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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阅率不够 “喂, 卢卡斯,胆子不小啊。在外面胡玩了一个多月才想起来找我, 是不是又想被拔毛了?”
在这一对主宠——不对, 埃迪说了是小弟,那这一人一鹰的相处模式就真的像是兄弟一样——兄弟交流感情的时候,恩奇都就在旁边光明正大地打量他们。
卢卡斯是一只相当神气的鹰。
神气不止体现在体型,外表那黑墨一般根根竖起宛若刀刃的羽毛,亦或者锋利得可以轻松撕裂猎物身体的利爪。也不知道为什么, 恩奇都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虽然才见到没多久,但这个念头似乎打一开始就出现了,自此很难再掩下去。
卢卡斯很像一个人。
很像一个男人。
嗯……
恩奇都:“啊,真的一模一样。”
他轻声地自言自语, 岂料话音再轻,也被前一秒还在谴责自家的鹰玩忽职守的埃迪听到了。
埃迪:“和谁一模一样?”
卢卡斯:“噶?”
一人, 一鹰, 在同一时间扭过头来。
从鹰的小脑袋上自然是看不出表情的, 但是,只要看它那对几乎和埃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珠——
纯粹得容不下一丝污垢的金色, 其间,似还隐藏着无法容人直视的光芒。
同样的眼神,放在鹰这里,就是作为天生狩猎者的猛禽自带的犀利目光。而若是镶嵌在人的眼中, 那股霸道不变, 反而更加气势逼人。
当然了——相同之处, 似乎还是不止于此。
恩奇都仍在沉吟。
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得到一些头绪了,但又一时很难组织好语言来形容。
恰好就在这时候,埃迪没等到恩奇都的回答,以为他不想说,便自然而然地提起了另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其实,那也就是恩奇都之前问起的事儿。
“你们刚才是在说什么‘灾祸’?指的就是这家伙,卢卡斯这个笨蛋对吧?”
他转过去,询问还没有散去的那几个城民。
显然,埃迪问起来时相当自然,语气也很正常。但他刚一开口,本就对他的突然而至面露紧张的人们神色顿僵,第一时间埋头不与他对视,此后,更不用说要回答了。
埃迪:“……”
面对这一情况,埃迪也开始无奈了。
不过,他无奈的原因,不是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吓到了人——他要是能够意识到就谢天谢地了,而是见大家都不说话,以为是受到欺负的债主们不好意思开口,当着他的面数落卢卡斯的罪状。
“好吧好吧,你们不说我也猜得到。”
自家小弟什么德行,做大哥的最清楚不过了。
先前还老老实实站在埃迪肩上的卢卡斯突然高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翅膀,直冲云霄……嗯,只差一点点就真的冲上去了。
它的速度快,埃迪的反应比它还快。
眼睛不眨,甚至连表情也一点没变,埃迪直接伸手抓着卢卡斯的爪子,把试图逃跑的卢卡斯硬生生拖了回来。
卢卡斯:“噶!噶!噶!!!”
这声音既尖锐又凄凉,透露出卢卡斯内心强烈的想要离埃迪越远越好的期望。
然而,埃迪一边骂它:“笨蛋!来之前就跟你说了,这个地方不是老家,不要看到什么好看的东西就带走!你是鹰还是龙啊!”一边将就着抓住爪的姿势,倒提起卢卡斯,把半人多高的鹰抖袋子似的毫不留情地甩。
卢卡斯不甘的哀鸣还在继续,但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稀里哗啦的声音响个不停,
“天……呐……”
“这么多东西,都被它藏到哪儿了?”
旁人不由得目瞪口呆。
似是有无数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从卢卡斯的翅膀下面抖了出来,里面有小花环,手镯,布绢,石板的碎片……总而言之,什么小东西都有,共同点在于,它们要么做工精致,要么花纹好看,要么就是在太阳底下会闪闪发光。
卢卡斯的翅膀底下显然藏不了这么多东西,但事实却是,真的有这么多东西被埃迪甩了出来。
其中自然包含了不能直接丢到地上的易碎品,一个小小的罐子最后被抖落,在它凄惨地落地开花之前,埃迪及时地将它捞在了手里。
埃迪的脚前一片凌乱,不仅喜欢美人、还喜欢抢走一切以鹰的眼光觉得好看的东西的卢卡斯挺着脖子,摆出一副倔强到底爱咋咋样的强硬姿态。不说别人,反正恩奇都注意到了之后,不禁多看了它——和他一眼。
埃迪:“……”
短暂的沉默。
就目前看来,埃迪的神情已经非常严肃了。
神色比方才还要冷淡,当他抬起头,看向在恩奇都来前就聚在这里议论卢卡斯的罪责的那些人时,人们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明明占理的是他们这一边,可完全说不出话。就像是下一秒,这个眼神恐怖,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男人就会狞笑一声,把他们全都——
全都……
“抱歉,实在是抱歉。”
欸?
