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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的话语带着些颤音,他面上表情平淡至极,隐隐透着冷漠的神色。只有仔细观看,才会发觉他抓着石壁的指节已泛起青白。
“怎么,不认得我了?”谢梓安旋然下马,轻轻一笑,清冷而荒凉地嚼念两字,“阿九。”
阿九不自觉往前两步,遏若木鸡,暗澹道,“你…你从哪里来?”
两两相望,谢梓安眼色一戾,手中雪白的长剑闪着凛冽的光,他突然抬手一掷,剑气凶猛祭出,长剑贴着阿九的脸颊射过去,瞬间刺入后头追来的匪盗的心窝。
“沈北,县府。”
谢梓安走上前,拔出剑在石壁上蹭去血迹,若无其事地望向阿九,缓缓伸出手,笑容温如清风,洁如皓月。
“我来带你回去。”
阿九垂首,心生冰寒,眉间颇有淡薄的怨气。他藏住自己的右手,迟疑地将左手放在了谢梓安的手心,指头在上面浅浅画了个圈。
初来此地,他确实有过疯狂渴望回去的日子,只觉每日每夜都是难熬。
但后来,当看见玉蝶腿上的灵鸟刺绣,他知晓了原来这是一场处心积虑的棋局,自己不过是谢梓安手中的弃卒。
既然如此,何必摇尾乞怜?
过去的往事,不如当做穷其一生所做的梦境。
不思忆,自相忘。
谢梓安没有注意阿九的神色变化,渐渐收紧手心。就在这时,一枚锋利的金簪遽然出其不意地扎向他的左眼,动作疾如闪电,似有破竹之势。
谢梓安察觉到杀气,笑意顿时消散,一手大力反扣阿九的手腕,另一手借势搂住他的腰,并岔开双腿。用上三分力度,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许久未见,一见面就想杀我?”
谢梓安眼眸暗涌,瞳仁猩红,“你这样做,我会伤心的。”他手指微动,暗中抽走阿九握在手里的金簪,嫌弃地丢弃于地。遂而松开双手,阿九的身子直直坠到了地上。
阿九仰起头,迎上谢梓安的视线,眼中薄雾迷蒙,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他咬碎一口银牙,却道,“你不是什么好人。”
谢梓安一听,冁然而笑,双眸弯如细月,“好人?没想到你之前对我的误解如此之深。”
他猛地擦拭唇瓣,声音轻飘飘的,“没关系,很快我就会让你明白,我到底是怎样的人,并且永远忘不掉。”
谢梓安说着,突然把手伸至阿九的后颈,趁其不备一掌击晕,过后横抱起他的身体,上马朝既定的山路行去。
一路行来,竹影森然,漆黑无光。这条路为幽静之地,人烟稀少,颇为荫蔽,平常根本不会有人光顾。
但此刻,谢梓安目光扫及之处却并不平坦,随处可见的死奴身影、不完整的尸块头颅,模样凄惨。他不由得策马快速前行。
一炷香的时间后,谢梓安来到了下山的必经之路,一个宽阔浩大的广场。他勒马停住,看见前方有很多匪盗失去理智般到处砍人,不仅奴隶死于刀下,就连管事和帮厨都被乱刀砍死。
情况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谢梓安旁观一阵,正欲出剑,怀中的阿九忽然动了下身体。他微微一怔,剑即刻回鞘,随后弃了马,打算用轻功跃过去。
“主上。”玉衍刚好从后方走来,挡在他身前,恭敬跪下,“刚得到的消息,朝廷兵力清剿完副山,已赶来将莲山围困住。”
谢梓安慢悠悠应下,望向前方杀红了眼的匪盗,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
“程岳遁地逃走,离去前给这些人下了毒。属下找到了这个。”玉衍从袖中掏出一空的瓷瓶递给谢梓安,“此毒会致神志错乱,意识混沌。”
谢梓安接过,转动瓷瓶,打量上头刻印的小字,冷哼一声,“程岳是想利用厮杀,为自己的逃跑拖延时间。”
谢梓安收起瓷瓶,冷声问道,“白阙子在何处?”
