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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天在台下缄默,深深盯了黎子谦一眼,对沈若天来说,只要看到黎子谦真的活着就好。
那次从报纸上看到黎子谦的死讯,他一颗心心如死灰,很多东西也想明白了。
当初不过是因为得不到,想毁了他,才对黎氏下手,因为沈若天认为,只有这样黎子谦才会离不开他。
今天黎子谦在讨伐姓斬的时候,要顺带列出他的罪行,沈若天也认了。
兴许只有死亡,才能让他停止脚步,一颗不被谅解的心才能得到救赎。
可出乎意料的是,黎子谦似乎没有趁机讨伐他的意思,这倒让沈若天心口一暖。
斬叔缓缓转身,眼中刹那间闪着泪光。他怎么样都没想到,黎子谦会辗转下了一个这么好的套。
经过不同人之手,转让黎氏的股份,为的竟然要他往下跳。卖给他股份的人全是董事会董事的亲属。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黎子谦用手中的金钱操盘了岚城几家上市公司的股价,呈现了一片惨绿。
斬叔自认并非行事不够严谨的人。可是那些偷偷转让他股份的人通过不同的渠道,伪装太好,再加上,他必须要得到黎氏的渴望太强烈,一不小心就入了套。
万万没想到,他这辈子最愧疚的少年,竟然会在今天这种日子把他逼到万劫不复的深渊。
突然间,前来观记者会的座位席上站起了二十几个表情严肃的男人。
其中一人大喝一声:“保护老板。”
黎子谦心里一痛,连付景年都还没出场指控,居然这么快就暴露了他的阴谋。
下意识地将乔菀揽在自己身后,宽阔的背脊将她整个人都挡了起来。
只是,他并不清楚,这些突然挡在斬叔面前的人,没有一个是斬叔认识的。
一山还比一山高,错综复杂的恩怨一下便让斬叔有口难辨。莫名其妙的男人挡在他面前,口中声声唤着,事情暴露,保护老板,快让锦绣公寓的人全部撤离。
斬叔一听,差点心脏病发,这分明是栽赃陷害,自从黎子谦知道他口中的缉毒任务只是一张美妆秘方,决定和一刀两断后,他就已经很后悔,怎么可能不顾黎子谦的安全,在他的婚宴场安防爆破物?
甚至,在他得知这件事之后,还命人去救黎子谦,所以黎子谦出来之后才能安全。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些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他的人,明显是故意的。
更别说这些人身手太烂了点,没挣扎多久便被潜伏在记者会的警察当场制服。
只是这些都不至于让他这个在风浪里打滚的男人心酸,相反,是黎子谦的行为彻彻底底刺痛了他的心。
紧接着,一张漂亮的脸被毁得面目全非的弯弯竟然也突然到场,沈若天的心揪了起来。
她的手里高举着一个U盘,脸上扬着痛快地笑。每走一步,都带着她多年来的恨意和不甘心。
“这不是原本要和黎子谦结婚的女人吗?脸烧成这副摸样,太可怜了。”
“就是,就是。”人们议论纷纷。
弯弯的出现又成了全场人的焦点,场面比黎子谦能想象的还要混乱。
黎子谦和乔菀对于不请自来的客人出现,皆是一惊。
沈若天缓缓从凳子上立起来,含痛地盯着黎子谦。
他没想到,黎子谦还是要他落网,一点昔日情分都不顾,手指指着黎子谦,颤抖着一瞬,无数话都哽住了喉。
以为黎子谦真的离世,他做了那么多事,为的是谁?可他现在竟然安排了弯弯出现,是要将他忌讳的人一网打尽吗?
