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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时,天已经大亮,安秀儿有些慌张,连忙爬起来,慌乱的穿衣裳,道:“哎呀,我是不是起晚了?我听人说你们大户人家都要晨昏定省的,我们去这么晚,母亲肯定会生气了。”
“晨昏定省么?咱家不用讲究这些虚礼。”张镇安也记得有这一条,但是他知道安秀儿平日无事,早上电都会赖会床,他决定等下见到邬氏,就当做不知道有这一条规矩好了。
“哦,那就好。”安秀儿这才松了一口气来,昨天见邬氏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晕乎乎,都忘记邬氏同她说了些什么去了,总之算是勉强过关,当然,或许是邬氏不想要跟她这个邋里邋遢的乡下野丫头说太多。
但是今日清醒过来,她突然又有些紧张了起来,洗漱一番之后,半夏带着两个小丫头过来为她梳妆,撩开帘幔,靠窗边就是她的梳妆台,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洒进来,照在铜镜上折射出道道金光。
阳光下,安秀儿觉得自己的卑微无所遁形,身边的丫鬟半夏看安秀儿微皱眉头的样子,猜想是这阳光刺眼,挥手让两个小丫头去将窗帘拉好了。
即使是拉好了窗帘,但是室内亦是十分明亮,也不知道这里的能工巧匠是如何设计的。
安秀儿晕乎乎的就被半夏按在了梳妆台前,她微微抬头从铜镜里面见到了自己的模样。
镜子里面的人肤色白皙,眼神清亮,除此之外好像也说不出什么优点来,以前在村子里面的时候,别人说她有多好看,多好看,可是此刻,她觉得她并没有多出彩。
侧头看了看半夏这个丫头,她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一笑的时候,露出嘴中的两颗小虎牙,十分的可爱,她拿自己跟她比了比,觉得自己的姿色比半夏也高不了多少的样子。
此刻半夏正拿着一盒不知名的凝脂来,要往她的脸上涂抹,见到她看来,她便朝她讨巧的一笑,介绍道:“这种凝脂是从我们庄子上摘种的百合花瓣上提炼出来,用了之后,可让皮肤润如婴儿。”
“哦。”安秀儿应了一声,她虽然也见过别人的香膏,但那大都是米黄色的,不像半夏手中的这盒凝脂,透明的质地,看起来十分的清润,就好像从前吃过的凉粉,装在精致的铁盒中,看起来就清贵不凡。
眼见的她将这东西往她的脸上抹,过了一会又给她抹了什么粉啊、胭脂等物,再画上长眉,点上花钿,镜子里面的人就完全不一样了,这般一看,安秀儿对自己的相貌又满意了起来。
半夏又指使人给她梳头,这丫鬟叫小翠,会梳各种各样不同的发髻,安秀儿对这些也没有什么研究,平日里,她都是随随便便就将头发绑起来的,眼下她正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冷不防这梳头的丫鬟柔声问她:“夫人要扎什么发髻?”
她一时微愣,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想,只道:“我等下要去见老夫人,你扎一个适合我就好。”
丫鬟低声应和,手指在她的头上摆弄了一阵,又随口夸赞道:“夫人这头发乌黑浓密,都不用垫发根了。”
安秀儿只是笑,“平日里我也不太会打理,你看着扎就行,不要耽搁太久了。”
“放心,小翠这丫头速度最快了。”半夏在一旁帮腔道,又帮着递一些珠花华胜之内的东西给小翠。
等到发式做出来,安秀儿看着镜子里面的人,吓了一大跳,不是说镜子之中的人不美,实在是她头上的东西太多了,原先她羡慕别人有的东西,这下她给插了个满头,珠花、华胜、簪子、步摇,还有很多连她都叫不上名字的小发饰,这梳头的丫鬟不要钱一般的往她头上插上了。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般一打扮,她看起来倒是也有些富家夫人的架势了,可是她自己却是很不喜欢,她年纪尚小,稚嫩的脸庞根本就撑不起这些发饰来,而且等下见了邬氏,免不了还得被她嘲笑。
想了想,安秀儿还是将这满头的发饰拔下来,又给自己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自己带来的那唯一一根银簪固定。
她虽然不如这丫鬟懂得多,但好歹也是有着一双巧手,这样将头发挽起来,镜子中的人一下子便变得清纯多了。
“夫人是不喜欢小翠为你扎的发式吗?”梳头的丫鬟半躬下身子,有些诚惶诚恐的说道。
“非也,只是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我不能用。”安秀儿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说道:“我这样也挺好。”
说着她掏出帕子将自己唇上艳丽的口脂擦掉,又擦掉额头精致的花钿,走回房间后,脱下华服,依旧是换上自己的布裙,这样一穿,她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邬氏说的也没错,自己就是一个乡下丫头,那华丽的衣裳,长长的裙摆,自己一时之间根本就撑不起来,即使穿上了,没有那气度,也会被人嘲讽是沐猴而冠。
不如就如同从前一样,简简单单的,也省的用了张家的东西,等下见了邬氏,无端矮了两分。
“怎么还穿这衣裳?”张镇安见到安秀儿出来,有些不解的问道。
“那些我穿不习惯,多谢你的一番好意了。”安秀儿低声回答,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想的,只是固执的穿着粗布棉衣,想维持着自己那浅薄的自尊。
“你既不习惯,那咱下回再穿。”张镇安点头说道。
安秀儿点头,张镇安却是也回房,褪下了一身华服,换上了从前的粗布衫,道:“既然你不穿,那我也不穿了,等我到时候真正的拿到家族权柄,到时候再一起穿。”
安秀儿抬头看着这样打扮的他,心中是有些甜蜜的,觉得这才是她熟悉的他,可是她有些担心邬氏,仰头问道:“可是,母亲不会说什么吗?”
