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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帝都老城区金苑单身公寓603单元。
破晓时分,卧室里那张一米五的床上,躺着一个蜷缩成一团的人。
她双眸紧闭,眉头紧蹙,白皙的脸上布满了冷汗,浑身都在不停地颤抖,仿若是在竭力克制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极致痛苦。
是的,沈安诺沉浸在噩梦中醒不过来。
五年前,她在流产室精神崩溃后没等亲自给她动手术的蔺医生前来,就私自匆匆逃离了,她也没有勇气第二次再进那里了。
于是,她只能选择休学,从流产室逃离后的第一个星期内就仓促办了为其一年的休学。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除了必要的采买生活用品,几乎不出门,就闷在那所母亲遗留下来的小公寓里,闲暇之际看看电影电视剧打发时间。
她还从网上买了不少孕期相关的书籍学习,这方面的经验实在是匮乏贫瘠,也没人对她传授,只能靠自我摸索。
怀孕初期,她就吃了不少的苦头,孕吐相当的严重。
鱼腥味跟肉味一闻就吐,盐水煮白菜吃了无数顿,这种情况差点让无肉不欢的她生不如死,孕三个月后总算有所好转。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对这个曾经想要打掉的孩子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感受着她在腹中一点一滴的变化,母爱也逐渐滋生,她甚至开始期待起这个孩子的到来。
她决定等她生完这个孩子,就请个保姆过来帮忙照顾,这样她可以继续回到学校念书,下课就回来照顾孩子。
七个月的时候,她就定下了个经验丰富的月嫂。
没想到八个月的时候,出现了意外。
那天晚上,她从附近的超市回来,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超速闯红灯的摩托车狠狠撞飞了。
从空中重重落地的那一刻,她觉得肚子好疼,撕心裂肺的痛楚折磨得她几乎丧失了知觉。
她还听到身边路人惊恐的叫声喊了起来“天呐,好多血,撞死孕妇了。”
触目惊心的血,从她的下半身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妖娆的血色如同曼陀罗般鲜艳。
或许是忧心孩子的强大信念在支撑着她,伤得很重的她强忍着没有完全昏迷过去,脑海里还残存着一丝支离破碎的理智。
摩托车司机吓坏准备逃逸,被热心的路人给拦截了,而她则很快被送进了医院。
她用尽最后的气力在手术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唇色尽失,瞳孔逐渐失去了焦距。
然而,她躺在手术台上,听到刀割开肚皮的吓人声音,似乎有什么从她的体内取出来了。
她并没有听到孩子的啼哭声,却听到医生用怜悯的口吻对她说,“沈小姐,你车祸被撞伤冲击力太大,孩子出来已经没气了。”
医生顿了顿,叹息,“是个死胎,真可惜,都成形了,若是足月出来的话肯定是个健康的男婴。”
孩子没气了。
是个死胎。
都已成形了。
这几个字跟魔咒一般入脑,如同晴天霹雳般,瞬间击垮了身心承受能力处于极限的她,彻底捻断了她体内最后的一根稻草。
明明入眼的是一片雪白,可映入她眼中的全是漆黑,她再也沉受不住陷入了昏迷之中。
她甚至依稀还听到护士激动的声音响了起来,“产妇陷入昏迷,准备急救。”然后,接下来其余任何声音都再也入不了耳了。
……
眼皮很是沉重,她一点也不想睁开,只想永远这么睡下去,拒绝接受这个令人崩溃的真相。
她的孩子,八个月大的儿子。
一滴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无声无息地滑落,湿了枕头,而床上的人尤不自知。
此时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将噩梦中的沈安诺强行给带回到了现实之中。
她整个人都被汗浸透了,黏糊糊的难受的要命。
她一只手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部位,只觉得头嗡嗡嗡地响,头痛欲裂,跟高烧的症状大同小异。
她伸手去够手机,明明触手可及的距离,却够得那般吃力。
身体,是从来没有的疲惫,之前的那个梦对她的影响太深了,哪怕醒过来了,余波还未散去。
她甚至觉得肚脐下方的那道伤口,也跟着一抽一抽疼了起来。
屏幕上闪烁着的名字是唯一,沈安诺按下了接听键。
“安诺,你醒了没啊,别告诉我你还在睡啊,我在你家门口了,快出来跟我开门。化妆师给我打电话了,说十分钟后就到,姜雪说她也在路上了,大概还要十五分钟后就能到你这了。”
郑唯一还是急性子,讲话风风火火的。
沈安诺用力拍了下额头,都怪这个噩梦的威力,害她差点忘记了今天是她举行婚礼的日子,是一个女人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新郎并不是当年她在阳大交的男朋友蒋哲远,叫陆霆韬,他是帝都靳氏总公司产品研发部的经理。
之前被派去白城分公司工作了两年,因业绩出色最近才被调回到总公司来。
沈安诺毕业后前机缘巧合进入了白城分公司实习,得了陆霆韬的赏识,后来毕业后正式进入了这家公司,一直工作至今。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入了陆霆韬的眼,陆霆韬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工作上也是极尽的提点。
比起蒋哲远,大了沈安诺将近十岁的陆霆韬更成熟,显然更懂得分寸,做任何事情都体贴入微地顾及到她的心情,而不会引起她的任何反感。
她眼下住的这公寓,就是陆霆韬帮她租的。
为了结婚,她特意请了两周的假期,把年假都请了。
陆霆韬是帝都人,所以婚礼自然而然要在帝都举行。
至于她的生父跟继母,今天不会在婚礼上出现,因为她跟陆霆韬提及的是父母双亡。
有那样一个生父,她宁可当他死了一了百了。在知晓她怀孕后,沈飞华在继母的怂恿下,宣布跟她解除父女关系,说她败坏沈家的门风。
哈哈,真是笑话,沈家如今还有什么门风呢,也不怕说出去贻笑大方。
“安诺,你到底起来了没啊,给我吭一声啊,是不是太激动昨晚一夜没睡好,这会又忍不住睡过去了吧?”
郑唯一的声音扬高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