“心急如焚的去寻他的夫人了。”
“好。我们先下山吧。”
玉衍一顿,见谢梓安已转身,适时喊住了他,目光冷酷地凝视在阿九身上,说出一直压在胸口的话,“恕属下直言,这个奴隶,您不能带回去。”
“玉衍,你逾矩了。”
“您想怎么处罚属下都可以。但是,您难道忘了答应三殿下的事了吗?还望以大局为重。”
谢梓安一滞,浅淡的笑容在唇角绽放,指尖触到阿九的唇瓣,笑容可亲,眸光潋滟如毒莲。
另一边
白阙子在山里找了许久,都没有看见淮儿的身影。就在他急得快撞墙时,终于在倒塌的房屋前寻到了淮儿。
她的腿部被一块巨大的木板死死压住,侧躺于地动弹不得。
白阙子见状,立刻飞扑过去,在淮儿的脑袋下垫了些软布防止她受伤。又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通,得知她没什么大碍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让你好好待在石屋里,你怎么出来了?”他说着,擦拭起淮儿脸上的污渍,眼眶全红,“我差点被你吓死。”
淮儿艰难喘息,自责道,“白哥哥,对不起。你送我的玉佩之前落这屋子里了,我想在离开前找回来…..所以擅自出来…”
白阙子心中慌乱,“别道歉,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是我没有派人暗中守着,不怪你。乖乖等一会,很快我就将你救出来。”
白阙子轻柔抚摸淮儿的脸蛋,以视安抚。他起身观摩了一会儿,随后动手搬起木板,但费尽全力却也不见板子挪动分毫。
在他掏出刀要想办法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淮儿略带焦急地扯住白阙子的衣摆,“谁来了?”
白阙子不慌不忙,蹲下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没事的,我去看看。”
他走了过去,很快就回来了,身上多了些莫名其妙的伤,他什么话也不说,闷声用刀砍起木板,每次都只能削去一小块。
身后喧嚣声又渐渐响起,白阙子扶住地面,顿感头晕目眩,险些握不稳刀。他急忙按压太阳穴,气喘如牛,咳出一滩黑血。
“白哥哥,你身子还好吗?药…药在我兜里。”淮儿着急的声音响起,她愤力挣扎,挤出一星点位置,指尖拼命往下伸将药袋勾了出来。
白阙子的衣裳已被冷汗打湿,他欲伸手去拿,侧面猝然有匪盗举刀砍了过来,刹那间把药袋踢飞到了数米之外。
白阙子赶忙在地上滚动一周躲避攻击,快速抓起地上沙土朝匪盗的眼睛扔去,短刃在手,他趁空上前,一刀厄命。
“白哥哥,你还好吗?还好吗?”