眼神恐怖的男人发话了,但话一出口,就让所有人震惊在了原地。
埃迪也不说废话,三下五除二拔掉了卢卡斯那几根漂亮的、但不知为何像是才长出来没多久的尾羽(由此可见,它已经是惯犯了)。
“卢卡斯就喜欢收集看着漂亮的东西,一不留神让这笨蛋跑出去,结果就是这样——对了,能告诉我,这些东西的主人在哪儿么?”
干脆趁这个机会,他把每一样小玩意儿的主人都挨个找到,手里还提着垂头丧气的卢卡斯。
左邻右里嘀咕的“灾祸”,那神出鬼没抢走人们身上、手边等等地方的东西的黑影,真面目就是一只头脑单纯的鹰。
恩奇都一路跟了上去,便发现,他没有预料到的事情还很多。
就比如说,埃迪找到那些人,并不是去还东西的。
他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一大把金币——就跟卢卡斯能在翅膀底下藏住那么多东西一样奇怪,用一枚金币去换原主人所有的,实际上一点也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亏本的交换,可埃迪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吃了亏。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在斥责卢卡斯的同时,把所有被卢卡斯顺走的东西都名正言顺地换回来,重新塞进笨蛋小弟的翅膀里。
然而,这吃亏的交换之路,就从大白天一直走到了天黑,他的举动也自然吸引来许多好奇的人围观。
最后的最后,埃迪是跟被卢卡斯抢走了最心爱餐具的苦主大叔谈笑风生地走出家门的。
他仰头一看,看到了正暗的夜色。
“这时间正好。”大叔红光满面,虽然鉴于身高差异,他几乎是被比他高了半截的埃迪架着在走:“小伙子,走!去酒店喝一杯再说!”
埃迪一口答应:“好啊,我还没喝过你们这儿的酒呢。”
不过,在自来熟地去酒店之前,他还叫住了一个人。
“你也一起吧?”
“……”
“哦,还有熟人吗。”大抵是夜色太暗,长发白袍的恩奇都面容不清,看起来更像一个女孩子,大叔直接误解了:“小伙子,那是你心上人?”
“是啊,还在追求过程中的心上人。”
在这个角度,只有恩奇都看见了埃迪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丝笑意并不重要,只要看到他那满是深意的目光就足够了。
恩奇都张了张口,结果却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他当时并没有出言反驳。毕竟细想下来,埃迪说的确实是事实。
然后——
他就真的跟着埃迪去酒馆了。
那一晚,简陋而热火朝天的酒馆,气氛喧腾。
因为,在酒馆内的灯光照射下,乌鲁克人民立即就发现了和某个眼生的银发男人一同迈进酒馆大门的绿发少年是恩奇都。
而且,不久之后,又有人来了。
人们抬眼一看,差点把杯子给摔了。
他们敬爱的吉尔伽美什王,居然屈尊来到这等平民聚集之处——
“嘿,吉尔伽美什,你的酒量如何?”