闪光灯一直在闪,惨白的光线照在弯弯脸上。每一步,她都走的艰难。
当她从医院醒过来,站在镜子面前那一刻,她便知道这辈子完了,一点指望都没了。
纯白的白衣穿在她身上,宽敞了太多。
她曾经是个漂亮的女人,而现在,连她都厌恶自己的脸。
一场大火,唤醒了她的觉悟。想起和黎子谦的过往,每个片段闪过脑海,镌刻过去每一个最最真实的笑容。
这几年如梦一场,还是噩梦一场。
她的唇角扬着笑,眼里闪烁的泪花。走到沈若天面前,盯了他良久才说了句:“沈若天,你毁了我的人生。现在,该到了还的时候。”
黎子谦的脊梁骨挺得很直,静静看着眼前的混乱。弯弯的出现在他意料之外,她一定是有备而来。
修长的腿迈开,黎子谦绕到弯弯身后,突然从她手里夺过U盘,将她扯到身后。
转身,一双深眸中隐藏着浓浓的祈求,他不想让沈若天死,不为别的,只为这些年感情上亏欠他的,薄唇凑到弯弯的耳根,低低说了句:“算了,好不好?”
弯弯愣神了一瞬,再开口,眼泪滚滚而下,用手猛拍自己的胸膛:“算了?他的账你要我算了?那我的账又和谁去算?黎子谦,拜托你公平点。你们的恩怨,我才是牺牲品,凭什么连这种时候都对我这么残忍?”
黎子谦被问得哑口无言,目光落在淡然的男人脸上,一番对视耐性极好。
沈若天的脚步向开跨了一步,只问了一句:“她,是你找来的?”
黎子谦摇头。
他点头:“我相信你。你知道我为什么当初把弯弯从你身边抢走吗?其实你一直都不知道。”
黎子谦的眸底划过一抹沉思:“嗯?”
“她没你想的那么单纯。”
黎子谦不说话,他不晓得自己的计划是否还会顺利完成,弯弯的出现无疑搅乱了他的局,内心更担心的是这场本想引蛇出洞的记者会,是否会成为沈若天的冢。
他手臂被弯弯扯住:“黎子谦,你宁可护着他也不信我?难道你不想看看U盘里有什么东西?”
沉默了几秒,他淡然地说了句:“我不想看。”
他始终相信,沈若天的本性不坏,这一刻,他实实害怕U盘里装的东西会置他于死地。
弯弯失望地往后跌撞了好几步,她对着面前在场已然搞不清状况的记者和警察们说:“好,那就由我来说吧。沈若天原名沈箬天,三年内在金三角爆富,然后去美国扎根,由诈骗起家,共倒卖毒一千多公斤,多起刑事案件的主谋。
外号,大飞鹰。国际刑通缉犯的真面目就是他。另外,我被她囚禁整整三年,身心皆受到严重的摧残。并且,更是岚城半年前多起杀人案的共犯。他的罪名加起来,够死一百次。这个U盘里记载了很多他和同伙们的聊天记录,最重要……”
一直淡定的沈若天听到这里,再也不能淡定了,他暴怒地扯开喉咙:“够了,别再说下去了。”
她看到沈若天的表情,笑到眼泪都掉了:“为什么不让我说?怕黎子谦知道真相吗?沈若天,我告诉你,你死定了。”
沈若天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原本就想过,弯弯是否看过U盘里的东西,但后来她和这个记载他秘密的U盘一起沉入海底,原以为这一切也会深埋于大海,却不想,她真的做了备份,这个女人比她想象的还要狡猾。
像是有把尖锐的剧子拉扯着沈若天的呼吸,他说:“这个U盘,不是已经掉到海里了吗?你怎么会?”
弯弯清冷地笑,最后一丝冷笑也凝固在唇边,泪水充盈着他的眼眶:“我没那么傻。多拷了一份,没想到这世界上最后的一份,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一定没想到吧?”
沈若天直勾勾地盯着她,惨淡地大笑,当笑声落下,他一把从黎子谦手中夺过U盘,吞进腹中。
体积不算太小的硬物入了喉,划破了咽喉和食道,闭塞了呼吸道,他当场就吐出血来。
几名警察立即用双臂锁他的腹,欲图让异物吐出来,却是徒劳。他只是一直看着黎子谦,流出了一颗属于男人的泪水。
黎子谦一脸惊色,整个人都愣了。脚步也变得沉重,右膝当场跪了下来,从警察手里将沈若天拽进怀里,拼命用掌心擦拭着吐出来的血迹。
他嘶声力竭的吼了一声:“叫救护车!”
