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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购买的比例不够, 系统显示防盗章节。 慧法大师的身影出现在小路上,他一身缦衣,白须飘着。许是芳年没有注意到, 竟不知他是从哪里来的。
“阿弥陀佛, 小施主不在屋内, 缘何会在外面?”
她接过灵符,行个佛礼,“阿弥陀佛,大师有礼。小女不会下棋,被王爷赶出来。灵符已取到,小女多谢大师,这就告辞。”
慧法大师慈眉善目,半点责备之色都无。
她不敢多停留,疾步走远。若不是慧法大师在,她真想提裙狂奔。慧法大师的目光深邃,如无底的黑渊,望着她的背影, 再念一声阿弥陀佛。
他走回屋内,屋内景象未变,棋盘如他离开时一样,黑子白子分明。元翼坐在棋盘前,手中举着一枚黑子, 见他进来, 波澜不惊地道:“大师来得好慢。”
“老衲来得正是时候。”慧法大师撩袍落坐, 盘起双腿,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执起白子。
白子落下,黑子紧跟,棋局风云突变。
一刻钟后,慧法大师眉头深锁,疑神一息,渐松开眉头,朗声笑道:“元施主棋艺又精进不少,老衲甘拜下风。”
“精进?”元翼把黑子收进瓮中,神色冷凝,“无欲无求,除了琢磨棋艺,本王似乎无事可做。”
慧法大师沉默。
七王爷中毒之事,他一清二楚,那后山崖底的寒潭之所,就是他告诉七王爷的。寒潭不能彻底解毒,仅能压制毒性。
这毒极为罕见,名为隔江望月。几百年前,有位神医,人称雅医,他既能医白骨,也能令活人死。
医毒一家,雅医是个中翘楚。
他制的毒奇且邪,偏爱取些诗情画意的名字。
隔江望月就是其中一种,此毒只对男子有用。男子服过后,不能动欲念,一旦压制不住欲念,则会暴体而亡。
若清心寡欲,根除红尘杂念,此毒可延年益寿。前朝时就有位太监服过此毒,侍候了三代帝王,容颜不老。最后陪伴的那位皇帝不舍他,命他殉葬,他才自尽赴死。
为求长生者络绎不绝,重金求之。雅医拒见,求者众多,他不甘受扰搬离住所后不知所踪。是以此毒不仅存世少,且极为金贵。
而七王爷,是正常的男子。就算是再清心静修,一年之中,总会犯个几次,依靠着崖底的那眼寒潭,次次都有惊无险。
皇室阴私,常人难已想像。
慧法大师从不过问,他世外之人,尘世中的污秽他不想沾染半分。
七王爷想见傅家的小施主,他从中帮着,不多问一句。王爷自中毒后不近女色,王府之中连个婢女都没有。
他心中纳闷,怎么王爷会好端端的想见傅小施主?
而且他观过傅小施主的面相,雾霭层叠,变幻莫测,他窥不见一丝玄机。如此奇特的面像,不像是世间人,却也不是阴界魂。
一切虚无成幻,幻生变,变化成生机。窥不破的天机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他不敢一探到底,只能静观其变。
他慈眉白须,闭目合十,口中念着阿弥陀佛。
元翼已将棋子收好,他与慧法大师,是忘年之交。体内之毒,多亏大师,否则他早就暴体身亡,死状难看。
隔江望月的毒无解药,若他能狠心断孽根,说不定还能活上百年。
如此奇毒,渴望长生之人求而不得,何其讽刺。
慧法大师已开始闭目诵经,入了禅境。他起身行佛礼,默然告辞离开。他的清修之所在慧法大师的院子后面,与寺中隔开,幽秘不为人知。
他走出屋子,负手立在院中,目光越过座座佛殿,望着客舍的方向。
那个女子的血能压制他的毒,是巧合吗?是所有的血都有用,还是仅她一人可以?
