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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赵家风头无两。
上门之人更是络绎不绝, 争相巴结这位朝中新贵, 能一上任就得了皇后赏赐的楚帝心腹。
是的, 是楚帝心腹。
尤其经过上回,朝中上下都知道皇帝看中谁, 皇后就立马赏赐谁, 这回前脚赵天瑜才上任, 后脚皇后娘娘立马就赏了数不清的珍宝贡品下来, 这不是心腹是啥?
赵家兄弟的真实身份,除了跟随着楚越身边的几个老人和前朝的重臣, 大都是不知情的,就是知情者也不敢妄谈及前朝那些忌讳的事儿, 是以这样一来,人人都只当赵寺卿是楚帝心腹之人了。
赵天瑜刚上任大理寺的时候安安静静的, 一点也不惹人注意,如今被打上了楚帝心腹的标签, 闻讯赶来的老百姓都快把他淹没了。
人们就是这点子爱好,围在大理寺门前不为了看审案, 而是冲着寺卿大人指指点点的。让赵天瑜脸黑如墨。
作为一个有封地有宠爱的前朝皇子, 赵天瑜见过的、用过的数之不尽, 宫中的赏赐他压根没放在眼里,还跟送东西来的宫人们说过好几回, 请他们回禀皇后娘娘不必再赏赐了。
他只是想安安生生的挣钱养着胸无大志还性子纯善的幼弟罢了, 并不想多生是非出来。
这辈子他是不可能成为楚越的心腹的。
这点不止他明白, 楚越也明白。
宫人恭恭敬敬的福了礼, 说要回去禀报皇后娘娘才是。
赵天瑜以为这事已经揭过了,谁料下回宫人们依旧我行我素的把东西搁在赵家,一同的还传达了皇后娘娘的话。
皇后娘娘可是说了,这些都是给赵二公子补身子的。
言下之意,并不是看在他的份上。
人赵二公子是谁,自然是赵天岚。
赵家只有兄弟两个,外人都是称赵天瑜为大老爷,赵天岚二公子。
赵天瑜每日都在大理寺任职,不时能见到,但赵二公子那可真是养在深闺了,到如今为止,只怕除了府中伺候的几个下人,就只有赵天瑜见过了。
赵二公子几个字一出口,就是赵天瑜都愣住了。
感情,他这被文武百官视为楚帝心腹还是托了他那个胸无大志、性子纯善的幼弟的福?
此时,周国公也被人窜唆着进了宫。
这几人包括前楚家军军师,如今的淮安侯府赖侯爷、淮河郡郑大河将军,姚右相、钱尚书等等,都是闻讯了楚帝任赵天瑜为大理寺卿,而如今更因为皇后的大加赏赐被闹得沸沸扬扬的说他是楚帝心腹的传闻。
他们都是知晓赵天瑜真正身份的人。
在赵天瑜上任第一日开始,他们就有心想阻止,但楚帝圣旨以下,既成事实,绕是他们也无力更改。
说白了,他们只是君臣,即使担忧有些话也不好说,但周国公周翰就不同了,他既是陛下亲封的国公,更是陛下的表哥,于情于理都是最好的人选。
周翰在御书房等了一刻,就有平安过来请他入了内室。
“表哥来找朕是有何要事?”楚越开门见山的问了。
前两日贡院那头已经送了案卷过来,这次主审是以姚右相和钱尚书为主,周翰和兵部曹尚书、都卫都只是从旁协助,临华殿那头个个忙得脚不沾地的,楚越相信,若非有事,他这位向来通透的表哥是不会来找他的。
“国公爷请用茶。”平安还亲自捧了茶盏过去。
周翰微微颔首,这才回道:“确实有一件事。”
他便把赖侯爷等人的忧虑说了。
余下几人都是楚越的心腹,他们对楚越任用赵天瑜还是十分担忧的。
这赵天瑜不止是前朝手握重兵的皇子,其谋略武艺也是上等,予了他高官,再有如今朝堂上不少的前朝官员,万一赵天瑜还抱有光复前朝的野心,与前朝官员们串联起来,那可就是养虎为患了。
御书房里寂静得很,只有袅袅熏香在升起,是龙涎香的味道,很是让人沉寂下来,楚越看着他,手指在御案上轻轻点了点,一下一下的敲声在房里回荡,只见他嘴角轻抿着,笑意一闪而过,沉声道:“表哥觉得,如今朝上的官员可有哪些成了气候?”
