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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源虽是不好找, 但是有记载、有传说的故事中,还没有见过谁丹田中空空如也, 却会被天地之源排斥的。
事实上,若真想重塑根基,天地之源的属性是否与自己原本灵根属性相符,都不是必要之事。即便天地之源属性不同也能在修者丹田内生出根基, 只是初期恢复需要多加修炼,加以转化罢了。
既然如此, 那情况相符、属性想和的风系天地之源, 没道理会被孟亦的身体排斥。
沈五渊再三确认,仍不能从孟亦经脉中得出什么关于他身体情况的讯息。把脉诊断所得结果, 无非就是孟亦如今身体羸弱, 丹田空虚空无一物, 必然是数十年前失了根基, 仅此而已。
此刻,那魔修面上终于没了总是调笑的神色,神情严肃,拧眉思索着。
孟亦倒是自始至终没什么情绪,仿佛游离于事件之外, 他抽回了沈五渊握着自己的手,只道:“凡是必有因果机缘,若是我用不上这天地之源, 只能说明它于我无缘。你的一番好心我心领了, 这贵重之物, 你还是拿回去为好。”
说完,孟亦想起自己体内莫名的灵力。
不知天地之源抗拒自己,无法进入自己体内,和这股灵力有无联系。
沈五渊活了近万年,不说将大千世界都游了个遍,却也算是遍历修真界绝险河川,见多识广可见一斑。
如今世间已知的修者大能,沈五渊自认为,能与自己修为见识相较高低的,也就是玄温了。他原本比玄温高了一个境界,只是如今自己飞升失败境界跌落,而玄温潜心闭关已有数十年,待那老贼出关,两人交手,却不知是何等光景。
沈五渊搜尽了脑海中的讯息,也不能判断如今的状况成因是何。风属性的天地之源毫无问题,那么出了问题的,应当是孟亦的身体。
“孟亦,你莫要动,待我查看你腹中丹田。”沈五渊修魔,为人也放荡不羁,不拘小节,总没个正经,如今却如此认真严肃地叫了孟亦全名,可见他此时极为认真。
孟亦也不知自己的身体究竟有何异常,思考灵力一事时,他忽然又想起自己的血液不知从何时起就有了奇特强大的治愈能力。关于自己血液之事,他一直以为是玄温有愧,拿无数丹药吊着自己性命,才产生的异变。
此刻仔细想一想,或许血液、灵力以及被天地之源排斥之事,三者之间都有所关联。
孟亦思考的时候,沈五渊已将天地之源塞回了灵玉匣子中,再将其放到藤桌上,而后伸出右手,虚空放置在了孟亦腹部的位置。
一阵白亮舒缓的温暖光芒于沈五渊的掌心释放。
那光热穿过虚隔的空气,传至孟亦腹部,渗入空荡的丹田之中,带来阵阵温热之意。片刻后,沈五渊将手掌向上移动,而后停在了孟亦左胸口的位置,白光不散,热度持续渗入孟亦体内。
“有趣。”沈五渊收回手掌,如此说道。
孟亦只道他知晓了其中缘由,便直直地看向他,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谁知沈五渊竟是态度随意地耸了耸肩,摇首:“有趣,本尊竟是不知晓其中缘由。”
说着,沈五渊抱臂,绕着孟亦走了两圈,继续道:“本尊确确实实感知不到你元婴的存在,也感知不到你心脏的跳动。你的身体没什么异常,若是这样,那天地之源仍旧排斥于你……莫不是因为你其实已经魂飞魄散,站在本尊面前的只是个幻象?”
孟亦抬眼,见着这魔修抱臂围着自己不住转圈的模样,淡声道:“我是不是幻象不好说,你被那白鹅附身了倒是真的。”
沈五渊闻言放声而笑。
孟亦趁着他笑着的间隙,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沈五渊见状赶紧道:“你去作何?”
“休憩。”
闻此,沈五渊看向桌上摆着的灵玉匣子,扬声道:“那天地之源呢?”
“你自行收着,”孟亦步伐不急不缓,“本就不是我的东西。”
沈五渊叹息一声,笑道:“本尊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
孟亦闻言并不回头,只道:“现在有了。”
沈五渊将那灵玉匣子拿了起来:“也罢,本尊先帮小亦儿拿着,等本尊找到你身体与天地之源无法融合的问题的解决方法之后,再将它送与你。”
既然是送给了孟亦,无论如今能不能用得,沈五渊是极想将这天地之源放在他手中的。
然而,天地之源这等连大乘期、甚至渡劫期大能都不见得见过的宝物,直接放在几乎灵力全无的孟亦身上,恐怕招来不测。天地之源被盗事小,孟亦受害事大,要知道,有的是修者宁愿自毁元婴,也要在体内种下天地之源。他毕竟不能时时刻刻待在孟亦身侧,大白鹅终究也只是一只继承有他部分修为的灵兽,只偶尔会被自己控制,并非万能。
如此看来,这物什暂时还是放在自己这里,较为安全。
这么想着,沈五渊将匣子收进储物戒中,又恢复了往日里没个正形、自由散漫的邪佞模样,跟上孟亦的步伐,与之谈聊道:“我们九曲峰上的人可真是人才辈出,个个不一般,竟还有不能融合天地之源的存在。”
“没有人才辈出,九曲峰上,只有两个人。”
沈五渊挑眉:“我和你?”