“又要来比试么,本王倒是求之不得!虽然是在这样的地方……算了,有本王的两位挚友在此,只限于今夜,就让我尝试一下庶民的酒和夜晚吧。恩奇都,你就不要——”
“不要什么。你才是不要小看我啊,吉尔。”
恩奇都说着,也举起了盛满略带谷物残渣的酒液的酒杯。
然后,一饮而尽。
人偶的身体与人类不同,所以,喝得再多,他都不会喝醉。
到了这个时候,恩奇都终于想明白,埃迪和卢卡斯的相似之处要怎么来描述了。
他是很桀骜,但同时,又相当地不拘小节。
他也确实引人生畏,可离得近了才会发现。
——这个男人,有时冷得刺骨,就如他惯用的冰。而大多时候,让人不自禁退缩的原因不是外漏的锋芒,而是,他的耀眼。
请求自己的父神放出天之公牛之前,伊什塔尔就从父神口中听说了一个极其普通的名字。
那个名字的主人只是区区人类,何德何能让尊贵的神主以告诫的口吻提及?骄纵惯了的伊什塔尔并没有把那番告诫放在心上,过了一会儿就抛在了脑后。
不过,在她真正见到那个人类的时候,倒是想起来了一点点。
“那是不属于吾等诞生之地的异世来人,虽然只是人类,但却拥有可与低位神比拟的实力。”
“他不被法则束缚,不被常理所限,就连人与神共有的‘死’的概念,在那个人类的身上都不存在。”
她的父神是这样说的:“不要去管他,不要注视他,在不影响你的骄傲与荣耀的前提下,可以将他纵容。伊什塔尔,若是有一天你因你的傲慢遭到重创,那么那个有勇气对抗你的人类,就只会是他。”“
伊什塔尔最开始确实听了这个告诫。
在乌鲁克的神庙中,她同时看到了吉尔伽美什和那个人类。
就事实而言,从异世过来的人类还要比吉尔伽美什强上一些,且容貌俊美,各方面都很合伊什塔尔的胃口。但她忍住了,只当做没有看到别人,向一开始的目标吉尔伽美什求爱。
但,乌鲁克之王的冷酷拒绝,却让从未受过如此侮辱的女神心生怨恨。
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因此遭到了惨痛的报复,看到了这个结果,伊什塔尔非常满意。
虽然——杀死天之公牛的不敬之辈其实有三人,但神罚降临时的宣告中,却只提及了两人,对另一个人类只字不提,仿佛将他遗忘。
那肯定不是“遗忘”,而是刻意地将某个身份特殊的人从中略去。
伊什塔尔心中仅存的那点不满就来源于此了,她没有忘记那个人类也践踏了她的骄傲。然而,正想着如何用隐秘的方式报复回去,当事人就自己送上门来。
嚣张!狂妄!不自量力!
神殿被天牛腐烂的尸体摧毁尚不重要,新仇加旧恨,女神的愤怒已然攀升到了顶点。
她本应当将人类挫骨扬灰——然而,在一眼看到屹立在山巅的男人的时候,伊什塔尔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这个喜好美色,并且毫无原则可言的女神的老毛病又犯了。
让神色扭曲的狰狞从脸上消失不见,恢复平静的伊什塔尔是多么地温婉动人。她的一双美目望向埃迪,眼里盛满了被深深吸引的痴迷。
“我知道你的名字。”
她用能让天底下所有男人的骨头酥麻的甜美嗓音说:“你是埃迪,战胜了杉树林间的芬巴巴,打败了天之公牛,比吉尔伽美什还要强大的勇士。”
她还一步一步向埃迪走来,就如一个陷入爱情漩涡中的普通的女子,每一个举动,都在刻意展露自己的魅力。
“我还知道,你喜欢美人儿。”
“看,我不就是这世间最美的存在吗?我是远比人类,亦或是那具人偶尊贵的女神。你应当为我沉醉,无可救药地爱上我才对啊。”
没错。
伊什塔尔在勾引她之前还看不起的人类。
也就只有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对于明显处于爆发的边缘,一身气势冰冷得几近凝结的男人,别人都会心生胆怯,甚至更加难以直视他的双眼。
即使,在最愤怒的时刻,他的火焰正当炽热,也是他的光芒最为夺目的时刻。银发金眸,银色是凝结的月光,而金色,却是从灵魂深处投映的光辉。
也就只有伊什塔尔,最先注意到的不是杀气,而是男人的脸,和他所携带的宛如罂粟的吸引力,还有那名为人类的脆弱存在,所展现的惊人的□□。
真强啊……
也真是美丽。
这样的男人,只是站在那里,就让看到他的人,即使飞蛾扑火也想将他征服。
伊什塔尔彻底地改变了主意。她迫切地想要用自己的魅力征服埃迪,可以暂时抛弃尊严被玷污的怨毒,只为让这个比太阳神的光辉还要耀眼的男人对她低下头颅,尽显谦卑。
埃迪看着女神走近,先是流露出了一丝微不可见的诧异。
将诧异抹去,随后的他竟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道:“我不是已经赞扬过你了么,看来,你还不够满意?”
