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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八日过去, 信期始终未至!
连着几日,苏幼薇心神不安, 谎称身子娇软疲乏、受不得累, 拒绝了俞君泊的求欢。
俞君泊虽有失望,但见她态度强硬,顾惜着她,便也不强求,只夜夜抱着她安歇。
“去传个太医, 给你看看。”这句话, 他已不知说了几遍,但总得到她否决:“不行, 我会累全都因你,让太医瞧了,我哪有脸?”
“那已是二十几日前的事。”俞君泊轻语, 捏了捏她的鼻尖, 沉吟片刻, “你近日总疲,我私下问过疾医,你会否是……”
苏幼薇心一震,脸色微慌,忙打断道:“不可能!”这三个字,她说得斩钉截铁。
“为何?”俞君泊一怔, “你怎知身体是否有恙?若是生病, 也当尽早查出。”
“君泊, 我自有分寸。”苏幼薇搪塞道,笑盈盈地推着他出去,“傅将军寻你有正事,你快些去,不必管我。待会,我会传唤疾医,你尽管放心,别误了国事。”
“也罢。”俞君泊颔首,温情地抱了抱她,俯首在她唇上印了一吻,“今日天气不错,等我回来,便带你出皇宫,去城外走走。”
他自是知道,她在皇宫很无趣,但他初登基,政务繁忙,只能过了这一阵,再与她下江南,踏遍万里河山,顺便体察民情。
趁他去商谈国事时,苏幼薇给自己打气,在做了一番心理准备后,才唤来太医,恰在此时,有宫女禀道:“娘娘,严郡主求见。”
她心里一动,想到一个妙招,忙惊喜道:“快请!”
“苏妹妹,几日不见了。”严飞仙笑道。
苏幼薇迎去,一把拉住她的手,郑重而隐晦地道:“严姐姐,随我去内殿。”她虽已做了皇后,但两人感情如故,并没有上下之分。
她屏退几名宫女,拉着严飞仙去了榻上,又放下床前帷幔,板着个小脸。
这一连串动作下来,严飞仙懵圈,一脸纳闷地问道:“苏妹妹,发生了何事?”
“我求你一事。”苏幼薇正色道。
闻皇后传召,两名女疾医匆匆而来,得到准可后,才轻声慢步入内殿。床前帷幔掩着,看不清内部情况,两人见礼后,一人拜道:“娘娘,请伸出一只手,让臣号脉。”
严飞仙蹙眉,看了看苏幼薇,便挽起衣袖,伸出一只洁白的手去。
两名疾医轮番细细把脉,一会儿后才禀道:“娘娘玉体无恙,一切安康,无须担忧。”
“再看一人。”苏幼薇忽道,心怦怦直跳,嗓子发干,挽起衣袖伸出手,察觉到疾医的手指搭来时,下意识屏住呼吸,绷紧身体。
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两名疾医对视,皆是纳闷心疑,犹豫着禀道:“回娘娘,据臣号脉,这已有一个月左右的身孕。”
闻言,严飞仙笑逐颜开,正在为苏幼薇开心时,猛地瞧见她苍白的脸色,那一副天塌了般的表情,让她心惊狐疑。
她仔细回想,目光骤然一颤,忙捂住欲惊叫的嘴,悚然心惊。往前推一个月,当时,她们正在外面游玩,已与俞君泊分离。
那么,孩子的父亲是谁?
严飞仙狠狠一咬唇,强自镇定下去,尽量让声音平静:“今日之事,不可对外言,否则后果自负,你们可明白?”
陌生的女子声音……两名疾医对视,神情已显慌张,忙应道:“臣遵命!”
直到疾医退出去,苏幼薇仍在发呆,目光空洞无神,整个人失魂落魄,面孔雪白。
“苏妹妹,你别吓我……”严飞仙焦急道,先撩开帷幔,仔细周围动静,才小声劝道,“只一个胎儿罢了,总有处理之法,别担心!”
“君泊……”苏幼薇轻语,声音颤着,双唇已无血色,只喃喃这两个字,须臾,豆大的泪珠顺着脸滚落,整个人似崩溃了般。
她原本想着,便是有了身孕,在回京后,她与俞君泊也有云雨,或许是两人的结晶,但胎儿有一个月左右大,那便只剩温泉那次。
“苏妹妹,我们偷偷去堕了他!”见此,严飞仙提议道,有点紧张,是以语速急促,“小产后,便道是生了风寒,去我王府休养,陛下近日忙于国事,必能瞒住他……”
苏幼薇本六神无主,一听,便似抓住救命稻草般,忙不迭地点头,但很快又惊醒,不断地摇头否决,哽咽道:“不行!”
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瞒俞君泊?原先她无法确定,想着别节外生枝,才一人独受着,可今已怀了身子,怎能再瞒着他?
严飞仙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在外十几日间,她三人一直在一起,不曾分开过,怎平白多了个胎儿?
“泡温泉那日,我醉酒落了水,有人救下了我,我迷糊间将他当做君泊……”苏幼薇定了定神,紧攥着手指,“是我粗心大意!”
