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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聋哑妇人刚睁开眼, “啊啊”叫了好几声, 显然气得不轻。她抬手就抓住了李彦锦还在作乱的胳膊,眼看一错手就要将其扭折。
谢沛见状,抢上前去, 一伸手, 握住了“兰姨”的大拇指。再稍一用力,就将李彦锦的手腕扯脱出来。
兰姨两眼一眯,转头死死盯着谢沛。谢二娘却一脸气愤地说道:“他可是我家的童养婿,是我的人, 你知道吗?你这妇人怎好就随便去牵人的手?光天化日的, 你倒是想作甚?”
这一番话,当场就把神经紧绷的一屋子人都给惊呆了。
李彦锦更是差点就脚下一滑栽倒在地。童、童养婿……?!
姜悦童则赶紧趁着妇人没注意, 在其身后继续小声说道:“我家在金水县梨花巷, 我小名叫汤圆, 是家中独子。”
刚说完,那聋哑妇人就猛地一回手,把姜悦童扯到身侧。然后恶狠狠地瞪了谢二娘一眼,就急匆匆地将悦童拽出了糕点铺子。
谢沛和李彦锦也顾不上买什么点心, 连忙偷偷跟了上去。
走了片刻,果见前面二人进了德雀班租住的客栈。
一路上, 那叫兰姨的妇人还借着袖子遮掩, 在姜悦童腰背上狠狠掐了几下。
姜悦童痛得哆嗦, 却不敢叫嚷出声来。之前他也不是没有试过在大街上求救, 尤其是刚被抓的时候,他前后向旁人求救了三次。
其中有两次是对方不愿管闲事,唯一遇到好心路人的那次,却害得那位耿直的大叔第二天就被揍得惨不忍睹,甚至险些丢了性命。
这几次求救之后,姜悦童都被那兰姨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好好折磨了一通。
从那之后,姜悦童就沉寂了下来。表面上,他似乎是已经认命了,又被兰姨打怕了,于是终于老实了。
可实际上,姜悦童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能救自己的人,除了善良之外,还得有武力,更要有头脑。
也因此,随后这半年里,哪怕姜悦童有机会在兰姨的监视下上街逛逛,但他却完全没有露出一丝想要逃跑或求救的迹象。
这就让兰姨渐渐放下了戒心,直到今天,在点心铺子中遇到了谢二娘……
再说这头,谢沛和李彦锦在确认了姜悦童的住处后,两人就迅速离开了。
走了没几步,李彦锦突然“诶?”了一声。
谢二娘扭头看过去,就见这家伙嘴角抽搐地说道:“我刚才似乎听那姜悦童说……说、说他是姜家独子,独……子?子啊?”
谢沛做死鱼眼状,道:“好吃惊么?唱戏的可不都是男子吗?既然他能被逼着学戏,那自然就是男子咯?”
