想了想,又道,“算了,这两人一进书房不到天黑怎么能出来,我去吩咐,让多备些炭火送过来。”
大周氏说着人就走了,毓秀笑了笑,让书童禀报了声,很快便端着热茶进去了。
昨日她没睡,黄氏的事情也想了许久,到底应该告诉父亲和祖父。
“父亲,祖父”,毓秀冲二人行了礼,“今儿下了雪,天冷,母亲特意备下的热茶。”
“她做事一向妥帖”,钟平接过茶水,大周氏素来就心细,冬日能在下了朝之后喝上热茶,也确实很妥帖。钟太傅喝下,又看着毓秀道,“这新作的披风吗?秀儿穿着到相得益彰。”
披风华丽,他亲孙女自然也是高不可攀。
“昨日刚做好的,今儿天冷,母亲便让我穿上了”,毓秀笑了笑,“哥哥也有一件呢,还没做好时他就嫌试衣麻烦,如今也不愿意穿。”钟太傅闻言眉头立马皱下了,这一家人就是如此,只要一提到钟赢,就是这样的表情。
“祖父,有一件事,毓秀思来想去,还是得告诉你们”,毓秀手捧着杯子,有些辗转。
“什么事儿?”
“祖父还记得那苏仕明吗?”苏仕明年秋被处死的,如今也过去数月了。钟太傅点了点头,“关他何事?”
“昨儿个夜里,别院的管家来禀告我,有三人从昭王府的方向到这里,有个自称是苏黄氏……”毓秀垂头,隐下了一部分话,“夜里我也去看过了,那自称苏黄氏的,就是苏仕明的夫人,还有苏仕明的独女。”话说到这里,就十分明白了。
钟老爷子若有所思,又摸了把自己的胡子,“按照昭王的性子,该是如此,斩草除根了。到可怜了这孤儿寡母的。”罪不及妻儿,这个道理钟太傅还是懂的。
“的确如此,想来昭王找不到她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毓秀眉头微皱,“这事儿怕不那么容易了结——祖父,若是黄氏愿意招认当时主谋是昭王……”毕竟如今昭王已经想要她们母女的命,想来如今给她们招人的机会,也不会不认。
钟老太傅没有说话,倒看向钟平。
“到先不急,如今昭王党羽渐丰了,若不能一击毙命,怕生来后患。”钟平道,“刘大人与我来信,正在搜集昭王的贪污的证据,到时交于刘大人一并处理,紧要之急,便是保证黄氏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