说她腐烂而丑恶,这句让伊什塔尔暴露的话,放在此时,效果便减去了大半。
伊什塔尔不在意了。
“我宽恕你。”她走近,眼里除了痴迷,闪动的占有欲比前者更加炙烈,“人类最强的勇者啊,只要你愿意满足我的心愿,我便宽恕你。”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呢?”埃迪问。
他像是随口一问,可伊什塔尔却是无比认真地回答。
“成为我的丈夫,我的奴仆,你就是能够得到女神之爱的幸运儿,我会把权势和财富都赐予你。”
眼里的疯狂又扩大了,口中还在痴语:“我要让你匍匐在我的脚下,我要彻底地征服你,瓦解你的自尊……让你这双漂亮的眼睛,再也闪烁不起扎人的光芒,永远只能注视着我。”
伊什塔尔伸出纤纤玉手,似乎想要抚摸男人俊美的面庞。
然而……
在她的手指快要触碰到埃迪时,埃迪的眼睑微垂,竟倾泻出一抹冷厉的嘲讽寒意。
“啊。”
“要是只能看着你这张难看的脸,我还不如自己把自己弄瞎。”
伊什塔尔一怔。
时间似在这一刹那凝滞,再经流转时,美丽动人的外表便轰然破碎。
不知何时,不知从何处,一柄冰.枪无声无息地从伊什塔尔的腹部穿过。
“唔——”
女神的温婉神情也破灭了。
血尚未来得及涌出,冰.枪所带来的汹涌冲劲便狠狠地将她扎穿,并且携带她的身体,在一瞬之间撞进了不远处的神殿的废墟之中。
肉体撞破废壁残垣的闷响接连传出,伊什塔尔不知撞开了多少层墙壁,才被冰.枪扎在最后一面石壁之上。
“怎么……可能……身为神的我,竟然会被……”
象征神明身份的异色瞳孔缩紧,伊什塔尔吐出一口血,面上一片扭曲。
“可恶……可恶的人类啊!你竟敢!!!”
“不要搞错了,我本来就是来报仇的,有什么不敢?”
就像伊什塔尔之前向他走来那样,埃迪也一步一步地向废墟走近。
“如果不是想听听你有没有忏悔的意思,我甚至不想跟你废话。”
虽说在此之前,他对这个恶心的女人就没抱有期望就是了。
将伊什塔尔刺穿的冰枪,并不是以往那样随手捏成的武器。
最普通的冰枪连巨蛇的皮都无法轻易破坏,更不用说神的躯体。他真正的武器,组成这柄弑神之枪的材料,就来自于他自己。
鲜红的血液从右手的手腕间源源不断地滑落,却没有径直没入地面。
用自己的血凝成的□□,不仅锋利如他自身的锋芒,更如同烈焰般鲜活夺目,仿佛要燃烧一切。
伊什塔尔的视野里终于出现了男人的身影。
还是跟她刚才见到的一样,甚至还要灼热——可她心中充斥起不甘和屈辱,占有欲被愤怒取代,完完全全变了心态。
“为什么如此愚蠢,为什么如此可恨——人类,就凭你,也想要弑神?区区人类……你还承受不起我的怒火!”
“不过。已经晚了。从你伤害女神高贵的躯体的那一刻起,你的结局就已经奠定了!”
伊什塔尔不仅是自然与丰收女神,还司管战争,实力不是一般神明可比,更不用说人类。
可是,当伊什塔尔猛地拔出血色冰枪,将自己同样是枪的神器握在手中时。
她看到了正迎面走来的埃迪,可是,那个愚蠢人类的表现,与她的预想全然不同。
——他不可能战胜她。
这是神与人之间宛如深渊般的差距。
但,为什么!
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存在,他也毫不犹豫地前进。
就算是在暴风雨中努力挣扎前行的小船所表现出的坚毅,也远远不如他,或者说,根本就不能类比。
因为,这个男人,从根源起便是高傲的!
他用自己的气势压倒狂风骤雨,不畏惧伤痛,不畏惧死亡,那他怎么可能会退缩?
“蠢货!竟然为与自己无关的蝼蚁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为了吉尔伽美什?为了恩奇都?那也是两个蠢货,根本不值一提!”