沈若天说不出话,嘴角却扬起,他这一辈子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在黎子谦的怀里,他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也是彻底停止他脚步的方式。
停止一段自己无法停止的爱恨情仇,死亡确实是最好的解脱。他绝不能让黎子谦知道,当初那个蹲在街角的少年,是受人之托故意接近。
他不想让黎子谦以为,他们之间唯一一点真实都是场阴谋。
想呼吸,可每一寸脏腑似乎都在疼,沈若天明白,一切都结束了。
他伸手,触及黎子谦的侧脸,顺着他完美的轮廓一点点下滑,可惜还没触完整一张脸,手却滑了下来。
他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再也不会为了爱黎子谦做出离谱的事,更听不到此刻黎子谦大哭的声音。
乔菀站在一旁,心也跟着黎子谦的情绪深深痛着,眼泪不自觉地往外流。比起沈若天,她的爱太微不足道。
事情走到这一步,谁才是幕后的真凶,黎子谦心里已经清楚了。啜泣之后,他缓缓站起来,沉吟地说了句:“先把人带走。”
斬叔始终没说一句话,也没为自己辩解什么,任由警察将人带走。一切因突来的乱子,似乎更顺利了些。而弯弯趁乱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但只有黎子谦一个人清楚,这只是表面。
……
三天后,黎子谦一身黑色西服,出席了沈若天的丧礼。
黎浩东亲手操办了沈若天的后事,当天他找到黎子谦大吵大闹了一顿,就差没一刀将他捅死,黎氏的内部矛盾成了整个岚城的笑话。
黎浩东甚至想抽走资金退出黎氏,黎浩南无可奈何之下爆出了黎浩东跟他私生子沈若天里应外合想要搞垮黎氏的丑闻,经董事会商量,黎浩东被撤了职。
黎家将沈若天葬在一处人杰地灵的土地上。墓碑上刻着沈若天的名字。
原本黎浩东是想把名字给他改回黎姓,只不过生前沈若天就十分厌烦这个姓,死了想必也还和生前一样吧!不然,他怎么会总想把黎氏夺到自己手里,从此将整个集团都更名换姓。
黎浩东回去后,黎子谦在他的墓前站了很久,其实从始至终,他并没有真的去恨过他。
无数次的隐忍,想让他回头,可他最终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夕阳西下,沈若天的人生也在33岁那年提早画上了句点。
乔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低低地问了句:“记者会之后你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黎氏需要你,岚城也需要你。”
沈若天收购了岚城除黎氏外的其它小美妆公司,更让人诧异的是早在一年前,沈若天回岚城前,就早早立了遗嘱,万一自己有什么不测,遗产权归黎子谦所有。
沈若天的钱来的不明不白,虽然最后他手里的股票和金钱都被国家没收,但是他的这份心,却深深刻进了黎子谦的心脏深处。
站在墓碑前,颀长的身子蹲了下来,黎子谦的指腹轻轻划过每一个嵌入石头的文字,淡淡地说了一句:“安心睡吧。如果真有下辈子这种东西,你就做个刁蛮任性的丫头,让我来爱你,让我来追着你跑,好不好?”
阳光散落在他头顶,打亮了黎子谦似汪洋般的双眼。
……
黎子谦和乔菀两人去了黎浩南的公寓,整理他的遗物。看到了好多哥哥和父亲的合影。可他和父亲,却连一张合影都没有留下。
他抱着照片,看了好久,酸甜苦辣唯有自己知道。
乔菀轻轻叹了口气,坐在他身旁:“一切都结束了,以后有我陪着你,我们的路还有很长,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黎子谦抬眼看着面前的女人,嘴唇微颤:“结束,没有结束!”
她闻言,心里一怔,挑起柳眉问了句:“什么意思?”
“姓斬的,不是操控一切的人。”黎子谦的目光散开,说话的声音很颓废。
她一惊:“啊?”
黎子谦死盯着她,扯出无奈的笑:“没有出席记者会的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怎么会?那天,斬叔的手下明明就暴露了啊。”
黎子谦微微垂眸,眼神寂寥:“关键就在这。”他了解姓斬的,他从来不会对手下说自己的计划,可那天那些口口声声说事情败露的人,分明是奔着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