孟亦语气平淡:“我与童衡,最多再加一只鹅。”
“哎,明明小亦儿之前还说要奴役我,怎么,现在便又不承认我是这九曲峰上的人……”沈五渊面上挂着笑意,说话间却故意透露着些被人抛弃的怨妇口气,“小亦儿,这始乱终弃,可要不得。”
孟亦懒得再与他说道,唇角却微微扬起。
天色渐暗,孟亦去看了眼童衡,确认其无碍,这才回到了自己屋中睡下。
童衡自少年时,便被分配到了他这九曲峰,自那之后鞍前马后、尽心尽力地伺候了他一个废人十年时间,令自己日子过的着实清闲幽静。童衡一直叫他先生,而他不过随意教导了他几句罢了,其实从不值当什么。
后来,孟亦思及自己身子不好,恐怕某日就去了,魂飞魄散,再不能在这世间留些什么,这时便想到了童衡。在他看来,童衡就像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尽管他才是被“孩子”照顾的一方。于是,孟亦便去取了归元洗髓丹,只道自己若真的散了神魂,这全心全意陪了自己多年的忠仆,能在修行一路上,走得更坦荡些。
如今看来,却不知是福是祸。
见孟亦沉沉睡去,沈五渊放了心,他已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未曾食寝,此时自然也不需睡眠,便翻身去了九曲峰后禁地之中,再探曾经藏了神药的洞府,或许另有蛛丝马迹可寻。
至于大白鹅,则展开翅膀飞上了笼罩着躺椅的巨木树杈之上,一动不动,隐于巨木的繁茂枝叶之间,守着九曲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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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殿中,九天玄冰筑成的冰室内,丝丝寒气凝成了实质的雾气,萦绕飘散在室内各处,连呼吸间沁入口鼻的气息都带着冰寒之意,侵入五脏六腑,冷彻骨髓。冰室正中央,宿歌坐在一块蒲团上,闭着双眸,极力压制着心底越发猖狂的心魔。
心魔于神海间翻滚,令宿歌冰灵根属性的身体竟是生出灼热之意,经脉中渐渐滋生火毒。
宿歌的意识已经迷乱,恍惚间,只觉孟亦正素衣青衫站在他身前,俯首淡漠地看着自己。
“对我笑一笑,柏函。
求你了,对我笑一笑。”
然而,无论他如何祈求,身前之人却还是那冷然疏离之态,明明看着触手可及,却怎么也摸不到碰不着,与他似乎隔了天堑。
“你不看我,不念我,也不允我爱你,不允我触碰你,眼中没有我这个人都没有关系,至少让我知道,我在你这里还是有用的。
柏函,你告诉我,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告诉我,你还用的上我。”
不然如今才幡然悔悟的我,究竟是为何而活。
然而这次,识海深处的孟亦甚至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便转身离去。
念至痴狂,宿歌竟是在幻象中,都没有进入孟亦几步范围之内的勇气,只敢眼睁睁看着他潇洒离去,眼角眉梢都未曾因为自己留下丝毫痕迹。
最后,孟亦连身形都淡了去,似是不愿出现在自己幻想的场景之中。
倏而,宿歌睁开了双眼,朝前喷出一口滚烫鲜血。他企图压下的心魔愈发顽固,眸中已经不仅仅是被浓雾包裹的幽深,而是已经转变成了几欲滴血的鲜红,眼球上遍布血丝,眼角欲裂,额头间有青筋浮起。
这番几近癫狂的模样,与他扬名在外冷漠拒人的宗门大师兄形象大相径庭。
然而,早已被心魔侵蚀的宿歌此时全然顾不得这些。
宿歌只觉自己脑海中无数道声音回响,时高时低,扎根于神魂深处,驱散不得。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又仿佛有无数道影像回旋交错。有时是孟亦笑的温润有礼喊他“宿师兄”的样子;有时又成了孟亦眉眼淡然地站在那里的消瘦身影;有时又变成了孟亦躺身血海之中,看着他,朝他伸过来的那只手……
最后,那些声音渐渐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句话:想要他原谅你,唯有一死。
宿歌嘴角溢出鲜血,眸中红光闪动。
唯有……一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