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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还早。
外头的天色也只有灰蒙般亮…
千秋斋内、外两院却显得有些静谧得可怕, 半夏垂眸敛目站在帘外,而这平日里甚是热闹的院子今儿个除了她之外竟空无一人。
秋娘过来的时候瞧见得便是这么一副画面, 她一双纤细而清雅的眉毛轻轻拢了几分,好一会才重新提了步子往前走去。
半夏见她过来便抬了一双眼,口中是唤她一声:“秋姑娘。”
“半夏姑娘…”
秋娘亦朝她一礼,而后才柔声开口笑问道:“今儿个怎得如此安静?老夫人还未起塌吗?”昨儿个夜里傅老夫人还与她说要早起去院子里转个几圈, 何况她先前在屋子的时候也听到丫鬟走动的声音,那副模样明明是已经起塌了。
半夏的眉目稍敛几分,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平稳:“老夫人已起塌了, 只是这会三老爷正在屋里…”
三老爷便是王岱了。
王岱素来孝顺, 但凡在家便会陪傅老夫人来用早膳。秋娘在府中待了这么一段日子,自然也曾见过他几回…只是往日即便王岱与傅老夫人谈生意上的事, 也从无这般避讳过外人。
可今儿个,不仅半夏站在外头, 院中也无一人…究竟是有什么事, 竟需得如此严阵以待?
秋娘面上没什么变化, 袖下的指尖却是轻轻蜷了几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竟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仓惶感。
不过她终究也未说什么…
她朝半夏点了点头,一双清雅的眉眼依旧带着几分笑, 口中是言:“既如此我便先去小厨房了, 昨儿个老夫人要吃莲子羹还得去多煨一会。”秋娘这话说完, 便又跟着一句:“待老夫人与三老爷说完事了, 劳半夏姑娘遣人来说一声。”
半夏点了点头, 口中应了一声“是…”
秋娘刚要转身, 便见院外走来一个三十余岁、身子妖娆面容风流的女人…
女人穿金戴玉,即便隔得远都能闻到她身上一股香料味。
秋娘虽不是此道之人,却也自幼接触这些,因此闻到这一股子香料便知晓眼前这个身姿妖娆的女人应该就是那位金香阁的掌柜,青娘。
只是这个时候,一个香料铺子的掌柜怎么会在此处?
青娘见人循眼看来,便也抬头看去…
待看到秋娘的面容时,青娘的面上有一瞬得怔楞,不过也只是这一瞬,她的面上便又恢复如常。她与秋娘点了点头是为见礼,而后便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去,待至半夏前她才又开口说道:“半夏姑娘。”
“青娘来了…”
半夏亦朝她点了点头,口中是言:“请青娘在此稍候,奴去通禀一声。”
青娘的面上依旧挂着素日里的笑,闻言也不过笑说一句:“劳烦半夏姑娘了。”
待半夏走后…
秋娘才看向青娘。
她一双眉目不动声色得拢了几分,傅老夫人、王岱、青娘…他们究竟要做什么?秋娘原先就残留在心中的仓惶更加深了几分,她把手扶至手腕处,这是她紧张时下意识就做出的习惯。
青娘看着她的动作,一双眼中的神思便又深了几分…
她修缮得极好的眉毛轻轻扬起,开口笑说道:“姑娘是扬州人?”
秋娘回过神,她松开握着手腕的那只手,面上依旧是如往常一般…挂着轻柔而清雅的笑容:“青娘怎知?”
青娘笑了笑,她的手拂过头上的金钗:“一种感觉罢了。”
感觉…
秋娘眉目微拢,她刚想开口说话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侧头看去便见王昉正由丫鬟扶着往这处走来…此时天已大亮,初旭打在王昉的面上,越发显得她面容明艳、眉目如画。
“四姑娘。”
“四姑娘。”
秋娘与青娘齐齐敛目朝人一礼。
王昉面上依旧挂着笑,她的眼滑过秋娘,在她的头顶停了一瞬,而后才看向青娘,口中是笑言一句:“青娘也在。”
青娘闻言便笑说一句:“老夫人寻妾身有事。”
“原来如此…”
…
几人在外头说着话。
而里屋的王岱与傅老夫人也正在说话。
傅老夫人手握着那张信纸,素来端肃的面上这会却很是低沉:“你说秋娘是扬州周家的女儿?”