周翰被问得一怔。
随即回道:“这倒是还没见到,不过那些前朝官员与我朝官员颇有些泾渭分明的意思。”
正因此,姚右相等人才会担忧那些前朝官员会跟赵天瑜重新联络在一起,等真的勾结在一块儿了,可不就成气候了?
再则,如今建国不过两载,时日还太短......
像是知道他怎么想的似的,楚越安抚他:“表哥不用担心,赵家兄弟并无推翻圣朝,光复前朝之意,我圣朝泱泱大国,何曾惧怕一个前朝的皇子而已,赵家的江山,早就亡了。”
赵天瑜很识时务,也认得清现实,这才是让楚越放心的原因,虽说人心易变,凡事都有例外,但他尽掌天下之势,有这个自信把赵家兄弟握在手里。
新朝已立,大势已去,所有的动静儿都翻不起水花了,随着时日渐深,大圣的恩泽泽陂天下,就算赵家兄弟有这个意思,也会为万民所唾骂,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周翰被他身上那股油然升起的气势一怔,愣神过后,也笑了起来:“陛下说的是,是我们多虑了。”
聊完了公事,楚越也象征性的问起了其他,“姨母近日身体如何?”
周翰也道:“娘的身子骨一贯不错,喜欢热闹,前两日还在家中办了个赏花会,请了满梁上城的夫人姑娘们呢。”
周老夫人身份高,她身为楚帝的亲姨母,关系又一贯融洽,不仅有一个当国公爷的儿子,自己也是楚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周家一传出风声要办赏花宴,整个梁上城的夫人都给面儿的带着姑娘们去了。
其实不止是为了给周老夫人面子,各家夫人们都有些小心思。
梁上城五位国公,到如今还没成亲的唯有周国公一人。
且周国公地位高,年纪轻,模样还周正英伟,周家也并不是甚穷家小户的,资产颇丰,就更让人趋之若鹜了。
“表哥还没订下亲事?”连楚越都忍不住打趣他了。
周翰顿时摆着手苦笑:“陛下就别笑话我了。”
建国后,周翰连带周家都很是低调了一番,在城中诸人都巴结着徐、陈、夏、白四家时,周家几乎是销声匿迹了一般,若不是周翰还在朝中当值,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周家人的痕迹,更是有不少人猜测,这周家就跟楚家皇族一般失宠了。
对失宠的家族,哪怕周翰顶着个国公爷的头衔又如何,各家生怕往后被连累,哪里还敢攀上去。
为这,周老夫人气得狠了,更是恨恨的说要挑一个样样出挑的儿媳妇出来。
谁也没想到,一场科举,楚帝又重新重用了周国公,打破了一直以来说周家失宠的传闻,其实人周国公哪里是失宠了,根本是一直就在暗地里为陛下办事呢。
这不,周老夫人借着这个机会,除了办了赏花宴让周家一举进入众人的视线外,其中也颇有想昭告炫耀的意思。
再则,谁都知道,当今皇后爱赏人,赏的还是朝中能干的重臣,回回赏赐,这周家可都没落下,连周老夫人办个赏花宴都插了一手,当日赐下了数盆奇花异草下去替周老夫人撑着场子,更让一众夫人姑娘们心思各异。
说起皇后,周翰不由得问道:“不知皇后娘娘和那赵家二公子有何关系?”
也是巧,因为关注了赵家的事,周翰稍稍探听了下,倒是偶尔听到个很有意思的笑话。
说林家皇后是因着看中赵二公子才特意恩赐赵府的。
周翰初初听闻时,也是一笑置之。
皇后姓林,赵二公子姓赵,八竿子打不着,而且周翰还是知道赵二公子真正身份的人,更是知道他们这位皇后来历的,他敢打包票,皇后跟赵二公子之间往前是半点没有交集的。
这样两个天差地别的人,何况赵二公子自当初被俘后就一直深居简出,到了梁上后更是难得出门,皇后又尽数在宫中,又岂会因二公子赏赐了赵府。
说是赵二公子,不如说是陛下看中赵天瑜,而皇后也是依着惯例赏赐得重用的臣下罢了。
周翰也不知道为何突然说了这话,或许是想让楚越也听听这个笑话罢了,也许......等他回过神,还紧跟着添了句:“这是偶尔听人提了一耳朵,实在是好笑得很,现在的人怎么什么都编排起来了。”
他笑着,突然一顿。
“确实是因为他。”
楚越随口说道。
“不是,”周翰不可思议:“这是真的?”