伊什塔尔这么怒吼着,显然还是无法理解埃迪的行举。
她肯定不能理解。
这场人挑战神——不,人试图杀死神的斗争,就此拉开序幕。
乌鲁克城的人们在远方看到了崩塌的神山。
被常年朝奉的神山,金星女神伊什塔尔的住所,竟然在如天崩地裂的震撼声中四散崩裂。
石块坠落,神殿毁灭,其间似还掺杂着疑似天牛尸体的碎块。
一股寒风将浓烈的血腥味带到了王城,王没有给出任何交代,只让人安抚民众,便义无反顾地奔向了神山所在。
这一场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
先是神山崩塌,随后,以山体为中心,方圆十里皆被冰霜冻结。无数道冰刃从半空坠落,却又在中途被金芒破碎。
男人的血流尽了,而女神也终于怒不可遏地动了真格。
伊什塔尔最主要的武器,还是巨大的神弓天舟玛安娜。风神暗中前来,用风扯住埃迪的手臂,让精神早已抵达极致的他不由得一滞。
伊什塔尔便趁这个机会瞬移到天空,拉开了长弓——
“……”
“……”
男人的身体被贯穿了。
包括心肺肾脏在内,血肉被高温融化,只留下上身几乎要让躯体断裂的偌大空洞。
在那一刻,痛倒是其次,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但是。
不能闭上眼。
不能闭上眼。
仿若被血色同化的眼里,映入伊什塔尔松了口气后得意的脸。这时她从空中降落,像是为了欣赏男人此时的惨状,正离他越来越近。
“明白了吗?哈哈哈,终于要后悔了吧。正因为你——”
女神的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
“烦……死人啊。”
男人竟然还能说完。
他计算着伊什塔尔与他之间的距离,一点,一点,靠近,终于——
“……”
“……”
“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伊什塔尔的体内刺出无数道冰锥,那也是血的颜色,混杂了带有金丝的神血。这个女神平日再如何美丽,此时也毫无美感可言。
“痛啊——痛啊!!!!什么时候……混蛋!!!”
埃迪心说,蠢死吧,老子傻了才告诉你。
如果来得及,他倒是想腾出空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但……
先就这样吧。
暂时……
他还是不能闭眼。
可是,紧咬起的牙关间,浑浊的血液不断地涌出,他却将之变成了一个嚣张到了极致,也张狂到了极点的笑。
关于之前的那个问题。
他是为了什么……
哈。
“为我的挚友。”
“吉尔伽美什,还有,恩奇都啊!”
此后。
他从半空坠落。
不是因为他不想问,或者说忘记了,相反,恩奇都始终都记在心里。只不过别的事情的重要性高过了他的问题,才会一直耽误下去。
天亮了,可埃迪和吉尔伽美什还没清醒。
包括恩奇都在内,他们三人都喝了相当多的酒,但最终的结果却是,除了恩奇都以外的两个男人同时醉倒,以酒量为主题的比试到底没能分出胜负,打了一个平手。
求胜心似乎打一开始就包含在男人们的友谊之中,这也不奇怪,因为他们本就是因为求胜之心而结识的。
到了这里,吉尔伽美什早早地就不满于平民们畅饮的劣质酒水,从自己的私库中取出了珍藏的美酒,据说只半杯就能让一名酒量不错的成年男子晕头转向,醉得不省人事。
于是,在人们的见证之下,王与他新结交的好友开始较劲似的痛饮,彼此都不服输。
半杯就可以让人醉倒的美酒不过一会儿就空了一杯又一杯,恩奇都的速度比他们慢一些,刚抬起头,就见那两人眼里毫无醉意,只是面色有些微红,那股劲头反而越燃越浓,快要热烈地烧起来了。
“这酒不错,比我老家的——不对,这么一对比,我老家的酒根本就算不上酒,比水还要寡淡……”
“哼。”王的轻哼没有什么意义,说起自己拿出来分享的美酒倒是不掩骄傲之意:“不要小瞧了本王的珍藏啊。”
“再好的酒,永远藏在宝库中也是浪费。若是遇到配得上的人,本王也不吝于拿出来,痛快地喝个干净。”
“配得上的人啊。”埃迪随意地把酒杯捏在手里,眼帘半垂,从嘴角漏出了一点了然的笑意;“就是说恩奇都和我咯?哈哈,我也觉得,我当之无愧。”
他这话说得也太自信了,一点也不谦虚。
同样的台词换成另一个人说,绝对会起到让旁人觉得这家伙不自量力的不好的效果,可放在埃迪身上,就是有一种言之凿凿,并且确实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感觉。
“你们都很强大,不过,还是要比我差一点儿——哈哈哈,我可是最强的男人啊。”
好了,之前还在说他自信十足,才过多久,似乎就在酒精的作用下毫不客气地得意起来了。
