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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间很是静谧。
慧明眼看着不远处的一行人, 心止不住收紧了几分…千岁爷怎么会来这处?他心下思绪纷乱,却也不敢耽搁立马翻身下了马, 白色袈裟因为这一路疾驰早已沾上了不少污点,此时在火把的照射下,污迹在那袈裟上缓缓铺展开来,越发显得黑白分明。
打首的十余人让开了路…
慧明一步未停走到了那个负手而站的男人身前, 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往日的沉静从容,他弯下了脖颈带着恭顺与谦卑单膝跪下,口中是跟着恭声一句:“千岁爷, 您怎么会在这?”这个时候, 他不是应该走了吗?
他这话刚落——
先前负手背站的男人终于转过了身,火把下他的脸一如旧日, 正是卫玠。
卫玠外罩一身青色披风,双手仍旧负在身后, 而那一双狭长的凤眼未带丝毫感情看着跪在跟前的男人…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便这样漠然得看着慧明。等听到马儿的嘶鸣声时, 他才抬了眼朝不远处看去,马背上有个女人的身影。
在火把的照射下,女人的面容丝毫未曾遮掩得露了出来…面色惨白, 双眉微蜷, 却是早已晕过去了。
“你把她怎么样了?”
卫玠的声音带着几分冷厉, 就连负在身后的手也紧攥了几分。
慧明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冷厉, 他心下一沉, 放在膝上的手也收紧了几分…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女人对于千岁而言是重要的, 只是他却从未想过千岁的情绪会因为这个女人有这样大的变化。
若是早知道,他真应该不管不顾杀了那个女人。
他仍低垂着脖颈,放在膝上的手仍旧未曾松开,神色却尽掩于黑暗之中,就连声音也未有一丝变化:“属下只是怕她误事打晕了她,等过会她就会平安醒来…”
卫玠闻声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而后他从王昉的身上收回了眼低头朝慧明看去,声音无波,却是一句:“平安?”
月色恰好,可以看到卫玠此时低垂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慧明,看着他微微低垂的面色越发惨白,看着一滴汗从他的下颌滑落至袈裟…而后他才弯下了腰身:“我是不是与你说过,不要动她。”
慧明察觉到那人身上凛冽的气势已扑面而来…
他的面色惨白,薄汗从额头慢慢渗出,放在膝上的手撑在了地上才不至于摔倒…可他的嘴角还是溢出了一道血。这道血痕从嘴角缓缓滑落,滑过下颌滑至衣上,而后在白色袈裟处化成一道佛陀红莲。
待过了许久——
慧明察觉到那人身上的气势逐渐收起了几分,他才重新直起了身子。
他伸手擦掉嘴角的血迹,而后才朝人拱手一礼,声音因为先前的缘故还带着些喑哑:“千岁,属下也是为了您好…您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被儿女私情耽搁?何况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的心中根本就没有您!您又何苦…”慧明这话刚刚说完便被卫玠掐住了脖子。
卫玠的手紧紧掐着慧明的脖子…
他低垂着一双没有温度的凤眼看着眼前的慧明,因为窒息他的面色从白至青,就连额间也爆出了不少青筋…这个往日受万人跪拜的男人,此时在他的手中却恍如蝼蚁一般。卫玠就这样看着他,口中是跟着一句:“我早该杀了你的,我早就该杀了你的!”
早在知晓前世王昉就是死在他手中的时候,他就该杀了他的!
他只要想到,要是今日再晚些,要是陆意之未曾赶到…那么她,也许就会和前世一样,一样的惨死。卫玠想到前世王昉躺在自己怀中那副没有声息的样子,她的身上没有一丝温度,她不会睁开眼与他说话,就连那张明艳的面容上也再不会笑。
他只要想到这…
整个身子便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手中的力道越来越重,而慧明的脸色因为窒息也越来越惨白。
“千岁!”身旁的木容看着这幅模样忙上前一步,他半蹲了身子朝卫玠拱手一礼,口中是跟着恭声一句:“千岁,他还不能死,江东的势力——”
卫玠未曾说话,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慧明,手中的力道仍旧未曾放松…
前世就是因为江东的势力,他才从陆意之的手中救下了慧明,却未曾想到最后王昉竟然会被他下毒至死。那个时候慧明也是这样跪在他的身前,与他说道:“千岁,您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被一个女人左右心思?”