“是真的。”
周翰靠在太师椅上,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搞了半天原来他们都是白担心了,事实压根就不是这样,什么赵天瑜成了陛下的心腹、什么皇后赏赐赵家,都是一个幌子。
他正想问问赵二公子跟皇后到底有何关系,但见楚越一副没打算再开口的模样只得歇了这个心思。
他这个表弟啊,实在是太一板一眼了。
“还坐着干嘛,既然没事了就赶紧回临华殿里。”楚越挑着眉开始赶人了。
“屁股还没坐热呢,”周翰也是个混不吝的,就是不肯动,眼见楚越又要说话了,忙说道:“其实我去不去都无事的,你知道我,打小文采就不好。”
乡试的时候那是抓瞎,他也就是忙前忙后的到处跑跑,帮着分摊点,毕竟数万份试卷,人手确实不够,但会考不同,统共才不到一千份试卷,有姚右相、钱尚书等学识渊博的带着就尽够了,反正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也不少。
“文采不好那就趁此多看看,这还是甚好骄傲的事儿么?”见周翰一副自得的模样,楚越反倒是气笑了。
“行,既然你志不在此,朕这儿恰好还有一桩事。”他抽出一本折子扔在案上,看着周翰:“带兵前往淄珠平乱你可愿?”
周翰神色顿时一凝:“淄珠有叛军?”
楚越摇摇头,眼瞳幽深,他往后一靠,双手握于胸前:“是大安上奏的折子,他在淮河郡发现几个可疑的原族人,顺藤摸瓜发现他们在淄珠一带活动猖獗,朕先前顾着平息朝内战争,没顾得上这些外族人,想来,他们还当我大圣跟前朝一般奈何不了他们。”
说起带兵打仗,周翰一改先前的吊儿郎当,正儿八经的问道:“会不会是原族人想试探一番?”
大圣跟前朝不同,前朝空有富庶,但朝野内外党派众多,众口难调,赵氏皇族不是不想大力发展军营,喂养战马,但外族人不肯松口,再加上朝野纷争,赵氏皇帝空在皇位上坐着,实际被各方势力扯着,轻易动弹不得,空有一腔振兴朝野之心,无奈朝局如此,万般无奈。
而大圣不仅有战马,数量还不少。这得宜于当年造反前,楚越带着一干人偷偷潜入了外族营地,使了诡计打劫了一个部落的战马,这些年过去,战马又生战马,他们特意弄到了圣朝适合养马的淮河郡。
楚家军之所以能在战乱里杀出一条血路,还能后来居上夺下这江山,其中这战马的功劳真的是占了大半。
这也是为何楚越会派心腹郑大安镇守淮河的原因。其一是因为郑将军本身就是淮河郡人士,其二,更重要的是淮河郡里有供养大圣的战马营地,这是大圣的底牌,只能派遣心腹去镇守。
原族人摸到淮河其实也并不奇怪,任何有响动的地方都能留下痕迹,端看用心和不用心,淮河郡里头养着那么多战马,总有些鼻子灵的会觉得异常,楚越并不觉得抢了原族人的战马有何不对,相比他抢过来的,从前朝算起,原族人在淄珠边境一带骚扰多少年了,抢了多少东西,毁了多少人家?
可惜如今朝内百待废兴,腾不开手,否则楚越早就指挥着几十万大军踏平了整个原族。
“无论他们想做什么,朕都不会让他们如愿,左右现在你和赖猴在梁上里无所事事,不如去边境活动活动。”
这不止是打算让周翰过去,连楚家军军师都打算扔过去了。
在楚家军的时候,无论是周翰,还是赖云枫都属于人来疯类型,两个人若是出战,经常会不按常理出牌,有楚越镇着时还好,还能听得进指挥,若是没了楚越,这两个人搅和在一块儿,恐怕不止淄珠的原族人会被闹得天翻地覆,苦不堪言,说不得淄珠外都会被他二人当成练兵的场合。
周翰一脸叹息感慨:“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楚越没理他的调笑,尽直说着:“朕给你一日回去想想要不要去,要是不去朕......”
