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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青话落,屋子里更加的安静下来。
凤倾眯着眼睛看着她,她亦直直的看着凤倾。
芊贵人胆战心惊的站在那里,偏偏这个时候,老三嘴一撇,隐隐的有要哭出来的趋势。芊贵人的额头上登时就流下汗来。
这个时刻不论谁出声,那都是死路一条。她怀里的孩子没事,但抱着孩子的她本人,那一定会是有事的。
隐在袖口当中的手擦了擦,芊贵人欲将手指伸进那小儿的嘴里。
“将孩子带出去,”凤倾冷不丁的声音传来,他偏过头来,笑吟吟的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务必,寻个干净的奶娘来。”
那是在说她不干净!
芊贵人的脸色白了又白,身子骨差点站不住。但若在这个时候还不寻着台阶下的话,她怕是真的只有死中一条!
极速的将自己的手收回来,无声的朝凤倾鞠了个躬,便和屋子里的宫女们一同出了屋。
一出殿外,芊贵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缓缓关上的锦华殿大门,心中泛起一阵阵的酸意。她低头看了一眼不知人情世故的漂亮娃娃,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在忽然出现的一众凤倾的心腹拥护下,朝着殿前而去。
那里,有着一堆从东祁搜寻而来的,最有名的奶娘。她这个时刻,最该做的,便是替这三个孩子,寻个最得七殿下心意的奶娘。
这也是,她唯一一个,能够在他手里活下来的理由了。
屋子里没了人,话题又打开了,楚青很是干脆的将自己身子的重量都靠在床垫上,见她歪着身子往上靠的模样很是费力,凤倾很有良心的伸手扶了她一把。
“东祁虽不大,延袭下来的能人异士却是最令爷欣赏的。”凤倾抿唇笑着:“无尸术最厉害的,就在于本人越是虚弱,心中的谋断就越是清晰。”
“是啊,无比清晰。”楚青唇角微勾:“那四公主手里的药既然是你给的,那么一切,都算是有了解释。”
“我一直在想,文潄既然是君灏的奸细,那么他为什么要压制她死后引起的藩王之乱,如果趁机霸占了权位,那岂不是更快更有效。”
“如今一想,那文潄,怕是你放在天陆的奸细。你回去的时候,也是在泥石山崩的时候,时间上,也算对得上。”
凤倾点点头,颇为欣赏:“还有呢?”
“你该是早就已经知道南域的皇甫一氏有造反的心思,也知道君念白根本就没有从南域被放回去。两个质子都在南域,你想着,这或许是将军势力量最大的天陆打破一角的缺口。”
“恰巧,君灏开始隐隐觉得我已经发现他的身份,他急于将我湮灭,却是阴差阳错的将我引到了南域。你觉得这是个机会,就利用文潄对君念白的感情,将她引到了南域。”
“南域如你所料大乱,你刚至东祁,威望和军力都不及反叛者即墨嬴。但胜在即墨嬴篡位,根本就稳不住民心。他一时之间有了犹豫,你便在这个时候,派人散些话到他的耳边,告诉他帮了古宛伶和皇甫元澈的话,就不必再担心民心的问题了。”
凤倾替她掖了掖被角:“自古向来是得胜者说历史,赢了,民心自然就不会重要。毕竟普通的老百姓,不想经历这些可怕的事情的话,便只有在强者的庇护之下才能得到永远的安康。”
楚青轻咳一声:“所以即墨嬴即便不去南域,率那四十万大军,想夺了这东祁的皇室,也不过是弹指之间。”
她闭了闭双眼:“为他出谋划策的,是你的人。”
凤倾点点头:“谋略么,向来如此。君清宸不也一样?你当他如何在天陆那个吃人的地方,活的那么久?靠的一身浩然正气么?青青,别引爷笑。”
楚青垂着眼睑,似乎有些累了:“自古最是虚伪的,便是得胜者。你们说的那么多,做的那么多,不就是想用个好听点儿的名声却夺了那四十万的大军吗。”
凤倾轻笑一声:“是呢。”
楚青微微吸了一口气:“原来古宛伶早就已经告诉我答案,只不过我一直没有发现。那颗藏着花种的珠子,就是在将线索,引向你这里。”
只不过往日的相处,终究让她没有向那一方面去想。即便,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感情,即便,她现在头脑清晰。
她也不愿去往这一层去想。
凤倾那细长的狐狸眼瞧着她,少顷,那隐晦的瞳孔中似乎有一丝的光:“你信任爷。”
楚青偏过头去,不看他:“如你所愿。天陆现在已经处于一片混乱之中。以往各国虎视眈眈的人物都蠢蠢欲动,作为最有强劲对手的君灏此刻该是焦头烂额,根本就无瑕顾及你这一边。”
“而我,也如你所愿,怀着君清宸的孩子,到了这里。”她的唇瓣有些白,终于觉得有些支撑不住,身子一寸寸的往下滑:“君清宸知道我在这里,他迟迟不来。是不是,你将我有孩子的事情,告诉他了。”
凤倾忽然伸手,将她虚弱不堪的身子轻轻的放在床上,垂着的眼睑遮住了所有的情绪:“你无情无义,关心人的本事,却丝毫未曾改变。爷是该感叹你心智强大,还是该感叹你和君清宸之间,情比金竖?”