吉尔伽美什微微眯眼,就算埃迪说的是事实,他,还有跟他并驾齐驱的恩奇都,确实比埃迪要差了那么一点,但也不影响他借着酒意想要打击埃迪。
结果,刚打算开口。
恩奇都:“嗯,你比我们强。”
吉尔伽美什:“……”
王的心里隐隐有点不爽。
不爽的原因跟埃迪的实力是要比他强上一些无关,从他认可埃迪的那一刻就已经被高傲的王的承认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么,王忽然心情复杂,就跟恩奇都有关了。
吉尔伽美什很少注意什么细节,以他的性子,能赏脸对除自己之外的其他人另眼相看就相当地不容易,更别说更进一步地去了解别人的想法。
他只是隐约感觉,恩奇都身上出现了很微小的变化。
只不过,为某件模糊的事情愁死根本不是王的作风。很快,吉尔伽美什就径自起身,眉头挑起,同时还把盘腿坐在地上给自己倒酒的埃迪提了起来。
此时此刻已是深夜,前半夜还在为王与挚友们的欢庆呐喊助威的人们要么早已经支撑不住睡死,要么就是灌了一肚子酒,趴在酒馆内的桌上呼呼大睡。
“埃迪,还走得动路么?醉了就醉了,可不要强撑。”
“呸。”埃迪二话不说便站起,“不要强撑的是你,我肯定比你清醒。”
“啧,那就好。”吉尔伽美什接着又叫起了一直就在他们旁边慢慢喝酒的恩奇都,“该换个地方了!这里实在是太狭窄了,本王喝也喝不畅快。”
恩奇都:“你们俩已经喝得很畅快了吧……”
他对喝不喝酒、换不换地方其实无所谓,但见那两人兴致高涨,便也赞同了。
于是,成为朋友没多久的三人回到了王宫。就在宫殿前露天的平台席地而坐,黄金雕琢而成的杯盏琳琅满目,散乱在膝前,月光就在杯沿流转。
前面提到过,恩奇都由于是人偶,怎么喝酒也喝不醉。
而吉尔伽美什和埃迪,就算酒量再如何惊人,到底也是血肉之躯。再加上吉尔伽美什拿出来的酒实际上醉人得很,这两人在前半夜彼此都不退让地拼命灌酒,能够撑到后半夜的现在,惊人之余,也差不多该到极限了。
于是,喝不醉的恩奇都就守在他们身边儿,先听到的是两个慢慢喝醉了的男人的酒语。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连像样的,能够让你这样的勇士喝醉的酒——都拿不出来吗!”
“也不能这么说,在这之前,我只喝过一次酒啊。因为要离开,临走之前,从已经没人了的村子里找到了一瓶不知放了多久的麦酒——酸死人!大概其他地方有可以与你这个媲美的好酒,但是,说再多也是废话,现在不可能找到了。”
在酒量上面,他们分不出胜负。
对话是含糊的,没过多久,王似是不满地说了一句“乌鲁克有足够多的好酒,绝对不比你的国家的酒差”,而后面的话没能说完,他就沉沉地闭上眼,睡着了。
埃迪也睡着了。
只是,在那之前,他显然听到了吉尔伽美什的呢喃,也看到了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的恩奇都。
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勾唇冲恩奇都笑了笑。
恩奇都平静得近乎空洞的眸子,就是在这时候浮出了些许波澜。
“这又是为什么而笑呢?”恩奇都问。
埃迪还是没有回答。
因为,他的眼帘已经合上了。
背靠着同样睡过去了的吉尔伽美什,银发和王的金发有一部分交织在一起,别说,编织出的色彩还挺好看。
恩奇都顿了顿,没有硬要把他们叫醒。
“睡吧。”
他轻声说。
然后,继续静静地等待。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最开始的——天光乍现。
不知何时,有一道黑影在头顶盘旋了半天,终于悄然降落。
恩奇都扭头,看到了喜滋滋地蹭到他身边来的卢卡斯。
这只鹰啊,在好看的人类面前就表现得格外乖巧,而且,大抵是知道埃迪总是要给它善后的,嘴里又叼起了一颗亮晶晶的石头,放到了恩奇都的手心里。
恩奇都:“这个是……唔。”
毫无疑问,等埃迪醒了,又要满城去找被卢卡斯抢走东西的无辜路人了,同样,卢卡斯又得被他揍。
可那是“醒后”的事。
现在,恩奇都还在等待他们醒来。
心里似乎悄然一动,掺杂了些许的无奈。他摸了摸卢卡斯光滑油亮、果然十分坚硬的羽毛,心想:
再等等。
“那个问题”,待会儿再问吧。
第十二章
按照设想,今天本应是无比热闹,也无比高兴的一天。
虽然说,埃迪的心情从来都没有黯淡过,但一系列的好事儿挤在一起涌来,还是让他兴奋了起来,以至于比往常更肆意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