“不用管她,反正我们就算是做的再好,她也会说的。”张镇安如此回答。
安秀儿便笑了笑,道:“我会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惹她生气的。”
“嗯。”张镇安点头,伸手握过她的手,领着她往邬氏的住处走去。
时间已经不早了,走到邬氏住处的时候,张镇平已经在屋子里面请安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身着白底黄花广袖裙的年轻姑娘,邬氏依旧是高坐在奢华的圈椅上,见到两人进来,她斜眼一瞥,冷哼一声:“小家子气,丢人现眼。”
安秀儿只当做听不见,况且她说的都是真的,自己的确是小家子气,她本来就与这里格格不入,在乡下,她能够身穿一套不打补丁的襦裙,就已经是引得人人夸赞了,但是在这,却是寒酸的很。
可即使如此,她依旧是骄傲,因为至少她穿戴的一切都是她自个的,没有依靠他人。
“见过母亲。”张镇安率先躬身行礼,安秀儿在他的身边照着他的样子,邬氏冷哼一声,不带丝毫亲情味,安秀儿两人依旧是自顾自的直起了腰杆,等着她的吩咐。
邬氏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张镇安两人,道:“怎么,张家短你们吃穿了吗?穿成这样,寒酸不寒酸。”
“孩儿并未为张家出力,无功不受禄,况且棉布舒适柔软,何来寒酸一说。”张镇安不卑不亢的回答。
邬氏只冷哼一声,道:“既是如此,你先前为何身着华服?分明是这丫头来了,蛊惑了你,让你连张家的一件衣裳,都不屑着身了吗?”
“母亲连我们穿什么都要管吗?”张镇安抬头问道。
他淡然的目光跟邬氏对上,邬氏深吸一口气,想到还要让这个儿子帮忙做事,只能够将心中的火气压下,又问道:“为何来的这么晚?若是不想来看娘亲,你们大可以不来!”
“既是如此,那孩儿明日就不来了。”张镇安淡定应道。
邬氏本是一句气话,可是张镇安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她气的拿起手边的茶盏往茶几上重重一砸,“好啊,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当初你要将这不懂规矩的乡下丫头带回来,娘亲也答应了,可是你们既然回到张家,就得守张家的规矩!”
“晨昏定省,乃是最基本的孝道,你们男子就算了,可是这丫头本应该早点来看我的,却姗姗来迟,我问你,你是在藐视我吗?”说不过张镇安,邬氏将矛头转向安秀儿。
安秀儿只得低声答道:“本来想要早点过来,但是想到母亲年纪大了,早起实在太过劳累,故而晚来了一些。”
邬氏眉头一挑,冷笑道:“如此说来,你倒是为我好了?”
“嗯。”安秀儿似是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一般,直愣的一点头。
邬氏气的够呛,不管这丫头是装傻还是真傻,反正是气到她了,她的心情很糟糕,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简直就是在鸡同鸭讲。
“老夫人,您别生气。”这时,一直坐一旁的美丽女子开口说了一句。
她的声音好似黄莺出谷,柔和动听,又如琴瑟琵琶,流水叮咚,安秀儿不由得侧头看她一眼,只见她面白如雪,坐姿优雅,是一个绝世美人,光是坐在那里就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