“呃……”李彦锦做为一个现代灵魂,可从来不觉得唱歌演戏是男人的专利。再加上姜悦童那甜美的面容、窈窕的身姿、动听的嗓音,所以他根本就没把人家朝男子那边想。
如今乍然醒悟过来,李彦锦不禁在心中暗道,就姜悦童这扮相,那些什么泰国“小姐姐”简直都弱爆了,咳咳。
“咱们要怎么救人啊?”李彦锦纠结了一秒钟,就回到了正事上。
谢沛也在思考这事,若是按姜悦童所说,去向他的秀才爹求救,自己这边倒不用担什么干系了……可是,算算卫川到金山的距离,恐怕等秀才公来了,这小汤圆怕是早不见了。
“等不及去找他爹了,这事得咱们先动手。”谢沛性子果决,当即就有了决定。
于是,等他们回到戏场后,就把谢栋和智通叫了出来,只留下阿寿在原地守着位置。
谢栋看到闺女和臭小子都回来了,正觉得可以安心看戏时,却又稀里糊涂地被叫了出来。
谢二娘将老爹和师父带到个角落处,把之前在糕点铺子里的遭遇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谢栋气得咬牙,道:“我最恨那些拐子了,黑心烂肝的王八蛋们!多少好人家,俱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
智通搓了搓手,道:“也罢,你们稍坐片刻,我这就去把人救出来。若那妇人敢动手,老子就打她个满脸开花!对了,回头吃那鹅鸭签时,定要等我回来啊……”
“咳咳,师父不要忙。”谢沛赶紧把人拦住,李彦锦在一旁很想捂脸,就大和尚这直筒筒的脾气,大约是用拳头讲道理已经成了习惯了……
“师父,这事并不简单。你且想想,哪家拐子拐了人以后,会费这么大劲?先不论他们逼着姜小郎学戏这事,就想想,能派一个会功夫善暗器的妇人贴身监视着,这能是寻常拐子做出来的事情吗?”谢沛低声说道。
“你确定那妇人有武功?”智通追问了句。
“暗器还没机会检验,但拳脚功夫肯定是会的。之前她出手擒住阿锦的手腕时,若我没有及时拦下来,恐怕三两下就会把阿锦的手骨扭伤。”谢沛说完,把李彦锦的袖子挽起来,几个暗红的指痕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嘶……”谢老板见了,不由吸了口凉气。
智通仔细看了下,道:“没什么大碍,看着有点像鹰爪功的样子,但功力倒也一般。”
谢沛点点头,继续道:“咱们中间,毕竟不是人人会功夫。且就算会功夫,咱们全是平头百姓。万一这事要是牵扯到一些权贵,那恐怕就连师父都要陷入危险。所以咱们就算要救人,也不能在明面上做些什么……”
这番话说得直白,虽然让人不那么痛快,可其余三人却都明白其中的道理。
谢二娘看大家面色难看,就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且莫丧气得太早,就算咱们不能明着相救,可这事其实也并没有多难。只是,如今要救人的话,咱们最好趁早行动。糕点铺中虽然没留下什么把柄,但那妇人肯定会多少起些疑心。一旦她被惊到了,那姜悦童要么会被迅速藏匿起来,更糟的是,搞不好还会被直接灭口……”
众人心中都是一沉,李彦锦却在此时开口说道:“这事,找他父亲太慢了,找官衙恐怕也没屁用。就张县令那德性,若没有钱财开路,他是懒管人死活的……”
说到一半,李小郎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才转着眼珠继续说道:“我听说,在那龟山上,似乎出了几个贼人。时常有些商贩会被他们抢些货物银钱……贼人们既然会抢钱,抢个把人也不足为奇嘛~~”
且朱屠户为人霸道蛮横,早年间不但强占了两条巷子之间的防火道。后来更是用极低的价格把合仁巷中一户人家的后院给抢了过来。
因惧怕朱屠户,合仁巷中的居民都不愿挨着他家,结果倒让谢二娘如今能从合仁巷中轻易地翻进朱屠户家的后院。
谢沛走得快,她爬上朱屠户家院墙时,朱婆子四人才刚刚进了朱彪家大门。
朱彪此时并不在家,他的两个儿子也在肉铺中帮忙,家里只有两个儿媳和三个小儿。
大儿媳张氏并不喜欢朱大和朱婆子,但碍于公公的面子,还是打起精神把“三弟”一行人迎了进来。
几人进了堂屋,张氏让弟妹刘氏送了茶水来,这才问道:“三弟,这二位是?”
