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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锁入深宫, 对苏琬儿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红线,李砚这个愿望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经过好一番你往我来,讨价还价, 深思熟虑, 李砚终于答应让琬儿依旧回到政务殿做他的女侍中,主管文诰。
他是皇帝, 想设多少侍中都可以, 如果他想, 并能顶住监察御史那三寸不烂之舌的攻击, 他就算设十个八个侍中, 也是没有问题的。
因琬儿非要赖在侍中的职位上, 她的工作被分出去了一大半, 这也变相减轻了她的工作强度。这样想着, 李砚也放心了许多。琬儿喜欢留在议事堂就留吧, 不就是个正三品的官嘛,我李砚还是给得起的。
钱彧很不开心, 专门缠着李砚啰嗦了大半日:我说陛下,你的耳根子是不是有点太软了?她苏琬儿是女人, 非要成天纠缠在男人堆里, 让人看着也不成样子!咱李氏天下是没读书人了还是怎的?非要靠一个女人来管理国家?
涉及到琬儿的事情,李砚也很强硬,与让钱彧生气相比, 他更怕惹苏琬儿生气。于是李砚严肃认真, 又义正严辞地说:
泰山大人, 苏大人从先帝起就在做侍中,她也一直是女人,先帝在时怎么没见你反对过?再说了,苏大人的侍中,一直做的很好,朝廷有什么理由免她的职?
李砚竟然为了另一个狐媚的女人与自己对抗,这让钱彧气堵至极。不过,钱彧并没有气堵多久便舒了心,因为,苏琬儿又发生了另一桩意外。
……
以往,在李砚与内阁达成一致时,都由琬儿一人拟诏,再递交李砚过目,并用印。她觉得怎样表达好,就怎样表达,李砚也乐得让琬儿随心所欲。可如今,多了一个祝况,这祝况也是一个倔脾气的读书人,二人共事,平白无故地,多了不少磕磕碰碰。
时至七月,此时正临近稻米收割季,可数月未曾好好见过太阳的岭南道农民们却叫苦不迭。不知怎的,今年南方的雨水较往年多出了许多,隔日便电闪雷鸣狂轰一波雨水。
雨水冲垮坡堤,卷走刚结穗不久的稻谷,在地势陡峭的地方,狂泻的雨水和着猛涨的山水,从天而降。连农人们的房屋、牲畜都一股脑全部卷走,原本富裕的岭南道瞬间沦为了灾区。
李砚会同内阁与户部商议了一整日,好容易拟定出来救灾的详细计划。疲累的李砚要求自己的新任侍中与苏琬儿一道,将今日拟定的救灾计划写为诏书,方便明日着尚书省安排执行。
可就在祝况与琬儿一同拟定这份诏书时,琬儿认为拟旨的祝况没有把内阁与李砚商议好的,让与岭南道与周边州县,协同处理好合州珍珠推广、运输、销售等事宜给写进去,这是不合适的。朝廷赈灾与岭南道自救,都是处理岭南道疫情的两个方面,得写到一块去。
祝况则不以为然,他认为,朝廷发放赈灾款是朝廷的旨意,至于推广南珠,那是朝廷给地方州县的自救建议,内阁作出决议时也是用了“为宜”来表达朝廷的期愿。
岭南道一大半地区都闹灾,地方政府救人都来不及,你还要逼着刺史必须卖出多少南珠赚钱,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琬儿觉得祝况不可理喻,这事明明经过了内阁审议,说了地方自救的重要性,为何你一写字的祝况就要把这政策的重要性给调低一个档次?
她寸步不让,揪着祝况的袖子,非要他改,不然她就举报祝况矫诏。
祝况很年轻,被苏琬儿一个女流之辈当众揪着袖子纠缠,让他很没面子。他涨红了脸,瞪着紧凑自己鼻子底下的苏琬儿气不打一处来。
“你先放手,好不好?男女授受不亲,当众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哼!现在知道授受不亲了,刚才为何上来就要夺我手上的玉玺了?”
听得此言,祝况快要气得发疯。“我说你这女人,怎地如此胡搅蛮缠!我这诏书,陛下已经过目了,就等着用印,你却把玉玺藏起来,你说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哼!我想干什么,我还要问你想干什么呢!你明知道陛下很忙,有时候会不大仔细,每一份拟好的诏书得给他专门再提点一下关键处。可你倒好,趁他乏了,你稀里呼噜抗上一大堆东西让他看,他能看得清楚吗?”苏琬儿目光如炬,铁齿铜牙。
“你……”
祝况额角青筋爆出,咬牙切齿了半天,终于将自己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给忍了下去。
“那么,咱俩一起将这份诏书送去让陛下再过过目?”