“是…”
王岱坐在位置上,他的手中握着一盏茶,眉眼却拢得极深:“不仅如此,当初扬州周氏一门惨案也许就与她母子两人有关…噬香蛊,这样邪门的东西。母亲,这个女人我们绝不能再留在家中。”
傅老夫人闻言却未说话。
她平生最厌巫蛊之术,没想到身边竟有这么一个祸患。
王岱看着傅老夫人的面色便又开口说道:“当日陶陶让我去查探您礼佛那日可是有人使计,如今想来若当真是有心人故意为之,那么这个秋娘的背后必是有人助她…若不然她一个弱女子即便再有本事,又怎能做到连我们都查探不出。”
“噬香蛊…”
傅老夫人紧紧攥着手中信纸,声音在这静谧的屋子里也显得越发低沉了几分:“真是好大的手笔!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要害我王家!”
她这话刚落…
外头便响起了半夏的声音:“老夫人,青娘来了。”
傅老夫人微微平了几分气,开口说道:“请她进来…”
“是…”
半夏应了声,而后是转身往外走去…
她见到王昉先是屈膝一礼口中跟着一句“四姑娘”,而后是看向青年,便又与她半礼,口中是言:“老夫人请您进去。”
青娘点了点头,她朝王昉屈膝一礼而后是打了帘子往里走去。
帘子一起一落…
半夏便又问王昉:“四姑娘可要去偏厅先休息一会?”
“也可…”
王昉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是看向站在一侧不语的秋娘,眉目弯弯便又跟着一句:“秋姑娘呢?”
“我还要去小厨房…”
秋娘说完这话便与王昉屈膝一礼往小厨房走去,只是她还是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一直朝她看来…她要是没猜错的话,这道目光来自王昉。秋娘心中是有几分疑惑的,近些日子不知道为何,这位四姑娘瞧着她的眼神,总觉得有些渗人。
这目光与往常的探究不同,仿佛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意味。
难道…
…
青娘朝傅老夫人与王岱请了个大礼,口中是言:“青娘给老夫人、三老爷问安。”
傅老夫人手中握着一盏茶,她的面容也已恢复至往日,端肃而平和,看着青娘的时候眉眼倒是带了几分笑:“劳你大清早走这一趟了,坐吧…我听我儿说,这信纸上所述的是从你这知晓的?”
青娘闻言倒是一顿…
不过也就这一瞬,她的面上便又泛了几分笑,口中是言:“这位秋娘的母亲与妾身曾是同出一脉的师姐妹。”
青娘这话一落,察觉到屋中气氛一顿,忙又开口说道:“老夫人切莫误会,妾身可不会这蛊…当日王七小姐来妾身那挑选香料,恰好那日她带了一枚香料,妾身本就是此道之人偶然瞧见这香料便央了七小姐予了妾身。”
她说到这见屋中的气氛又缓和了几分,才又笑着说道:“咱们做香料的,每个人习惯都不同,做出来的香料即便是外头瞧着一样,这里头还是各有异样的…”
“当日妾身把这枚香料拆开后,便是寻见了这份不同才多留了个心眼。”
傅老夫人闻言是点了点头,连着声音也带了几分笑:“我却要感谢你这一份多留的心眼…你先喝口茶润一润喉,且慢慢说来。”
“是…”
青娘笑着“哎”了一声,她取过茶盏饮用了一口而后才又跟着继续说道:“妾身与妾身那位师姐少承一师,师姐的造诣在妾身之上,只是她心术不正,后来便被赶出了师门…因着早年妾身与师姐一直较劲,自然知晓她做香料的习惯。”
“而这样的香料做法,这么多年,妾身还从未见过有第二个人这般做过。”
她说到这是搁下了手中的茶盏,握着帕子拭了拭唇角,才又跟着一句:“老夫人因已知晓当年扬州周家一门惨案,当年这事最后以仇家追杀而翻篇。”
“其实不然…”
“当年此事发生后,师父因心中有疑曾领妾身去查探过,屋中有浓郁的香料味,而这香便是出自师姐之手。”
王岱闻言却是皱了眉:“既然知晓,为何不报官?”
青娘的面上透着几分无奈:“当日师父也曾想报官,只是待妾身与师父找到师姐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的事,即便报官又有什么用?”
“死了?”
