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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昉夜里睡得不好…
手书算不得长, 统共加起来的字数也不过百字有余,可王昉却还是看了一遍又一遍, 看了许久。
二十多年前杜席方因被同僚举报,其后从杜家翻出通敌卖国的证据…通敌卖国,这样的罪名无论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当时在任的天子更是震怒, 他让三司同去扬州查探,最后定了杜家的罪状。
虽然并未诛九族…
可这后果也委实也算得上可怕了。
当年不是没有人提出这桩案件的不实,口中直言杜席方在扬州任职十余年, 向来是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从无贪墨,也算得上是造福了一方百姓。可偏偏罪证全在, 杜席方也未有一丝辩解,这事便也这般结束了。
手书上除去此事还写了杜家两个女儿…
杜家二女一个名唤“杜惟芳”, 一个名唤“杜惟萋”…当年杜家事后, 两人便被卖到了勾栏之处, 彼时两人年岁皆小,许多事已寻不见摸不透了,只是还有一话却是说杜惟萋眼下有一颗多情痣。
虽然杜姨娘早就更换姓名, 可眼下那颗多情痣却是做不得假。
…
隔日清早。
琥珀进来服侍王昉起塌的时候, 方想唤她便听到帷帐里已传来了王昉稍带着喑哑的声音:“几时了?”
“刚过卯时…”
琥珀一面轻声答着话, 一面是上前伸手轻轻把那嫩橘色软烟罗帷帐收进了金钩子里, 她看着王昉眼下止不住的乌青还有那一脸疲倦之态可见是昨儿夜里又未睡好…琥珀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 可到头来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
那张手书里写着什么她虽然并未看到…
可能让主子生出这样的面色, 可见并不是好事。
琥珀心下一叹面上却是挂了个柔和的笑,她伸手扶了王昉起来,口中是跟着一句:“今儿个小厨房置了不少好吃的,这会珊瑚正领着人在摆膳,等您起来便能用了。”
王昉轻轻嗯了一声。
她任由琥珀扶着她坐起了身,琥珀替她穿好衣裳便喊了人进来…翡翠领着小丫头们进来,手中或是端着金盆帕子、或是摆着象牙玉篦,翡翠绞干了一方帕子奉给王昉,一面是与她说着几桩趣话。
这些趣话大多离不开喜福…
翡翠虽然有时候过于憨直了,却也不是个傻的。
这段日子不拘是她,还是有容斋的其他人都察觉出了王昉的不对劲…只是主子惯来是有主意的,她们底下做奴仆的也不知该说什么。索性便当做什么都不知,只是平日里做起事来的时候便又多用了几分心力。
“喜福如今正是磨爪子的时候…”
翡翠一面说着话一面是取过玉篦替王昉梳起了头发:“前段子奴才做了个软垫,没想到没过个夜便被它抓坏了…往日瞧着乖乖巧巧,没想到也是个性子野的。”
自打喜福长大后,怕它没个轻重…
几个丫头便不肯让它在留在屋子里了,只是平时王昉想着的时候便由她们抱过来逗上一回,看上几眼。因此这会听翡翠说起喜福的事,王昉倒也有了几分兴致,疲态而淡漠的面上止不住也化开了一道笑意。
翡翠见她这般更是连着说了喜福几桩趣事,倒是惹得王昉也跟着笑了几声。
有容斋里许久未曾听见王昉的笑声了,几个丫头见她笑出声自是个个眉开眼笑,也跟着一道说起了几桩趣事。
…
王蕙过来的时候。
王昉刚刚用完早膳,见她过来面上也化开了一抹笑意:“阿蕙来了。”
“阿姐…”
王蕙昨儿夜里来过一趟,知晓王昉不在心下便有了几分数,这阵子王昉行事虽然未与她事事明说,却也透露过几桩缘由事头…比如秦邢与王佩,也曾与她说过许青山受伤的事。昨儿个她怕旁人来时发现什么,索性便待在屋子里下起了棋,外头即便有人看到也只当屋中中在下棋。
若不是后来委实太晚了,她也不会离去。
这一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得也未曾睡好,只想早些来阿姐这边问清楚究竟许青山查到了什么,连带着早间用起早膳的时候她心下也有几分急切…可偏偏她素来冷静惯了也不好把那些情绪外露于表面,反倒是让旁人生疑了。
就如这会…
不管王蕙的心下是如何的急切,可她的面上却依旧未有什么变化,照旧与王昉端端正正打了个见礼。
王昉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她也未说什么,只等她们撤了席、上了茶便让她们退下了…琥珀在外头守着,王昉拉着王蕙的手径直走到了里间,屋中开了几扇窗透进春日里的徐徐暖风,香炉里的百濯香照常点着,只是被这春风一吹比往日,味道却要稍淡一些。
屋中没了人…
王蕙便也不再遮掩心中的急切,她看着王昉直言而语:“阿姐,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王昉从那锦盒中取出一卷手书,手书比起昨日已经稍显褶皱了许多,有一处还有裂痕,却是她昨日激动之时指甲盖不小心划开的…她看着这张手书是静默了一瞬才递给王蕙,口中跟着一句:“这就是许青山得到的消息。”
王蕙接过手书…
许青山带来的消息,不就是王佩与秋娘的消息?