楚青微喘着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凤倾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拔至一边,露出她光洁的额头:“青青,十年磨剑的,不只是君灏一人啊。”
他眸光闪过一丝的柔光:“不论是君清宸,君灏,皇甫元澈,古宛伶,修彦圣,傅晟睿亦或是爷,都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磨剑了啊。”
骤然感觉到身子传来一股子钻心的疼痛,楚青痛苦的低吟两声。她努力着,拼尽全身的力量想要保持住那一丝的清明:“为...为什么,是我。”
骨节分明的手指划到她干枯的起皮的唇上,凤倾轻笑一声:“青青,不是特定是你。而是,在所有人亮剑的时候,你,恰好,站在了那里。”
意识开始模糊,然而凤倾的话却犹如黑夜里的一道闪亮,劈的她身心俱颤,她微呼吸了几口气:“你要将,我的孩子,如何。”
“他们会是东祁的皇子,”凤倾嘴角笑意不减:“青青,你猜,锦绣江山,百万雄狮与你们母子四人比起来,君清宸会选谁?”
他话落,楚青忽然张开口,狠狠的咬住他的手指头。
她的力气已然用在生孩子上面,力度虽不大,却是拼着最后一丝的力气,将凤倾的手指咬出了血。
然而凤倾却似感受不到疼痛,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青青,你累了。”
他话落,那咬着他手指的牙口一松,楚青很是听话的晕了过去。
几乎不可闻的微叹一声,凤倾将被褥将那昏迷过去的女子盖了个严严实实,后来觉得还不够,伸手将怀里的帕子掏了出来。
他细细的给她擦着汗,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眼前的女子是个极其珍贵的宝物一般。
细心整理了许久,他将那帕子扔至一边,低头看着她良久,才轻声道:“爷说过,于你的恩情,爷早就已经还清了。”
“若说还欠什么,”凤倾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便是爷的一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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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祁百里之外,烽火熊熊,照的无一丝月光的夜空亮如白昼。
早就已经抵达东祁的君清宸一身戎装,沉着脸坐在军营的最高之处。他冰寒的视线落在那不断跳跃的红烛之上。
君亦佑拧着眉头站在他的旁边,视线落到他手里紧紧握着的物什之上。近一年的战争让他越发的稳重不少,对于君清宸为何能够轻而易举攻下的东祁迟疑良久,也不像往常一样那般冲动的去问了。
“东祁的使者到底送来了什么东西,至于让你看了三月有余?”君亦佑抬眸看着君清宸:“三个月前你还一副要杀了东祁七殿下的模样,怎么送了个东西来,你就变成这幅鬼样子了?”
君清宸未说话,只是那紧紧攥着的手微微松开了些,那一直抓着的物什,似欲怒放的花朵一样,在他的手心里怒放开来。
君清宸伸手提起,烛光下,他眸子微微一怔:“衣裳?”
他伸手比了比,那衣裳竟不比他的手掌大多少。
君清宸心口一窒,想到那种可能,便猛的咳了起来。
君亦佑看着他唯数不多的情绪外露的模样,脑子里闪过一道光,快的他立即白了脸色,手一用力,那件小小的衣裳登时就在他的手掌里被揪了个稀巴烂。
君亦佑几乎不可思议的看着君清宸:“楚青怀了你孩子?难怪你不迟迟不攻东祁,那卑鄙小人,是用她们母子来威胁你?”
似是想到什么,君亦佑拧紧了眉头:“不对啊。若真如此,青丫头的信又如何会到你的手上?只要告诉我们她们母子在他手上不就行了?”
至于饶这么一大圈?
君清宸眼底眸色晦暗不明,忽然压低了声音道:“若只是威胁,本王,又如何能惧?”
君亦佑说的没错,若真的打算用她们母子来威胁他的话,凤倾根本就不必让青儿给他送那么多的信鸽。
他眼看着这一切发生,也给了自己攻打东祁的理由。但他却是什么也没做,也根本就不管东祁到底会如何。
“无尸术。”君清宸轻声念了两声,低喝一声:“还未查到?”
营帐中闪出一道身影,无尘跪在地上,垂首道:“主子,未曾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