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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溪跌坐在地上,面露痛楚,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了?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赵渊摸了摸林文溪的额头。
“浑身。。。没力。”林文溪艰难地说。
“先吃点东西吧。”赵渊说着,去寻林文溪的背包,遍寻四处,却只发现一些被水染脏了的食物,和一些常用工具,帐篷却不知翻滚向何处。原来这片凹洼的地方亦是一个大斜坡,往下再下去,是一片泥泞的沼泽,上面又竖了牌子“危险勿通行。”有了跌下瀑布的经历,赵渊自是不会再强求,然这些食物,林文溪怎又能吃得下。
赵渊着急之下,便扶着林文溪,欲往上走。林文溪只是蹲坐着:“打电话让弃权吧,我不想走了,你随便我坐在这吧。”
“你有这么脆弱吗?”赵渊不禁又气又急。
“不是你说要我求你的吗?我不求。”林文溪说着,捂紧脑袋,皱眉痛楚不堪。
“不用你求了,成不?一起上去!”赵渊说。
“好的。”林文溪说。
赵渊微微一愣:“你这下答的倒快!”
“哎哟。。。”林文溪呻吟着。
两人来到坡下,显然林文溪这状态是不大可能攀爬得上去。赵渊锁紧眉头,想了想,将背包里的绳子拿出来,将林文溪的手绑在自己的两肩,腿绑在自己的腰腹两侧,想了想,又在他背上绑了两层。林文溪颇觉四肢舒服多了,不免心中一暖,赵渊这家伙,如此心细。
赵渊吸足了气,奔跑五六米借力,嗨地一声冲上陡坡,左右攀爬,在抓住一块凸起的石块时,那石块不堪重负,自断筋骨,剥落下去,赵渊和林文溪一起朝下坠落。半空中,赵渊翻了个身,怦然一声趴在地上,虽只有两米多高,这一下,赵渊颇为心肺为之一震,竟是半天不能动弹。
林文溪不免愧疚,按他的想法,赵渊完全可以先自己爬上去,再抛一根绳子下来,借助斜坡的缓冲,将自己慢慢拉上去。他却不知,赵渊起初亦是这想法,只是一心认为林文溪虚弱已极,断不能再受拉扯摩擦之苦,才出此下策。
“赵渊,没事吧。”林文溪轻声问。
“死不了。”赵渊说。
“我看还是你先上去,把我再拉上去。”林文溪小心翼翼地出着主意。
“说不定你被吊死在半空了呢?你这样子,还有力气吗?”赵渊边说,边撑着起身。
“我好像觉得好了一些。”林文溪说。
“别废话,老子能行。”赵渊二话不说,将绳索的一头含在嘴里,咬紧牙齿,憋足了劲,猛然发足用力,连窜两步,牢牢抓住另一块石块,双足用力再往上蹭,手指不免一阵剧痛,他强行忍下,用足了剩余的气力,终是两手触摸到顶部,极为艰难地爬上去,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良久,林文溪实在有些担心,问:“喂,赵渊,你还好吧。” “没死。”赵渊趴着一动不动。
再不多时,赵渊勉力站起,试图用手机联系人,手机半点信号皆无。赵渊不由得长叹一声,背着林文溪缓缓地走着。往前两三百米,再往左走,那里是交叉点,舍友和那几个女生一定会经过,这样,林文溪便能有东西吃。
赵渊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几步,林文溪又说:“赵渊,我觉得我好像好了。”
“别废话!而且,你要说话,能不能别戳我耳朵!”赵渊不耐烦地说。
“我觉得你的耳朵比较可爱。”林文溪说。
“你全家都可爱!”赵渊忍不住嘟囔。
再前行几步,赵渊实在觉得有些疲惫,方才跌下去,确应是伤到了哪里,浑身说不出的疼痛。
“赵渊呀。”林文溪戳了戳赵渊的脖子。
赵渊停下来,感觉自己心中的小宇宙即将爆发。
“你说。。。”赵渊沉声说。
“我说一件事,你不许生气。”林文溪小声说。
“我不生气,但是我可以打你不?”赵渊无奈地说。
林文溪想了想,说:“可以打我,但是不许吼我,不许骂我。”
“好。”赵渊竖着耳朵,想听林文溪有啥秘密。
“我刚才呢,其实是骗你的,我其实呢,很好。”林文溪说。
“我还背的动你,你别给我演什么苦情戏。”赵渊以为林文溪要骗自己将他放下来。
林文溪在赵渊背后用力挣扎几下,笑着说:“我说真的呢。”
赵渊顿时呆住了,继而疯狂地解开身上的绳索,最后用力抖了抖背,将林文溪抓在他背上的手狠狠抖落,不回头地大踏步往前。
“哎哟。。。”林文溪捂着脑袋,蹲坐在路边,满脸痛苦。
“你到底怎么了?”赵渊不由得着急地踅回去。
林文溪马上从地上跳起来,精神抖擞地说:“没事!”