“那人不是陛下?”严飞仙狐疑。
苏幼薇摇头,回道:“我问过,不是君泊!”
“将胎儿打了罢。”严飞仙长叹道,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你错认了人,并不算背叛陛下,将孩子堕掉,揭过这件事便可。”
“若瞒他,我问心有愧!”苏幼薇却道,此时已平静下去,盖因早有心理准备,除了一开始崩溃外,很快便已接受。
严飞仙沉吟道:“陛下是男人,更是一国之君,他能容此事吗?他纵因爱你,一时容忍下,但心里不会介怀吗?夫妻间有了裂痕,他还会承诺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每一个问题,便似一把重锤,狠狠砸下。苏幼薇咬牙,本坚定的心开始动摇,许久后如同虚脱了般,一身是汗,回道:“我想想……”
——若是我被人轻薄了……
——别担心,我会护住你。
——若是你没有护住呢?
——那便是我无能,自会安慰补偿你。
当日的一问一答,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苏幼薇咬牙道:“我决意告诉他!在泰山上,他说过不会放开我,我……相信他!”
更何况,夫妻当同甘共苦。发生这件事,她已懊恼悲痛至极,正是慌乱不安时,作为她的夫君,便该与她一同渡过,风雨同舟。
严飞仙蹙眉道:“苏妹妹……”
“若是,”苏幼薇勉强笑道,擦去脸上的泪,故作轻松道,“若是他受不住,我便离宫。到时,我们去浪迹天涯,踏遍万里山河。”
“什么受不住?”便在此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俞君泊踏入内殿,语气温和,“你们说些什么?身侧怎都不留一个伺候的人?”
早有人禀报,他已知是严飞仙在。
“严姐姐,你先回去。”苏幼薇浅笑,撩开帘子下床,目光落在俞君泊身上,微微一颤,心口泛着疼,“君泊,我有一些话要说。”
“这……”严飞仙张了张口,临到嘴边,才换了另一句,“我在殿外等着。”
“薇薇?”俞君泊几步上前,手指抚过她的睫毛,触到一点湿意,心猛的一跳,又见她眼眶微红,那目光骤然冷厉,“谁欺负你了?”
回应他的,便是苏幼薇的拥抱。她抽噎着,压抑不住恼恨,在他怀里颤抖着,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哀哀道:“君泊,对不起,我、我怀了别人的孩子……”
俞君泊一怔,脑里似有一阵雷鸣,似千万朵烟花绽开,轰轰轰作响,又复一片空白。他略显僵硬地低头,见她正仰头望着他。
她脸上的期盼、紧张、哀怨乃至绝望……他猝然惊醒,忙一手抱住她,一手轻抚着她的背,强自稳住心绪,温柔道:“别怕,别担心,有我在,一切有我……”
这几句话,他重复了几遍。苏幼薇心神一缓,眼泪却流得更凶,差点嚎啕大哭。
俞君泊一边帮她擦着泪,一边柔声劝道:“乖,别哭,别伤了身。”说罢,他还轻声逗着她,“你看我的龙袍上,全是涕泪。”
“对不起。”苏幼薇低喃,飞快地看了看他,嗫嚅道,“关于我腹中孩子……”
“薇薇。”见此,俞君泊轻语,尽量将声音放柔软,生怕吓到她般,“你若不愿说,我不过问。我相信你的心,明白那必是无意!”
苏幼薇轻抿着唇,紧紧抱着他,一颗心总算安稳下去,只生出一点涩意,软软道:“那个孩子,我不想要,让太医熬一碗药,给我打了罢?”
显然,俞君泊想得更深,沉吟道:“不急,你身子一贯弱,得先让太医号号脉,做好一切准备,确保无碍,总归不能伤到你。”
夫妻俩轻声说了些话。
“我想休息。”苏幼薇困意上头。她这十几日心神不安,每日皆未睡好,且又怀了孕,今日与他言明,得他安抚,落了心中大石,倦意便流转四肢百骸。
俞君泊轻声道:“我会陪着你。”
“好。”苏幼薇安心道,浅浅一笑,情绪不高。
直到她睡熟后,俞君泊起身,面上犹似罩着一层寒霜,身上更似有杀意,放轻脚步,在出了内殿后,低喝道:“全部出来!”
一时间,人影连晃,十几人出现,全都穿着夜行衣,一同拜道:“陛下!”这正是杜大等人,奉命保护着帝殿。
俞君泊背负着手,目光冰冷。在民舍成婚时,他与她皆是第一次,而在那之后,一直由杜大等人保护她。他们是如何保护的?
竟让她受此伤害!
杜大直冒冷汗,提醒道:“陛下,娘娘已有一月身孕。一月前,在温泉……”
俞君泊一怔,身上气息一瞬间呆滞。
这是一个月以来,苏幼薇睡得最舒坦的一次。直到在晚间,她才悠悠转醒,一眼便看见俞君泊,当下笑道:“君泊。”
她心想着,他果然守诺,一直陪着她。
“薇薇,”俞君泊轻语,脸色有异,“在温泉那一夜,与你云雨的,其实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