“成帝王者,绝不能有弱点…属下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成为您的弱点。”
…
卫玠自然知晓成大事者绝对不能有弱点,人只要有了弱点就有了软肋,有了软肋就会让对手有可趁之机…可他只要想到那一段没有她的岁月,没有了她,这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没有什么意思了。
即便手握大权,即便真得做上了那个位置…
可若是他的身边没有她,没有她陪着他同赏、同看,那么这一切还有什么意思?
木容看着慧明因为窒息而显得有些瞠目欲裂的神情,他知晓慧明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先前还在挣扎的双手如今也已颓败得垂落了下来…他张了张口还是未再劝,千岁做下的决定,那么他们再怎么劝也是没有用的。
何况慧明这一回是真的踩到了千岁的底线了。
他们跟随在千岁身边的,哪个不知晓这位四姑娘于千岁的重要性…他心下一叹,看着慧明涨红的面容终于还是别过了头。
…
慧明的确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挣扎了。
他的双手已经颓败得垂落在地上,月凉如水,他身下的这片土地也变得有些泥泞起来。慧明觉得自己的神识逐渐消散,他仰着头看着半空却看到了许多东西,看到了许多本不属于他记忆中曾经历过的事…他心中知晓,眼前这些片段应该就是他的前世。
原来人死前是真的是可以看到许多东西的,他看到了前世自己对王昉也动了杀机,他不能让这个女人误了千岁的心神,也不能让这个女人成为千岁的软肋…千岁是要做大事的人,但凡做大事的人又怎么能耽于情爱之中?何况这个女人从头到尾就不喜欢千岁。
所以他杀了她——
那个时候,他也以为即便千岁知晓了事情的真相也会碍于他身后的势力、念在他的忠诚留他一命…可他却未曾想到,千岁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也是这样杀了自己,不念旧情不计后果,只为了那个女人。
慧明的身子往后倒去,唇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分不清是嘲讽还是怅然…或许都有吧。
嘲讽——
嘲讽这因果轮回,他参佛悟性十余年,自负天才却从未参透过自己的命数。
怅然——
怅然他周家一生护主,未曾想临来到头竟是这样的结果。
卫玠漠然得看着慧明倒下,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接过木容递来的帕子擦拭着手…而后他站起了身往前走去。王昉仍旧靠在马上未醒,她半侧的面容在火把的照射下越发显得惨白不止,一双远山眉更是紧锁着。
他伸手刚想把王昉抱下来,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厉喝…
“放开她!”
陆意之这会离卫玠的距离还有些远,可他的手中却高举起了弓箭,此时锋利的箭弩正对准着卫玠的心脏…他并不意外卫玠会在此处,慧明本就是卫玠的人,只是他从未想到过卫玠竟然也会有一日行出这样的卑鄙手段。
卫玠身后的人也都取出了武器护在他的身前。
木容手持木剑,立于卫玠身侧…他看着陆意之身后的小道上马蹄飞扬,在这重山叠峦之间恍若有千军万马一般。他拧着一双眉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的小道,低声与卫玠说道:“千岁,我们现在就得马上离开,对方人多势众,我们的人手不够…”
卫玠未曾说话,他的手还悬在半空之中…
他深深地看了眼王昉,而后才转身离去…马蹄轻扬,伴随着几声嘶鸣,他们这一行没一会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陆意之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策马往前奔去,待至疾风之处,他才翻身跳下了马…一步又一步,手中的弓箭已被他扔在了地上。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躺在疾风马背上的人,步子踩在泥泞的地上深一脚浅一脚,等到越走越近,陆意之看着她面色惨白、红唇紧抿,而后是颤着手小心翼翼地把她紧紧抱在了怀中。
等察觉到她身上的热度、还有那平缓的呼吸时…