她素来清雅的面上带着几分难以遮掩的急切,连带着打开书信的手都有些轻颤起来…手书并不长,王蕙没一会便看完了,可她却还是连着看了两遍才放下手书。
待看完…
王蕙把手书压在膝上,却是过了许久才抬了头看向王昉:“扬州杜家,杜姨娘是扬州杜家的人?”
“若是信上无误…”
王昉的手中握着茶盏,却未掀开只是这般握着,她的眼看着那袅袅升起的百濯香,口中是言:“杜姨娘应该便是杜家的小女儿,名唤惟萋。”
王蕙闻言,平摊放在书信上的手收起了几分。
她的面上似是不解,心下却又仿佛有些清明:“那她…”
那她进王家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是王蕙想问的,可心下却仿佛已有答案,这位杜姨娘接近二叔进入王家…只怕从一开始就是打了要报复王家的准备。她年岁还小,当年这场事也只是听身边的嬷嬷说起过,映像算不上深刻,却是记得这事是祖父办得差。
大理寺卿位九卿之列,掌刑狱受理,断天下冤假错案。
当时王老太爷办完这件差事,不知受了多少人的奉承,众人只当他又该晋上一级纷纷恭贺之际…偏偏等来的却是王老太爷的请辞书。彼时王老太爷尚还年轻,虽有功勋爵位在身,可哪里比得上这样实实在在能握在手中的权力?
众人心下纷纷不解,就连天子也极力挽留,可王老太爷请辞的心却未曾有一分动摇。
屋中有一瞬得静谧…
王昉两姐妹心中所想未有什么差。
当年祖父在盛名之际辞官的确让人遐想万分,即便她们身为小辈也止不住有几分猜测,更遑论是外人了…当年也的确有不少人猜测,大多是言王老太爷这回只怕是断错了案,若不然放着好好的大理寺卿不做,请辞做什么?
可这说法到底没有凭证…
何况王老太爷又是王家子孙,彼时的王家较起今日还要多几分声明,哪里敢当真去论什么?
王昉心下轻轻一叹,眼却是从那百濯香中收了回来:“我不知杜姨娘是如何想,只是王佩…只怕她的心思绝不简单。”
若不然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女怎么敢行得出这样的事来?
“只是,秦邢…”
王昉握着茶盏的手止不住收拢了几分,那个秦邢又究竟是什么人?以他的聪明才智竟然会选择帮王佩对付王家,这必定不会是因为王佩许诺了他什么…难不成他也与杜家有关不成?
除去这个…
她委实想不出秦邢为何会帮王佩?
王蕙把手下的书信收了起来,重新放于锦盒之中,她刚想说些什么看着王昉面上的深思,却止不住轻轻唤了她一声:“阿姐?”
王昉回过神,她轻轻嗯了一声,把手中的茶盏落在茶案上,袖下的手却依旧交握放在膝上。
窗外是朗朗晴日…
而她心下却有几分焦灼,也不知寒星与流光现在怎么样了?