赵渊怒气冲冲地转身继续往前走,只听得林文溪又在后面发出痛苦的叫声,赵渊只得再次返回:“你知不知道狼来了的故事!”
林文溪点点头,站起身,再抬头,一行清泪从两眼流下。
赵渊原本盛怒的脸,顿时气焰全消,继而手足无措:“你。。。你到底怎么了,你给我一句实话,我死也死得明白!”
林文溪只是呜咽地哭着。
他方才看见赵渊的脚脖子处,已然是血渍片片,亦看见赵渊的手掌,一片殷红,他知道赵渊不知费了多少气力,才从下面爬上来,赵渊分明受伤不浅,痛得厉害,却从不转身给他看,疼得连眉头是否皱着,自己亦不知道。而自己故技重施,赵渊纵使被骗,也只能这般无奈地赶上前来。
林文溪想了很多。
那天自己要去烈日底下,赵渊分明要说的是“你别晒坏了。”嘴里说出来的,却是“你抽什风。”他亦想起,开学第一天,正是赵渊帮自己解了为难。只要自己真地有事,最着急的,恐怕竟是赵渊。从什么时候开始,赵渊是这般对待自己的,从什么时候,面对男生赤裸着上身在自己面前,自己捂着脸,竟然还岔开一条指缝偷看的?被赵渊亲在脸上时,分明心中一阵悸动,绝无厌恶。
而刚才,双脚夹着赵渊强健的腰腹,感受他的吐纳时,趴在赵渊若山陵般宽阔而雄伟的后背时,双手勾住赵渊的脖子时,耳边听见赵渊粗重的喘息声时,仿若一切的过往从前,一切幼时的恐惧孤苦,烟消云散。
他仿若白纸一张地碰见了赵渊,任由赵渊在上面铺墨渲染,画出一幅人世间最美好的风景。
可自己到底还是伤害到赵渊了,他骗了赵渊,也许本意只是为方才的争执出了口气,却不料让赵渊这般一身的伤,谁知道他现在,伤的厉害的是身,还是心呢?
林文溪想及此,恸哭不已,这是有多少年没有哭过了,这么多年,哭出来竟尔如此痛快,却亦如此心如刀绞!
“好了,不哭了,我不生气,好么?”赵渊蹲下来,温言劝解。
林文溪趴在他的膝盖上,噙着泪问:“疼吗?”
“不疼,这点小伤算什么。”赵渊坐在地上,倚靠着山石,冲动得想抚摸林文溪的脑袋,双手却不知如何放置,干脆交叉在脑后。自幼和父亲相依为命,大山里打猎过来的日子,历历在目,个中伤病,哪是一言两语说得清?而后更是被送到体校习武,被隐居乡下,极具名气的散打大师收为徒弟,受到极为严酷的训练,其中的伤痛,又岂止是今天?本欲为师出征,再战擂台,却被师傅送至纪夫大学,要求自己混出个名堂,天意如此,情何以堪?
“赵渊,你从开学第一天开始,就对我很好,你帮我解围,你带我逛学校,吃饱了撑着也要陪我吃饭,你当我看不出来?你帮我系扣子,把自己的水分给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可是,为什么后来一切都变了呢?你故意耍流氓气我,故意嘴里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冷嘲热讽,逼得我不得不挖空心思回击你,你说要我正常点,我确实很不正常,我从前从来不是这样,可你何尝又不是不正常了?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好好地伪装成一个痞子,开始的开始,不是很好吗?”林文溪哭得泪如雨下。
赵渊不禁痴了。
试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根本不愿意这般对林文溪,只是按着陈婉馨的想法去处事罢了,可一旦林文溪真地有些什么,自己何以不是心急如焚,恨不得代其受罪,这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可能,第一天看到你,就觉得有些很熟悉的感觉。”赵渊说。
“赵渊,对不起。”林文溪泣不成声。
“没什么,我其实。。。也乐意的。”赵渊小声地说着,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林文溪的发丝,两人同时微微一颤,仿似有什么电流,在不经意处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