陆意之先前强撑着的那口气,在此时才终于松懈了下来。
许青山领着三千将士也已赶到,他看着陆意之和王昉忙翻身下马,待检查了慧明的尸首后以及那些马匹的脚印后…他才朝陆意之拱手一礼,口中是问道:“要不要追?”看这些马匹的脚印,人数并不在多。
“不必。”
陆意之把王昉横抱起来——
夜色已重新归为静谧,他低垂着眼看着地上这具尸首,想着先前卫玠离别时看向王昉的那一抹眷念…放在王昉腰肢上的手忍不住又收紧了几分。
…
王昉是在半夜醒来的。
外头万籁俱寂,屋中仍点着灯火,许是因为燃得久了的缘故,这会已有些晦暗不明起来。王昉刚刚醒来,神识还有些不清楚,却是缓过了一会她才细细辨认起来,待看到头顶的床帐是熟悉的后,她的心下才松了一口气。
她想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人紧紧握着。
王昉拧着脖子侧过头才看到陆意之正靠着床沿睡着,他身上穿着的还是那身官袍,半侧的脸颊可以看到他的面容是惨白的,就连睡着一双眉也依旧紧锁着…她看着看着心下便止不住一软。
她伸出另一只被人安好得放在被窝里的手,轻轻覆在他疲惫的眉眼上揉了起来,似是要去抚平那一道折痕。
可她只揉了一下…
陆意之便已醒了过来,他端坐起身,待见到王昉醒后,忙伸手把她紧紧拥入怀中…他的声音还有些嘶哑,语调还带着几分鲜明的颤音,却是在后怕:“你终于醒了。”
王昉察觉到他颤抖的身子,心下止不住便又一叹…
今日之事,的确让他担心了。
她伸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口中是跟着柔声一句:“我没事了。”
王昉这话说完,她才想起慧明先前所言,她的手覆在小腹上,一张脸微微抬了几分看着陆意之,口中是跟着一句:“孩子,我们的孩子可还好?”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头三月身子最是不稳的时候,她怕她这一路颠簸折腾会害了孩子。
“没事,孩子没事…”
陆意之坐在了床沿上,而后是把人连着被褥揽在了自己的怀中,他的手撑在王昉的小腹上,一双眉眼微微低垂看着她,才又继续说道:“胡大夫已替你检查过了,孩子两个月了,他很好,一点事都没有。”
王昉闻言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的怕孩子会出事,好在孩子没事…她重新倚在陆意之的怀里,手在被褥里放在那平坦的小腹上。孩子才两个月,小腹这处自然不会有什么动静,可王昉只要想到这处如今又孕育着一个生命,一个她和陆意之的孩子,心便止不住化开了几分。
她微微低垂的眉眼带着几许柔和意,口中却是跟着一句轻嗔:“这两个孩子来得总是令人措手不及。”刚有满满的时候,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只来得及喜悦就等到了陆意之要离开的消息…这个孩子呢,偏偏又是这样的时候。
王昉想到这便又想到慧明,她坐直了身子朝陆意之看去,先前泛着笑意的眉眼紧锁起来,口中是跟着一句:“那个慧明,他是卫玠的人,他——”
陆意之仍抱着她,手握在她的腰上,柔声安抚着人:“你不用担心,他已经死了。”
他这话说完才又跟着一句自责:“我应该早点察觉到的…”如果他早点察觉了也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若是他今日再晚一些找到陶陶,那么也许,也许等待他的便是陶陶的尸首。
他握在王昉腰肢上的手忍不住又收紧了几分,就连身形也有些颤抖起来。
若是陶陶真得没了,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他从未想到过有一天陶陶会离开自己,可在慧明拿着匕首对着她的那一瞬间,他却觉得恐惧袭满了他整个身子。他是真的怕了,怕慧明会伤了她,怕她会出事。
即便他手中的箭再快、再准,也不敢拿她的命去赌。
陆意之紧紧环着人,带着后怕与恐惧说道:“若是我早些发觉,你就不会碰到这样的事了。”
王昉握着陆意之的手柔声说道:“傻子,这与你无关…”
若说起来,还是因为她的缘故,若不是她让陆意之小心慧明…他也不会这么快找上她。何况他能给她安排得已经足够多了,只是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便安排得再透彻…也抵不上有心之人的伺机而动。
她怕陆意之多想,索性便另择了话题说道:“母亲可知晓了?”