…
午间。
流光与寒星还未有什么消息。
王昉与王蕙心下都有些静默,索性便坐在软塌上下起棋来…下棋可定神,可两人今天却都意不在此。那棋局上局势分明,可谁这会都没有心思管什么谁输谁赢,索性便这般胡乱下着,谁也未曾说话。
外头时不时有鸟越过窗棂…
那些鸟儿也都不怕生,许是察觉到了屋中的静谧,索性便停在那窗棂上“叽叽喳喳”轻轻叫了起来。
许是因为这阵子鲜活热闹的缘故,两人倒也回过了几分神。王蕙低头看着眼前棋局上的局势,止不住摇了摇头失笑出声…她把手中的棋子扔进棋盒之中,跟着便挽起了袖子开始分理着棋局上的棋子。
“这样的棋,若是让父亲看到,合该训我们一顿了。”
王珵素来风雅,王家几个姊妹的琴棋书画大多都是跟着他学的…
王昉闻言面上也忍不住泛开一抹笑意,她修长的指根依旧夹着一颗黑子,窗外的日头很亮,而她手中的黑子在日头的照射下反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王昉一双缱绻的眉眼轻轻弯起了几分,口中是跟着一句:“他如今一心皆在母亲那儿,哪有什么时间管我们?”
自打父亲出了那桩事后倒也知晓什么更重要了。
这段日子他陪着母亲倒是过起了蜜里调油的日子,连带着往日最喜爱的画也被他抛到了一边。
这样很好…
…
两姐妹说了这会子话,先前屋中凝滞的气氛便也消散了不少。等她们用完了纪嬷嬷遣人送来的汤水,帘外候着的琥珀忽然出了声,却是恭声一句:“主子,顺天府的表小姐过来了,这会正在千秋斋。”
她这话一落…
王昉与王蕙皆忍不住怔了下。
顺天府的表小姐,程瑛?如今已是三月,程瑛的孩子前几个月便生下来了,上回因着家中着实事多,王家也只是遣人送了些东西过去…王昉这样想着,便让琥珀进来替她们重新拾掇拾掇,待她们重新修整了面容才往千秋斋走去。
千秋斋。
院子里几个仆妇、丫鬟许是刚得了赏钱的缘故,面上都挂着笑,瞧见她们过来,尤其是见到王昉忙敛下了面上的笑,朝她们便齐齐屈膝一礼,口中是跟着恭声一句:“请四姑娘,七姑娘安。”
两人也未说什么,一路往里走去…
半夏正站在第二道帘外,瞧见她们进来便亲自打了帘子,一面是笑着低声说道:“程表小姐已经在屋里坐着了。”
王昉点了点头,帘子已经被掀了起来,里头的欢声笑语也不加遮掩的传至外头…其中除了众人的说话声,还伴随着小儿的啼哭声与傅老夫人的轻声劝哄。两人往里走去,便见傅老夫人抱着小儿坐在位置上,面上带着遮掩不住的笑容。
这阵子有傅如雪陪着…
傅老夫人的面色也好了许多,这会红光满面的正低头逗弄着小儿,就连王昉两人进来也未曾注意到。
屋子里倒是也来了不少人…
程瑛坐在程宜边上,其余傅如雪、王媛、王佩一行便坐在另一道,时不时也说上几句话。
王昉两人朝傅老夫人请了安,只是这会她的心思都在怀中的小儿处哪里顾得上她们?小儿一哭,她便急急哄了起来…这么多年,不拘是王家还是傅家,傅老夫人都已许久未曾见到小儿了。
这会猛得抱了这么个心肝宝贝,自是满心满眼都在他身上。
王昉笑了笑,她知晓祖母虽然看起来严肃,心却是再柔和不过了…她也未说话,眼往一处看去,那处坐着一个身穿嫩黄色绣蕙兰褙子的年轻妇人,妇人头梳堕马髻,髻上簪着翠翘,正是程瑛。
许是因着生孕过的缘故…
程瑛往日清雅平和的面容如今却要多添几分喜乐安康的味道,循见王昉递去的目光,她便也转头看来,口中是跟着柔声一句:“许久不见陶陶,倒是越发明艳了。”
待这话说完,她便又看向王蕙:“阿蕙如今也是个大姑娘了。”
程宜闻言面上也挂了笑,娘家来了人,她自然最是开心不过…如今闻言便招来两个女儿,笑说一句:“她们念叨了你许多回,连着给小儿的衣服也没少做,如今总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
程瑛听闻这话便也跟着笑说一句:“原是该早些来,只是早些生他的时候损了几分身子,祖母便让我在家中好生再修养一段日子。”
女人生孩子,就跟跨鬼门关似得,甚是凶险。
这其中滋味,程宜生了这么几个,自是再通不过的了…
她握着程瑛的手轻轻拍了一拍,口中是跟着一句:“好在如今是没事。”
