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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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夜面无表情,眼帘下垂掩住满眸嫌恶愤恨之色,却并不回答,王后心底越发懊悔起来。

    当年她一时不察,竟让那嫡出妹子怀了孕,心里已经是恼怒不已,然妹子毕竟是皇后,再是软弱无用,身边也有几个忠心的,竟把她护得密不透风,她费尽心思也不过是买通了两个稳婆,再加上那几年她明里暗里给妹子下了不少药,本就身子弱,终于没熬过生孩子那一关。

    按车池国素来的规矩,皇后生产,总有四个稳婆在旁边守着,那两个她再也买不通,因此刚生出来的那婴儿便活了下来。

    此时生母何夫人便给她出主意。

    彼时她的名声不是很好,嫡庶不明、做媵入宫已是让皇室上下厌烦,入宫不到半年就封了淑妃,后宫上下包括朝廷,就说她狐媚君上,隐隐又有话传出来,说当年皇后在婚礼之前病倒,就是因为她嫉妒自己的嫡出妹子,这才使了手段。

    等到皇后死了,大家又说是她害死的,便是国主,有段时间也对她起了疑心,因事事都没有证据,且太后对她又颇为回护,也只得罢了。

    何夫人便道:“我的儿,你的名声要紧,一个刚生出来的毛孩子,且又没了娘,还不是由得你揉圆搓扁?你且留着他,也好挣点子贤名,也好图个将来。”

    她细细思量了一夜,下定了决心,自此对妹子留下的这个孩子百般疼爱起来,众人皆纳罕不已。

    她这戏一做便是四年,果然心思没有白费,渐渐的那贤名就出来了,此时王家又传出一些说辞,无非是些先皇后自幼就体弱多病,一年里常有半年在静养,无论是婚礼前病倒还是生产后死亡都实属正常云云。

    话说的多了,人们也就信了。王强并那何夫人又四下里串联,国主本就对她颇为宠爱,她又生了皇长子,几下里一起使力,终于登上了皇后宝座。

    饶是如此,她心还不足。

    册封礼后,生母何夫人来恭贺她,“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夙愿得偿了,等墨儿再封了太子,咱们后半辈子也不愁什么了。”

    新出炉的王皇后便冷笑道:“不过是个继后,又有什么好欢喜的,当年没能阻止她入宫参选,终是我一生恨事!”

    何夫人便劝女儿,“元后又如何,继后又如何?最终得益的终究是你。”

    王后也不过发发牢骚,事已至此,总要往前看。初时养着玄夜,既然是为了给自己扬名,便不能一当了皇后就把他弄死,暂时也只得忍着,只是不给他读书,又溺爱纵容,一心一意把他往那纨绔的方向去养。

    王后现在想起来,今生办错的第一件事,固然是没能阻止妹子选秀,这第二件,便是一时糊涂,竟让那蒋太监重新混近了玄夜身边,还蒙蔽了她这些年。

    在她一心以为玄夜好色无知,又如他母亲一般懦弱无能的时候,他居然长成了翩翩少年,且还允文允武,此时再要下手,一来玄夜到底也已经十多岁了,并不能用夭折来打发过去,她在后宫又总也无法做到一手遮天,想要害死一位皇子并不是容易事。

    二来玄夜防她防得紧,一年里总有大半年不在京里,便是在,也是日日在外流连,什么青楼楚馆,又是什么画舫游船,哪里舒适住哪里,终是她与她母亲的势力到不了的地方。

    若要求父亲帮忙,然而夜子墨是他外孙,难道夜子玄就不是了?说到底二小姐也是他的骨肉,纵然不亲近,天生血缘却是再改不了。何夫人斟酌来斟酌去,终是不敢开这个口。

    再这么一拖延,国主已经封了他为睿王,又给他开了府,从此也有了自己的地盘,她越发难以下手。这些年来,每每夜深人静独自一人的时候,王后想起这些事,常常气得浑身发抖。

    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罢了。心底暗暗发狠,待国主死了太子登基,定然要给夜子玄一个好看!

    她到底是与国主夫妻多年,又处心积虑,也摸准了他的性子,此时便与儿子一递一和,面上是皇后哭泣太子劝言,然而哭来劝去的结果却是国主下定了决心,定要将次子打上一顿。

    他一心要打,左右都是王后的人,自是不会违逆,且就是有人存了三分同情,王后在旁虎视眈眈,又哪里敢表现出来,终是将那颜色乌黑发亮的刑凳抬了上来。

    国主怒目看向玄夜,却见他已是走到那刑凳旁,自己动手将头上的赤金镶红宝三梁冠取了下来,接着又除下腰间玉带,将它们整整齐齐放置在身侧,就知他不肯求饶。

    国主便冷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心气硬的。”说话间玄夜早已俯下身去,趴在那刑凳之上,显是已经做得熟了。

    王后使了个眼色,那沉闷的杖击声就响了起来。玄夜并不吭声,只闭了眼在心底默默计数,待数到六十几下的时候,饶是他一直在暗里运功相扛,也有些头晕眼花起来。

    耳边听得国主怒道:“孽子,你有什么话说?”玄夜并不答言,心里明白国主的意思,不过是要他求饶而已,他自遇到那蒋太监,又听了当年那些事情,早已对王后恨之入骨,只是时机未到尚需蛰伏而已,便是对国主,也不是不怨恨的。

    当然国主既选中了他的母亲为后,如何又不肯再多用些心思?如何又宠爱她的庶姐?终于导致母亲惨死,也让自己如履薄冰,能活下来实在不容易。

    也正是因存了这一份不平,便始终不肯在国主面前低头,父子关系越来越是僵硬。

    此时听国主发问,他只是不吭声,脑子里数着那板子,已是又挨了十多下。他唇角微翘心底冰凉,一时又觉得心灰意冷,幼时被刻意往歪里养,后来懂事了又要与王后母子周旋,这种日子过到今天,委实也是累了,便是今日被打死,也不过是早日去与母亲团聚罢了。

    心底又浮起那个如皓月若娇花般的身影,心底一酸,罢了,终是今生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