陆意之闻言是点了点头,口中是跟着一句:“知道了,她先前才走…”今天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只怕这金陵城中大半人都知晓了。
他这话说完是垂了眼眸看着王昉,其实他想问一问陶陶关于卫玠的事…原本他以为卫玠是要带走陶陶,以便于日后威胁于他。可他未曾想到卫玠竟然会亲自解决了慧明,要知道慧明代表的可是江东周家的势力。
江东周家这样的势力对于卫玠而言绝对是手中的一个底牌,若不然他也不会把慧明事先安插在自己的身旁…可这回他竟然会亲自杀了慧明。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有…
卫玠离去时看向王昉的那一眼,即便隔得很远,他都能察觉到那一眼中带着无比的眷恋与不舍。
陆意之不知道卫玠要做什么,可有一个却是可以确定的…
卫玠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伤害陶陶。
陆意之紧锁着眉心,他以前从未想过卫玠与陶陶的关系,可今日他却忍不住想上一遭…其实说来这些年卫玠唯有几次的不对劲,好似其中陶陶都在。当年顺天府他突然的出现,还有上次大婚之时他的异常。
难不成陶陶与卫玠…竟有他不曾知道的事?
王昉先前说了一阵子话也未曾听到陆意之答,便抬了眼朝他看去,待见到他紧锁的眉心和抿紧的薄唇时…她一面伸手揉着他的眉心,一面是开口问道:“怎么了?”
陆意之察觉到眉心处传来的柔软,他敛下了思绪,只垂着眉眼看着王昉…
他张了张口却还是什么都未说,不管以前陶陶和卫玠有什么关系,可如今她是他的妻子…他知道他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握着王昉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口,跟着是柔声说道:“我没事。”
…
隔日清晨——
傅如雪早早过来看她。
王昉因着昨儿夜里睡得迟,这会还躺在床上,听到傅如雪过来,她是接过玉钏递来的帕子拭了回脸,跟着便又披了件外衣…才让人进来。帘子被人打起,她看着傅如雪眼下的乌青便轻轻说道:“表姐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原本是想昨儿夜里来看你,只是怕人多打扰便趁着今早来看…”
傅如雪一面说着话,一面是坐在王昉的床前细细看了回人,待见到她虽然还带着几分倦容,气色却还不错…她心下松了一口气,而后是握着王昉的手说道:“都怪我,若是昨儿个我紧着些神,你也不至于受此惊吓。”
她其实这会还有些余悸不安…
谁会想到原本好好的人,还在一个屋子里竟然会这样凭空消失?昨日她是在外头侯了许久,等察觉到不对劲推开槅扇的时候里头已经没有人了,只有一面开着的窗棂,还有一方遗留的帕子。
王昉闻言忙摇了摇头,口中是跟着一句:“我没事,让表姐担心了…”
昨天那样的情况可见慧明早就定下了计策,趁着她身边人最松懈的时候方便抓走她…何况傅如雪不过是个普通人,又怎么可能敌得过那个“心有七窍”的慧明?
傅如雪见此便也未再说此事,等接过茶喝了一口,她才又跟着说道:“你都不知道昨儿个陆都督知晓你不见后,整个人都愣住了,要不是有人撑着只怕就要倒了…”她见过陆意之几回,年少时的风流纨绔,如今旁人心中的英勇无匹。
可她却从未见到过他还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他让人关了城门,在金陵城中一处处搜查,把整个金陵城的人都弄得人心惶惶…”傅如雪说到这是稍稍停顿了一瞬,跟着才又开了口:“好在你没事,若不然我只怕他真的要疯了。”
王昉想到昨天他那副阵仗,心下也止不住叹了一声。
她刚要开口说话——
玉钏便打了帘子走了进来,她是先朝两人打了一礼,跟着是与王昉恭声说道:“主子,程家表少爷来看你了。”
程愈?
王昉轻轻拧了眉心,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上早朝吗?怎么会过来?
玉钏也察觉到了她眼中的疑惑,便又跟着说了一句:“主子,不是愈少爷,是离少爷来看您了。”
王昉这回却是当真怔住了…程离?他何时来得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