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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段时日,太后身边两大心腹春莺与灵药正在暗自较劲,以争取主人向二人透露的那个有望擢升身份而不容错过的机会,直到昨日,太后才总算公布了竞争规则——
“这回为同安择选之侍读,加上四名队首,共是三十六人,虽都是世望闺秀,也难保其中有那么一、两个居心不良,你们只有七十日时间察明设计,将之剔除,只要别惹得收不了场,琐碎事宜无需向我禀报,我只看结果,能者居上,才有机会得我所用,之于那些讨好奉承之语,说再多亦无用。”
太后的话要好好揣摩,言中之意万万不限于表面。
两大心腹长年侍奉太后身边,对太后自然要比常人了解更深,当然不会真去察明“居心不良”。
显然诸多侍读中有不尽如太后心意之人,需要她们用“居心不良”之过剔除,但要注意的是不能将事闹得太大,收不了场。
时间只限制在两月内,别以为七十日这时长还算充沛,要知四组侍读是轮留入宫,每组在宫内居留十日,也就是说春莺与灵药必须尽快确定目标人选,当其首回入宫时抓紧机会接触,想办法摸清性情及人缘,又要设计造就“居心不良”,至多当其第二回入宫时,就得实施剔除计划。
这要算来似乎至少需要八十日时间。
不过两人各自分析,能让太后虽则心不甘情不愿但又不得不选为侍读,只能待其入宫后再想法子剔除者,出身绝不普通,因为太后还不至于单单忌惮一个闺秀,应当是这闺秀身后的家族,而除了四名队首之外,其余出身只是普通,也就是说,目标人物应当限于队首之内。
那么有一人就肯定排除在外了——太后嫡亲的侄女韦缃,这位万万不会“居心不良”。
而韦缃那组刚好是排在最后一轮入宫,因而七十日时长其实是恰恰好。
这日第一组,即柳十一娘等入宫,太后下令让春莺负责告知禁忌,这无疑是给了春莺名正言顺“考察接触”的机会,故而灵药只觉焦急难捺,不过她也明白太后行事公允——近身侍候四位队首的宫人月容与灵药原为姐妹,并且月容除了侍候这个任务之外,还有监管浮香廊值舍其余宫人的职责。
这就是说,灵药可以通过月容轻易了解侍读们的性情与动态,而月容的“地位”当然造就了侍读虽不至于个个争相讨好,起码不会拒避千里,灵药也能轻易沾光,有的是机会与侍读们接近。
不过灵药一惯争强好胜,性情也比春莺更加急躁些,虽然明知各有优势,却依然远远跟随着春莺来到浮香廊,她站在游廊转角,暗中窥探着春莺一本正经宣诵宫规禁忌,目光从侍读神情各异的面孔上扫过,最终牢牢看定了九人之首——柳十一娘。
世人大多以为这位也算太后外甥孙女,出身显望不说,更是师从莹阳真人,便是地位比韦小娘子稍有不及,也当侍读中第二器重,可作为心知不少隐情的灵药而言,当然有别的看法。
太后可不似表面一般,与韦太夫人姐妹和谐,便是对莹阳真人,也并非真心器重,全因眼下情势,还得忌惮争取南阳郡王罢了,而柳十一娘又是庶出,太后容其入宫就近观察可不仅为了公主侍读一条,将来……总而言之,太后不过是将其视为可能利用的棋子,并这棋子还并不一定合太后心意,因为太后原本更加意中者,是柳九娘这个嫡女。
韦太夫人公然违逆太后意愿,保不定太后对这位姐妹埋怨更添一层,会否借柳十一娘敲打还真难说。
想到这里,灵药不由冷冷一笑。
倘若柳十一娘便是目标人物,难度倒更小些,一来这位在四个队首中年龄最小,甚至比绝大多数侍读年幼,一个十岁女童能有多少心眼?这些个所谓名门闺秀,都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自负才华出众一贯眼高过人,又多数都好胜要强,柳十一娘因年龄限制难以服众,只要略经挑唆,不怕她管下那八名侍读没有心存不服之人挑战其“权威”,只要触犯规纪,太后有的是借口将其剔驱。