他决定找个机会,好好试一试。
芳年一路小跑着,直到看不见院子,才定下心神。途经之处,随处可见身着黄色僧袍的僧人,他们有的在扫地,有的拿着东西穿行着,并不多看她一眼。
客舍内,傅老夫人已经醒来。她换上青色的常服坐在床上,发髻梳得光亮,三个孙女围在身边。
大孙女面貌清秀,虽无国色天香之貌,却有才女的清高之气。她一身月白的裙子,头缚靛色发带,淡扫娥眉。时下男子都爱女子的淡雅书香,大孙女的模样正好。四孙女长得不如大孙女,装扮差不多,衣裙的颜色为蜜合色,同色发带。她处处以长姐尊,凡事都紧紧跟随。
二孙女长得美,娇娇柔柔,性子太弱,怕是难为大妇。邢氏身为嫡母,一应吃穿从不亏待茜娘。只是茜娘毕竟是庶出,生母又早逝,养成这般懦弱的性子,令人不喜。
傅老夫人靠坐着,闭上眼睛。
傅珍华手捧着一本经书,坐在她床边的小凳上,开始念经文,傅芊娘则立在沈婆子的后面,似乎在和沈婆子学捏背的手法。傅茜娘低着头,芊娘惯会讨好卖乖,她学不来那样子。猛然瞧见香台的灰,她走过去,拿起香灰铲,小心地清理着香台中的香灰。
香台之上,塔香冒着青烟,散发出舒缓安神的香气。
傅老夫人闭着双目,转动着手中的沉香珠串,珠串被人经年累月地摩着,包浆油润。
芳年进去时,傅珍华恰好念到“善恶一念,地狱天堂。孽祸降临,天遣难避。”
她念的是《因果经》,芳年听到她念的经文,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她立马低头。
沈婆子小声地道:“老夫人,三小姐回来了。”
傅老夫人睁开眼,看到芳年。她眼一花,似乎看到芳姐儿身后有万道金光,金光之中,凤尾摇曳。她一惊,定神一看,什么也没有,只有俏生生的小姑娘。她暗道自己老眼昏花,朝孙女慈爱地招手。
芳年把通灵符拿出来,交到祖母的手上。傅老夫人接过端详半晌,把其中一个还给她,另一个转给傅珍华。
“你们昨夜里都受了惊,无论是珍姐儿,还是芳姐儿,戴上这道通灵符,以后都会平平安安的。”
芳年心下感动,把通灵符收好。
傅珍娘也放下经书,接过灵符,跟祖母道谢。
傅芊娘很是眼热,但她是个庶女,又没受到惊吓,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要。茜娘替芳年高兴,她已倒好香灰,轻轻地站到芳年的身边,小声道:“芳妹妹,要是你不嫌弃,我给你绣个小袋打个络子,你可以把灵府随身佩戴着,你看可好?”
“自是好的,二姐的女红最好,我欢喜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傅珍华斜了茜娘一眼,不冷不淡地道:“茜娘既是要绣,不如也替大姐绣一个吧。”
茜娘垂首,低声应下。
以前,芳年知道傅珍娘和傅芊娘常欺负二姐,她和母亲一样,都未阻止过,也没有帮二姐撑过腰。二姐自是不会和任何人诉苦,总是默默受着。
她的记忆中,二姐永远都是怯生生的。
以前的她,听到傅珍华这样的话,只会当做没听到。但现在,她对二姐起了怜悯之心,她不许别人再欺负二姐。
她皱起眉头,不解地道:“大姐,二姐怜惜芳年,芳年是妹,她才主动提出帮我。大姐你是姐姐,怎么能让妹妹帮你做事?祖母常说,姐姐护妹,大姐这般做法,芳年倒是瞧不明白。”
傅珍华脸白了一下,紧接着变红,她被芳年堵住话,下不了台阶。
“三姐这话说得不对,祖母是教我们姐姐护妹。可是大姐惊了梦,正要静养着。二姐帮她做事,也无可厚非,三姐太过计较,差点伤了我们姐妹的情份。”
傅老夫人看着几个孙女,一言不发。
芳年暗道,傅芊娘这人倒是八面玲珑,颇有些手段。怪不得前世嫁得那么不好,都能活得不错。
“芊妹妹说得对,三姐恍然大悟,但二姐身子弱,做不了许多话计。要是大姐想要络子,我那里倒是还有一些,不如挑几个送给大姐。”
傅珍娘背着众人,瞪了茜娘一眼,不情愿地就应着,“那就多谢三妹了。”
“大姐客气,一家子骨肉,理应相互体谅。就像经文中说的一样,前生同树花,今世姐妹缘。祖母,您说,孙女说得对吗?”