程瑛看着程宜面上的担心也跟着回握了下,她的面上依旧挂着笑,声音也很是柔和:“姑母不必担心,他虽然生得时候闹腾了些,生下来却很是乖巧…”待说完这话,程瑛便转头看向王昉,便又跟着一句:“还真被你个鬼灵精说对了,的确是个小子。”
她这话一落——
就连在逗弄小儿的傅老夫人也抬了头,她一面拿着拨浪鼓轻轻拨弄着,一面是笑着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程瑛便把那会在顺天府时王昉与她说的话说了一遭,其实女子月子越大这胎是男是女,有经验的稳婆也都瞧得出来…只是程瑛的肚子不圆不尖委实瞧不透彻,韩青知晓后也宽慰了她几句,却是说不拘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是好的。
这一来二去程瑛便也歇了心思…
倒是未曾想到这胎落下的时候,竟然还当真是个带把的小子。
她这话说完,傅老夫人便看向王昉,却是笑着跟了一句:“倒是未曾想到,陶陶还是个小半仙,能掐会算呢。”
旁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王昉止不住脸上也泛了几许红,她哪里是能掐会算,不过是当真经历过一回罢了。她刚要说话,便看到有一道看过来的视线却带着几分探究,只不过也就这一瞬那道视线便又收了回去…王昉心下微凛,若是她未曾猜错,那个方向应该是王佩。
她在探究什么呢?
因着程瑛好不容易来了一趟,自然不会这么早就放她回去,何况傅老夫人这会正与程瑛那个小儿处出了几分感情,哪里舍得就这般让他们走?
千秋斋中已灯火通明…
傅老夫人年纪到底大了,孩子抱久了手便泛酸,这会便由王昉抱着孩子,她拿着拨浪鼓轻轻逗弄着孩子。
王昉最初抱孩子的时候还有些不稳,只觉得手脚都僵硬了,也不知该如何摆出来比较好…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从来没有抱过孩子的经验,好在小儿许是先前被逗弄得很舒服,即便这个抱姿委实让人不舒服,他也很给面子一声都没有哭。
王昉心下渐稳…
到后头抱他的时候便也越发顺畅了不少。
这会小儿正伸着手够着她头上的步摇,程瑛见此便笑说道:“瞧着倒是喜欢陶陶,在家中的时候嫂子不拘拿什么东西放到他跟前,也从未见他这般主动过。”
她这话刚落,外头便有丫鬟恭声通禀道:“韩大人来了。”
韩大人说得自然是韩青。
众人闻言便止不住一笑,就连傅老夫人也忍不住笑跟着一句:“这才下朝多久,便这般追了过来…难不成我们还能吃了你不成?”
程瑛听到那几声笑声,面上带着止不住的羞赫。
她与韩青素来感情深厚,因此虽然心中害羞却还是侧头往帘子外看去,便见韩青身穿一身朝服正朝内走来。屋中点了琉璃灯盏,这会打在他的面上也只能窥见几分沉稳之色,唯有在看向程瑛的时候,他的眼中会泛开几许笑意…因着都有亲眷关系,何况又有长辈在场,便也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
韩青朝傅老夫人拱手一礼,跟着便又与程宜问了好。
傅老夫人笑着收起了拨浪鼓,抬眼看向韩青,也怪不得天子会特地从苏州把他提拔过来,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心性委实算不得不容易。她也未说什么旁的,只是笑着开了口:“既然来了,便留在家中一道吃个饭。”
长辈发话…
晚辈自然不好不应。
等王允也归了家,众人便一道在千秋斋用了晚膳…直到月上中天,韩青才领着程瑛与儿子辞行。
这回不管傅老夫人如何不舍,却也没什么办法。王昉倒是开了口,却是要去送上一送…她与程瑛感情亲厚,自然也不会有人说上什么。
一行人往外走去。
待至清幽之地,王昉才开了口,却是与程瑛说话:“表姐,我想与表姐夫说句话。”
程瑛闻言却有些怔楞,不过她也只是这般愣了一瞬便笑着先抱了儿子往前走了几步…韩青目送着程瑛,待过了一会才收回眼,他看着王昉面上依旧未有什么变化,负手于身后,口中是跟着寡淡一句:“表妹请说。”
“我想请表姐夫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