“去去去!”话没说完,周翰已经举起了双手。
他得意的笑了起来:“不止我,赖云枫那家伙肯定也会去的。”
相比周家的寂静,赖家可是很热闹的,赖云枫能忍着家里老老少少折腾这么久连周翰都钦佩不已。
“行,那你回去好好陪陪姨母。”
周翰来了一趟宫中,走的时候又带走了来自皇后娘娘的一波赏赐。
同样的份例,还有赖家。
整个梁上里头只赏了两家,不提老百姓们津津有味儿的说道,就是周家里头,周老夫人得知这份殊荣也是高兴得很。
只是这份高兴也堪堪维持了半刻钟不到就被周翰说的给灭得烟消云散了。
果然,这天下就没有白吃的午饭。
哪怕对象是自个儿亲外甥也一样。
两日后,周翰和赖云枫秘密接了虎符,悄然离开梁上。
城里彻底静了下来,但随着皇榜发放的日子逐渐临近,一股油然升起的紧张弥漫开来,仿佛只要一个点就要彻底沸腾起来。
还有不少学子实在是焦急,心中烦闷之余还往贡院走上一遭,说是有助于舒缓内心的忐忑。
发榜前一晚,当今帝后如同平日一般用了饭,正躺在床上休息时,楚越突然说了句:“明日就放榜了,阿秀就不想知道会考的头几名是谁?”
林秀裹着被子,似睡非睡的:“不想。”
“为何?”楚越半侧着身,轻轻压在她身上,声音里带着诱哄:“朕记得阿秀跟二姐关系很亲近,就不想知道二姐夫考得如何了?”
她还真不想知道。
被他念叨得烦了,林秀只得睁开眼,转身对着人:“反正明日就知道了。”
她一个有前世记忆的人,需要问么?
虽说今生改了科举制度,竞争更是激烈,但再不济,凭着二姐夫的经事稳固,考上个贡士还是能的。
楚越也并不是专程想问她这个,只是见人跟平日里不同,都不爱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了,特意没话找话呢。
他倾了身,两个人几乎要挨在一块儿了,浅浅的呼吸打在了脸上,楚越笑盈盈的:“终于肯理我了。”
林秀看了他两眼,翻了个身,扯上被子,嘴上打了个哈欠,就沉沉睡了下去。
反倒楚越委委屈屈的看了好一会儿,也挨着躺下了。
成亲还没一载呢,就是老夫老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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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卯时,天还蒙蒙亮,灰扑扑的,在贡院外头已经挤满了往来的学子和等着看榜的人。贡院只挂着几盏宫灯,浅浅的映照出面色肃穆、一丝不苟的守门侍卫们。
下头嘈杂不堪,不时还有哄闹传来,越是在临近放榜的时候,人越是暴躁易怒,好在有侍卫们镇压着,倒也没闹出什么动静儿。
辰时一刻,万众瞩目的贡院大门缓缓大开。
主审官,当朝右相姚大人手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从贡院里走出来,身后两队侍卫候着,姚大人一出现,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尤其望着他手中那长长的一道皇榜,目光迫切得很。
“别急,别急,”姚右相温言安抚着。
这种迫切的心情他懂,都是过来人了,现在见到这些伸着脖子的小辈们,就如同见到了当年的自己。
他亲自捧着皇榜到门口的台上,一左一右两名侍卫随即上前拉住两侧,固定在石台上,让皇榜呈倾落之状。
固定好,报给了姚右相,这才完毕。
在殷殷期盼之中,姚右相双手抬了抬,人群瞬间寂静下来,只听他道:“本次会考九百五十人,录五百一十三人,各中榜贡士于五日后参与殿试,赐鹿鸣宴。”
话落,人群一阵欢呼。
五百一十三人。
这是五百一十三人。
从古自今,就没有哪朝哪代录取贡士有如此之多的,统共不到一千人,却录了一半人,这相当于在两个人中就能出一个贡士。
前朝的举人们现在还清晰的记得,旧年在前朝科举时,那真真是百里挑一,考上功名者寥寥无几,大多数的学子空有满腹的学问,却屡屡落地,从正当年的少年变成了白发苍苍的暮年,科举之门依旧难于上青天。
哪怕现在还没看到皇榜上贴着的名字,但依旧让他们热泪盈眶。
等一个功名,他们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姚右相离开后,人群一下涌了上来,旁边更有侍卫捧着折子摊开,大声的念出本次被录取的五百一十三人名字。
“头名,戚金云。”
“次名,许喻华。”
“鲁伟、施东升、......”
春熙街上的国舅府林侯府上,早早开了大门,辰时刚过,一家老小都聚在了前厅里头等候着报信儿的人来。
林康更是早先派了小厮去贡院门口守着。
“怎么样,人来了没,人来了没?”赵氏坐在主位上,一个劲儿的问着。
朱程兄弟两个老早就坐不住了,没等老娘问话,早就跑到了大门里亲自守着去了,说来也是没办法,谁让他们整个老朱家、林家都没有读书的人,只有这个外甥女婿争气,一路考到了梁上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