傅老夫人满意她的话,开怀笑起来,连说两个对字。
她腹内诽谤着,借着月色环顾四周,暗夜寂静,偶尔传来不知明的鸟叫声,尖利刺耳。夜风袭来,吹得她脊背发寒,她一身的寝衣,早已脏污不堪。
若是她没有记错,这个地方就是她多年以前醒来的地方,难道那次也是他送她上来的吗?
也许是因为那次她晕过去没醒,就算是他送她上来,她也没有半点的印象,一直以为是做了一个噩梦。
前次,她醒来时已是早上,祖母和堂姐妹们发现她不见,才寻来的。如果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她应该还活着,活在她未出阁之前。
这一次,她一定不会让堂姐如愿。
她的思绪渐渐清明,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测,她起身循着记忆往寺中走去。脚踩在枯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她不由得有种错觉,仿佛真的行走在黄泉路上,孤寂一人。
也许黄泉也不像人所想像的那般可怕,活到七十寿正终寝的人,还有什么可惧的。
寺中,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地方,一排排的客舍,隐约可见。她深吸一口气,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真的还活着吗?
头顶的明月洒下银辉,冷冷清清的。她估摸着应是刚到寅时,这个时辰,香客们都正在酣甜的梦乡之中。
她摸到她们落脚的客舍,轻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按照记忆中的样子,从桌上摸出火折,把桌上的油灯点着。
黄豆粒般的火苗,照得室内昏黄。
屋中间摆放着木桌木凳,两边分另是两张木床,木床两头各放着一只朱膝铜花锁的箱笼。她一喜,眼前的影像确实是多年前的模样。
那年,祖母带着她和堂姐傅珍华,庶姐傅茜娘和庶堂妹傅芊娘一进在孝善寺礼佛。为表诚心,她们一行极为轻简。祖母带着沈婆子,她和傅珍华是嫡女,各自带了一个丫头,小寒和三喜。眼下两个丫头睡在角落的小床上,睡得死沉。
她一桌一凳地看去,看得尤为仔细。右边的床上,被褥高高地隆起,堂姐傅珍华就睡在那里。
左边的床上无人,床头还放着一本经书,被褥掀开,主人似乎是匆忙起身,床铺有些零乱。她眼有湿意,没错,那正是自己起床时的样子。
她仰起头,强压下泪意,心里渐涌起狂喜。若不是夜深人静,她真想大笑三声。
老天待她不薄,她傅芳年又活回来了!
这一回,那才情高绝的邑京才子裴林越,谁想要就抢走吧!她再也不会去稀罕裴家主母的名份,守着那么一个假模假式的伪君子。
还有她和傅珍华之间的账,她也要早早清算。
前世里,虽然后来她渐渐看清傅珍华的为人,堂姐在她面前没讨着什么好。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傻傻地相信对方,她就恨不得怄死。
傅珍华本就睡得浅,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就醒过来。她吓得不轻,不敢肯定进来的是不是堂妹。按理来说,堂妹被自己推下去,绝无爬上来的可能。她用被子蒙着头,满身是汗,心跳得都快要冲破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