王岱的面上有几分惊疑…
这事信上倒是并未说起,只是这样一个狠毒的女人既然能手刃满门,难不成她竟心有悔悟自缢了不成。
青娘的喉间滑过一声幽幽长叹:“师姐当年被赶出周家的时候便又嫁了一个庶商为妻,只是那庶商瞧着老实,背地却是个心狠手辣的…许是因果循环,师姐为报复周老爷遗弃了她,以噬香蛊灭其满门。”
“而她本以为再觅佳郎,却又被其折磨至死。”
若是这样说…
傅老夫人皱了一双眉,当年青娘这位师姐去世的时候,秋娘也不过五岁有余…她眉心微拢,声也低沉了几分:“那秋娘,也就是周韵,她又怎么会制香?”
青娘从那幽幽长叹中回过神,闻言便又敛了一双眉目:“这也是妾身好奇的地方,当日妾身与师父至庶商家的时候,周韵已不见踪影…妾身与师父寻了许久也未曾寻见,因着师姐已死,周氏一案便也无疾而终。”
“如今想来——”
“这位周韵许也是此道之中的大才,她年岁虽小,所做的香料却是与师姐一般无二。”
“却不知她可否也会引香制蛊…”青娘说到这,便又跟着一顿:“若她也会,那老夫人可要小心些,切莫着了她的道。”
傅老夫人握着茶盏的手有一瞬得凝滞…
她的面上却依旧是如往日的沉稳,闻言也不过笑说一句:“我知晓了,多谢你走这一趟…今日家中还有事,便不招待你了,等来日再请你来家中好坐。”傅老夫人说到这,便又朝外喊了声半夏:“送青娘出去。”
青娘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她起身朝傅老夫人与王岱各行了一礼,而后是由半夏领着往外走去。
王岱看着傅老夫人的面色,轻声唤道:“母亲…”
“不管她会不会此蛊…”
傅老夫人的声音透着几分低沉:“咱们王家都留不得她了。”
…
王昉瞧见青娘被半夏领着走了出来,便开口笑说道:“我送青娘一程吧。”
半夏闻言也未说什么…
她笑着应了“是”,步子是往后移了半步:“那就劳烦四姑娘了。”
王昉由琥珀扶着往外走去,青娘便跟在她身后半步的样子…待转出千秋斋,王昉便拍了拍琥珀的手背。
琥珀心中清明,她松开手低着头往后移了几步,青娘便顺势上前扶住了王昉的胳膊。
“这一回要多谢青娘了…”
王昉的声音带着几分轻柔与和气。
青娘闻言,面上也带着笑:“您谬赞了,其实这桩事辛苦的还是二公子。”她说到这是抬眼看了王昉一眼,见她明艳如白玉的面上带着几分笑意,便又开口说道:“二公子自打知晓这桩事后,便特意遣人去扬州查探了一番。”
“若不是他在金陵尚有事,怕是要亲自去跑这一趟了。”
王昉闻言袖下的手是轻轻蜷了几分,好一会她才开口:“他人呢?”
青娘一愣她刚想开口,待见到王昉虽然年幼却已带着几分凌厉的面目,想了想便笑道:“应该就在附近。”
就在附近?
王昉侧头往四边看去,风清气爽,草木皆静,全无一丝异样…只是青娘既是他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自然不会骗她。王昉想到这,小脸便又黑沉了几分,这个混蛋,当她王家的护卫是死的吗?
青娘看着她黑沉的面色,眉眼却又高高扬了几分。
还真是没想到,素来风流不羁的二公子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天…以后的日子,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四姑娘,您留步吧…外头的路妾身已熟。”
王昉回过神,她看着已走到了第二进院落,便也没说什么只与青娘点了点头:“那我就不送你了,等此桩事了,我再好好谢你一回。”
青娘笑了笑与王昉屈膝一礼,而后便转了腰肢往外走了。
琥珀走上前扶着王昉的胳膊继续往千秋斋走去…
待走到一处偏僻寂静之地,王昉却停下了步子,她看了看四边好一会才开了口:“琥珀,你移后几步。”
琥珀一愣,她看着王昉沉静的面色,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了…她垂了眼眸往后退了十步有余,虽然不知道主子要做什么,不过她站着的这个地方恰好能观于四面也省得有人过来也未曾发觉。
王昉双手交拢一握,好一会才开口低声说了一句:“多谢。”
她这话一落,虽然依旧风和日丽,气朗天晴…可王昉还是察觉到一株秋梧桐树的叶子,有一瞬颤动不止。王昉这话说完便也不再留步,转身朝琥珀走去…琥珀不知她做了什么。
因着先前王昉那一声委实也很低,她也未曾听清。
只是瞧见王昉走了过来…
琥珀便又快步迎上前去,扶住了人,等两人走到千秋斋的时候,请安的时辰便也到了…原先静谧的院子又多了几分喧闹,人来行往的,不拘是主子还是奴仆面上都带着笑意。
恍若从前一般。
程宜瞧见她过来便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口中是言:“今儿个倒是来得晚。”
王昉轻轻笑了笑,她一面是挽了程宜的胳膊往里走去,一面是笑着说道:“哪儿是女儿来晚了,先前祖母请了青娘过来,女儿这是去送人了。”
“青娘?”