时间有限,为了争取完胜春莺,灵药决心做足几手准备,除了韦缃之外,其余三个队首身边都要先埋下隐患,最终确定目标,才不至于手忙脚乱临阵磨枪。
而这边厢,十一娘虽然对宫规禁忌并非一无所知,然而仍然不存大意,用心聆听春莺颁宣。
不得打闹生事,不得无故缺课,身有不适必须及时通禀,不得喧哗,何时听学,何时陪同公主玩乐,玩乐时限……等等繁琐礼矩。
春莺待宣颂完毕,将手中卷轴递交十一娘:“明日起各位小娘子便正式陪同公主听教,十一娘为队首,除了督促公主完成功课外,还需得约束诸位小娘子不能犯禁,每日巳、未两课毕后,十一娘记得往含象殿向太后禀总课常,切记莫误时辰。”当十一娘称喏之后,春莺又微微笑道:“另有宫中必须警禁不得擅入之处,此卷中有详细注明,十一娘稍后记得告之诸位,最好誊抄下来。”
她本欲告辞,可微一侧身,正好睨见原本就没特意隐藏行踪的灵药那红裙隐约廊角,春莺突然改变主意,又笑眉笑眼说道:“十一娘还请略微移步,鄙人另有几句交待。”
这话多少引起了十一娘警觉。
无论是上回上清观应试,抑或元正日入宫、今日觐见,这春莺都是紧随太后身旁,显然器重心腹,怎么她没主动恩络,对方却反而示好?
可十一娘当然没有拒绝春莺“好意”,将那记载禁忌的卷轴交给谢翡:“诸位先诵记誊抄。”
谢翡心中一万个不服自己屈居十一娘之下,脸上神色十分骄横,心道论他什么宫规礼矩,约束普通人,可至少她谢氏女儿有太后撑腰,难道也需处处小心?不过当着春莺的面,谢翡也不敢太过放肆,扬着下巴接了过来,目光顺着鼻梁剜了十一娘一下,冷笑着转身。
转角处的灵药自然将此情形看在眼里,她不由又是冷笑。
看看吧,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已经有人不甘不愿了。
只是……谢氏女儿还是莫要利用为好,太后可对谢公十分器重。
灵药目送着十一娘与春莺走去更加僻静处,她这才从墙角出来,寻姐姐月容说话。
两人本是双生姐妹,相貌却并不一样,反倒与寻常同胞姐妹更有差别些,至于性情,竟然也十分不同。
“之于柳十一娘性情,你怎么看?”灵药开门见山问道。
月容却没着急回答,她满面担忧,又压低声音规劝:“阿妹……依我看来,那事你还是莫掺和才好,晋王虽是亲王,然则既受太后忌防,性情又是那般暴戾……”
“阿姐知道什么!”灵药一脸的不耐烦:“当初若非我得太后器重,替阿姐求情,就凭阿姐为裴后亲近,只怕已经被贬去掖庭苦役,哪有今日风光体面,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指手划脚?难道今时今日阿姐还不明白,在宫中,咱们唯有仰仗太后!莫说我不能违抗太后之令,就说晋王,再怎么暴戾也不敢违抗太后,将来我若成为晋王姬妾,也便成为皇族中人,就算晋王有二心,今后被太后根除,我在当中立有功劳,太后也不会牵连上我,只会越加器重,这可是摆脱卑微出身之捷径。”
月容一贯不能说服灵药,被她这一驳顶,只好作罢:“我看着十一娘年纪虽小,却老成稳重,并非急怒易躁者。”
“除谢氏两位小娘子外,其余六人你也好生留意着些,尤其是不服十一娘有意队首者……”灵药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你给我有意散布出去,就说太后定了两月考察时间,若两月内有人犯下错失,便会被取消侍读资格。”
灵药坚信,只要存在高下,便会造成争夺,队首无疑比侍读更多权威,一但有机会取而代之,便会让人意动。
再者,不曾入选与入选后又被黜落可不一样,这些闺秀岂能不在意担个“疏误”之名?将来会被他人嘲笑不说,便连家族,恐怕也再不会重视被太后黜落者,而视为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