白阙子摇了摇头,转而去捡药袋,却蓦地发现药袋口松开了,药丸全部倒了出来,尽数染脏。
他叹了一口气,弃了刀和药袋,走回淮儿身边,屏住气用蛮力去搬木板。
淮儿意识到了什么,心底害怕非常,“白哥哥,这样子我们都出不去的,你快走,快走啊。石屋里还有药,来莲山前我就准备好了一年的份,都放在那儿了。还有制作此药的方法,我都写了下来。”
“我很快就移开木板了。你且安静,我会带你离开。”白阙子额间冷汗涔涔,铆足劲儿都搬不开这木板,他一边使力,一边低声安慰淮儿。
淮儿惊恐地看见又有匪盗提刀跑来,虽然都被白阙子杀死,但他的身体眼看也要撑不住了,她心中剧痛,大喊道,“别管我了,快走。”
白阙子不为所动,淮儿泪光泛滥,“你明明知道,我是大当家派到你身边的,为何…为何又要如此对我?你快走吧…算我求你了…”
白阙子不语,额上青筋冒出,低头时却温柔相视。顷刻,他忽地被木板上的刺扎中,双手一阵抽搐,连连后退数步。
淮儿更是心急火燎,她很清楚白阙子目前的身体状况,也不知后面还有多少匪盗会从暗中冲出来。想着,她愈发胆战心惊,泪水夺眶而出,“白哥哥,你过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淮儿咬唇,吃力地伸手,白阙子见状,急促上前握住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浑身哆嗦。
“出去再说。”
“不,不,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机会了。”淮儿微阖双眸,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我们成亲那日,你喝醉了,在厅堂睡着了,没进房里。后来,大当家来了。”
白阙子的手一顿,失了温度。他狼狈起身,仿若逃避的打断她的话,“好了,别说了。”
淮儿闭眸,声音如一道冰锥深深刺入他的心中,“当时和我圆房的,是大当家。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大当家的。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白阙子愣在原地,半响无言,脸上难得的浮现出了茫然无措的恐惧表情。他抽搦般摇头,步伐蹒跚,摇摇晃晃跌倒在地。
“淮儿,你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
淮儿的目光悲戚哀凉,缓慢启唇道,“白哥哥,你不用骗自己了。我们成亲第二日,你就在床上看见了大当家的腰带,然后偷偷将它藏了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看在眼里。”
白阙子瞳眸放大,漫漫淼茫,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恶心的记忆,一时竟捂住口干呕起来。
“还有…秦月的事。我先前明明知道她身怀有孕,但还是瞒着所有人给她下了药,然后把她送去了大当家的床上。”
淮儿抿唇,面如土色,泣不成声地颤抖道,“她死前,还心心念念着你。我们拜堂时,我说的那句‘愿与君成欢,一生一世不相离’,也是秦月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白阙子手握成拳,没有再看淮儿。伤疤以极其残忍的方式再度揭开,露出其血淋淋的内里,再毫不留情地洒上一把盐。疼痛不知,却已深入肝脏肺腑。连呼吸喘气,都带上一丝甘凉的痛。
他默默弯腰,胸膛剧烈起伏波动。秦月…秦月,他的发妻,曾经最为信赖爱慕之人。有些事,不是不知,只是不想知。怕毁去难得拥有的短暂安宁。
淮儿听得远方细碎的马蹄声,猜到朝廷的人已经上山。她亦心知白阙子未服用药,接下来必定控制不住情绪。
她黯然抬头,留恋不舍地看着他,咬牙道,“以前我们住在竹屋时,每晚你睡后,大当家都会来找我。我们去过田野,小溪,树林,山洞…..什么地方都去过,他交代过我很多事,还说如果我能……”
“别说了!”
白阙子忽然发狂,双目赤红,骑身上前,猛地将淮儿的头按到地上,堵住了她的话语。他大力掐着她的脖子,吼道,“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为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
淮儿没有挣扎,睁着一双空洞的眸瞳,放弃了反抗,窒息的痛苦蔓延全身。她感觉力气在逐渐流失,一切的美好幻想离她远去,消失于天际。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淮儿张大了口,眼前一片茫白,视物不清,她仓皇失措地想抬起手摸摸那头白发,终是未果,无力垂落。
隔了许久,直到淮儿的身体不再有任何动静,白阙子才松开双手。他怔怔坐在地上,泪水沿着脸颊滑落,沾湿衣裳。
风起,无数落叶刮落脚边。白阙子倏地惊醒,苍白的脸更添死寂,他忙不迭地整理好淮儿的衣容,而后轻轻托起她的脸,弯腰在上面烙印密密麻麻的吻痕,“淮儿,我爱你。”
没有人回应他,一派萧条的安宁。
白阙子最后咬住淮儿的嘴唇,反复舔舐,亲昵道,“我真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