“自然是要再给陛下过过目的,不过在此之前,你得按我说的把诏书给改了。”
苏琬儿盯着祝况的脸,回答得淡定从容,只手紧握祝况的袖子,生怕他一个闪身将玉玺给夺走盖了章。
“你……”
苏琬儿一副顽梗不化、高高在上的模样成功激怒了祝况,他不想再受这个女流之辈的控制,便二话不说,手上一个用力扯回了袖子,转身就要绕过苏琬儿去开她身后的柜门拿玉玺。
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擦过苏琬儿的腰去够那柜门时,身侧的这名原本精神抖擞、雄赳赳气昂昂的女人竟一个趔趄,一声不吭地一头栽倒在地……
祝况转头便看见一脸惨白无人色的琬儿耷拉着头,双眼紧闭,紧紧硌在自己手边这张柜子的一角。
身后有小吏忙不迭地冲出殿门唤黄门,还有人高喊快寻大夫!祝况脑中一片空白:
我这一扯袖子,把她伤到了?
……
勤政殿内,祝况蜷缩在冰凉的青石板地上,默默地承受着来自李砚的滔天怒火。
李砚将琬儿晕倒的原因都归咎到了祝况身上,说他心狠手辣,不过就誊写一份诏书,你祝况居然下死手的干。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你一个大男人也能下得去手?如此狠辣之人,怎能有脸在朝为官!
祝况将头死死地叩在地上,他没有同李砚解释,他知道自己解释不清楚,毕竟当时就自己挨琬儿最近。李砚对苏琬儿有晦暗不明的情思,自己把那女人气晕了,今日怕是要被剐掉一层皮才能了事了。
盛怒之下的李砚将祝况投进了大牢,换来钱彧的连夜进宫。祝况是钱彧的得意门生,他不能让李砚断了他的左膀右臂。
最终,李砚还是放了祝况一马,罚他戴罪立功,这一年的俸禄都别要了,继续留在议事堂做他的侍中。因为苏琬儿又倒了,没了侍中,那么祝况就继续干着吧。
李砚照旧派出了太医令来替琬儿看诊,得出的结论依旧同上一次的一样,心血不足,肾气劳损,乃虚弱症候。
众人皆叹息:这苏琬儿的身体太差了,人也太急躁了点,这不,身体都没养好,便迫不及待地来公干,怎的如此忘命!
李砚愧疚不已,目前琬儿的当务之急是休息,而不是公干。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再回议事堂了,把身体养好,等着给我李砚生个大胖儿子吧!
……
琬儿再度晕倒,让许氏焦虑到了极点,以往的琬儿从来不会晕倒,她害怕自己的女儿三番五次的晕倒,然后就这样再也醒不来了。不过同上一次一样,甚至比上一次的时间更短,许氏不出意外地再度等来了吕吉山。
吕吉山依然是来给琬儿送药的,因为那世外高人又恰巧做出了这样的仙丹。
与上一次急匆匆地走不同,这一次,吕吉山主动提出来想看看琬儿。这一次他不在现场,不知道她有没有磕到哪里……
吕吉山在许氏的陪同下,来到了苏琬儿的闺房。琬儿的脸同上次一样的苍白,柔弱的她无力地躺在锦被中的样子,看上去可怜极了。
吕吉山低着头,立在琬儿的床头没有说话,脸躲在暗沉沉的帷幔后看不清楚。
“许夫人,往后琬儿只能待在瑶华宫,哪儿都不能去。”吕吉山的声音低沉又冷冽,无端地让许氏觉得有些陌生。
“是的,老身也觉得她应该待身体完全恢复正常了再回议事堂……”
吕吉山不由分说地打断了许氏的话:
“许夫人,吉山会向陛下请奏,免去琬儿的侍中一职,让她好好休息,等候她的身体彻底恢复正常。”
许氏愕然,她抬头望向那黑沉沉的帷幔后,想找寻吕吉山的眼睛,却只看见他紧绷的嘴角与凌厉的长眉。
免去职务?那琬儿以后做什么?皇城里还从没见过只享福不干活的婢女。
“许夫人放心,琬儿病着,陛下不会强迫一个病人做除了养病之外的其他任何事的。”
吕吉山劝慰许氏放心,他知道许氏在担心什么:
皇城不养闲人,李砚对琬儿的好,大家有目共睹。只是如今琬儿病了,他还不会禽兽到趁琬儿病,把她纳入后宫,更不会嫌她无用,将她们母女二人撵出大明宫。
至于以后嘛……
琬儿是女人,她就做好一个女人应该做的就行。她无聊时可以绣花,可以抚琴,可以去京城最大的德庆楼买最时兴的锦缎。但是她不可以去朝堂,不可以掌印玺,她必须离他的世界远一些。
琬儿就这样默默待在瑶华宫等着他便好,她只能在他成功的那一天彻底康复,她一定能等到那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