程宜虽然不惯用香,可对这个名字倒是也有几分熟悉的…只是闻言,她却还是有一瞬得怔楞。
这么早母亲请个香料掌柜过来作甚?
若是要用香料遣人去买便是…
王昉见程宜不语便轻轻唤了她一声:“母亲,怎么了?”
程宜笑了笑,若当真有什么事母亲自然也会说,便也只是开始说了句:“无事。”
两人一道往里走去,因着王允今日在家休沐这会便也在…而那位秋娘便依旧如往日一般,立在傅老夫人的身后垂眸不语。
王昉扶着程宜入了座,才跟着在一旁坐下了。
丫鬟送上清茶…
王昉接过茶盏握在手中,一双杏眼却轻轻滑过秋娘的面容,待见她抬了头…王昉也未曾避讳,反而予她一笑。
秋娘那双素来轻柔而秀丽的眉眼,见此便又轻轻折了几分。她总觉得今儿个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怪异,先前用饭的时候也好,但凡是她条予傅老夫人的,便未见她用下一口…
还有这位四姑娘。
秋娘总觉得她看过来的眼神仿佛带着几分透彻与明了。
她脑中思绪尚未断,便听到傅老夫人开了口:“今儿个除了问安,我还有桩事要与你们说说。”
傅老夫人这话说完,便又说道:“秋娘跟了我也有一个多月了,这段日子里由她陪着,我自觉得不管是身子还是心情都好了许多…”
纪氏听她这话,忙跟着笑说一句:“秋姑娘素来善解人意,有她陪着您,咱们心里也放心。”
她这话一落便见傅老夫人沉了眸子…
不过也就这一瞬,便又见傅老夫人开口笑说道:“我这一生有三个儿子,却无一个女儿…秋娘,你去底下跪着。”
这话是何意?
屋中除了王岱与王昉,面上皆有怔楞之色,就连秋娘的面上也有几分止不住的怔楞与惊疑…傅老夫人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要把她收为养女?秋娘也未敢多想,敛下眼中思绪低着头往前走去,而后便面朝傅老夫人跪着。
傅老夫人手中握着茶盏,她的面上依旧挂着一道笑,声音也有几分说不出的和煦:“你与我有救命之恩,合情合理我也该好好报答你。”
秋娘闻言忙道:“老夫人您折煞秋娘了…”
她说到这,声音便又柔了几分,就连面上的笑意也一如旧日:“当日秋娘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凡是谁瞧见都会行得事,何况近段日子老夫人待秋娘已是十足的好,便是要报也该报完了。”
“嗯…”
傅老夫人的面上依旧挂着几分笑:“你性情极好,为人又聪慧…若要让你做老身的养女倒也无不可。”
秋娘身子一颤,若是能当庆国公府的养女,那么她再也不用被人看不起了…
她想到这,抬了脸刚要开口说话…
便听到傅老夫人又开了口:“只不过我心里尚还有一惑,想要你替我好生解解。”
秋娘一怔,不过她马上便又恢复如初,柔声问道:“老夫人要问什么?但凡秋娘知道的,定会祥而告知。”
“当日你说你家是扬州一户富绅之家…”
秋娘一愣,跟着是点了点头。
即便傅老夫人当真要查探,她也有办法。
傅老夫人手中握着茶盏,茶盖揭开,里头的茶香氤氲之气便尽数扑面而来…掩住了她端肃而带有几分冷厉的眉眼,只是那话语之中的声音却带着几分遮掩不住的淡漠:“扬州啊,你家可是扬州周氏?”
她这话一落…
王允手中的茶盏便坠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