朱婆子抢在朱大之前,开口道:“嗨,这是我家朱大的远房表妹,因夫家败落,特来投奔。但我家多有不便,就想着能不能先到他干爹家暂住几日。赶明就让朱大去租个小院,再让他表妹带着孩子搬进去就是了。”
张氏心中实不愿收留朱大的什么表妹,但她扭头去瞧那对素服母女时,却起了丝怜悯之心。
大的那个,脸上脂粉不施,眼帘微垂,肤色淡黄,看着就有些憔悴伤怀。
小的那个,长眸尖脸,正有些不安地打量着众人。
张氏想着自家公公平日所为,那些个恶事定然会祸及后代,因此就打着积福的心思,说道:“也罢,既然婆婆开口了,那就先在我家落个脚。三弟快去租院子吧,你干爹那个脾气,恐怕要吓坏你家表亲。”
朱婆子心中暗暗呸了声,转头又嘱咐那对母女道:“我家除了我这老婆子,其他俱是男子,如今名分未定,不好同居一处。这里是我儿干爹家,你们且在这里安住。过几日,租好了院子,就来接你们搬去。”
程惠仙心中有些疑虑,但面上却乖巧地低头应了。
那朱大看着程惠仙一副娇弱姿态,偏又长了个肉奶/奶的酥胸、细柳儿的纤腰,简直快要把他的魂都勾了去。
要不是朱婆子连掐带踹了好几下,朱大都恨不得赶紧就在干爹家,把人先办了再说。
待朱婆子与朱大走后,张氏就带着程惠仙和她女儿,找了个屋子安置下来。
而朱大跟着他娘离了朱彪家后,就忍不住埋怨他娘。
“干啥还要把人送到我干爹家啊?”
“老娘当初怎么就生了你们这三个夯货?你也不想想,现在咱家是个什么样子?那小妇人长得标致,却也不是个好拿捏的。你来之前,马矬子硬是被人一张嘴给奚落地无地自容。若不是你娘我嘴里能开出水仙花来,你当那小妇人会乖乖地跟了来?”
“还怕她个小娘们吗?回头把人办了,谅她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你知道个屁!天天就记着裤裆里那二两肉,还真以为那妇人是好摆布的吗?刚才人家可是说了,不但户籍路引都带着,且还识得几个大字。说那马矬子若再敢纠缠,就找到县老爷告他一个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懂了吗?除非咱把这娘俩都捆了,锁在家里。不然,你可强留不住人家。”
朱大被他娘训得有些讪讪的,无赖地说道:“反正都强留不住,能弄一次也不算亏嘛……”
“弄你爷头!听我的,咱们先骗那妇人嫁进来,落了户籍以后,她再想跑就没门了。这之前,就先按那小妇人说的,去租个小院,把那娘俩安置过去,亲事也正儿八经地办起来……回头,咱还要请你干爹帮衬帮衬才好。”
二人边说边走,完全没注意刚才那番话已经被某人偷听去了。
谢沛回到家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听朱家二人的话,他们分明是打算骗娶程氏的,那为何上辈子阿爹会在路边救下狼狈不堪的程家母女,甚至出于道义不得不收留了二人呢?
她想了一会,决定晚上再去探一探朱彪家。
中饭前,李彦锦凑到谢沛跟前,小声道:“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本军师外号赛诸葛,要不要给你点拨点拨?”
“快吃吧,吃完卖你的炸豆腐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一肚子坏水似的。”谢沛好笑地说道。
“喂!我这满腹的良策锦计怎么能是坏水呢?你肯定是嫉妒我的才华!”李彦锦看谢沛不欲多说,就贫了两句,赶紧吃饭去了。
晚间,吃过饭后,谢沛很快就回房去了。
谢栋以为女儿累了,连说话声都压了下来。智通拎了个小酒壶也躲回房间偷着过瘾去了。只有李彦锦眸光微闪地盯着谢沛的房门看了几眼。
待天色渐暗时,就见一个黑影从谢沛屋子的后窗翻出,轻轻一跃就出了院墙。
李彦锦猫在窗台上,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这谢二娘果然是艺高人胆大,也不知这黑天大夜里要去何处劫富济贫啊……罢了,且帮她守一守,万一出了乱子也好拖延片刻。
谢沛摸去朱屠户家,发现自己来得晚了,那程氏母女竟然已经熄灯睡下了。没奈何,她干脆去朱彪窗外,探了一探。
这一探倒让她看出点问题来,那朱屠户晚间喝高了,此刻正瘫在躺椅上,发着酒疯。
朱屠户两个儿子累了一天,看亲爹只是喝多了,也不担心,都各自回房歇着去了。
谢沛到时,恰听见朱彪嘟嘟囔囔说着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