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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褐色的原木打造的四四方方的小木盒,木盒的盖子上,设计出一个凹槽的位置,恰好能够嵌进去一张照片,而嵌进去的那张照片,却竟是一张薛念阳的黑白照片。
这样的形势,这样的照片和这样的盒子。这所有的一切无一不在昭示,此时此刻,薛砚棋现在手上捧得这个盒子,就是一个骨灰盒,而那骨灰盒里装着的人,毫无疑问,是薛念阳。
那半个月前还鲜活着的会笑会闹的孩子,到今时今刻,竟然只成了这样小小的一盒。
“不,不,这不是真的,姓薛的,你拿的是什么玩意!你休想骗我!我的念阳,我的念阳还活的好好!他还好好的等着我去接他!他怎么会成了这幅样子!薛焱,你这个恶魔,你这歌疯子!你就是想要来破坏我的婚礼!你就是不想我嫁给宫崎!你就是怕我借着宫崎的手去向你讨要孩子!”
看着那深褐色的扎眼的骨灰盒,薛砚棋几乎在一瞬间内便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她拼命的推开薛焱手中递过来的盒子,整个人强忍着眼泪,用一种极度的不可置信的声音,朝着薛焱拼命的吼叫。
但看着薛砚棋那样疯狂的样子,薛焱却是面不改色,他执拗的捧着那薛念阳的骨灰盒,强硬的塞到薛砚棋的手里——
“不,我没有骗你,念阳确是,已然过世了,就在不久之前的几天,我还没有来得及安排他出国,他就因为忽然病危而去世,这是他的病历和死亡证明,我一并交给你,你说得对,他是你的孩子,无论生死,最后都理应回到你身边!”
薛焱说着,从西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小叠被折的有些皱巴巴的纸,那些纸上,还有干涸的水迹,看的出来,拿到那份死亡证明的时候,他也哭了。
可现在谁哭过,谁正在哭,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份属于病历和死亡证明被递到薛砚棋的手上的时候,她只觉得这一刻周围所有的空气都变得格外的辛辣而呛鼻,导致她的每一口呼吸,那种仿佛火烧一般的滚烫和疼痛感都一路从喉咙烧到乐五脏六腑。
那样的绝望——
“不……不是真的……不会的,我的阳阳才三岁,他还那么小,那么小!他还有那么多的风景没有看过,他还有那么多的美好没有经历过!他不会,他不会就这么死了的!薛焱!是你!一定是你在骗我……”
薛砚棋整个人不断颤抖着,不断重复着,赤红的双眸死死盯着一身黑色西装的薛焱——
“你薛焱是谁啊!是整个A市最负有盛名的薛家太子!你想干什么不行啊!你以为你拿着这份假的病历和死亡证明来就能把我骗到么!我告诉你,我不会相信的!我的念阳一定没有死!一定是你!把他藏到了哪里!是你,你说过一辈子不会让我见到他!所以是你,是你藏起了他!是你,一定是你!你还的念阳,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从心底一路翻滚而上的嘶吼,薛砚棋猛地丢开手里的骨灰盒和那份死亡证明,疯了一般冲到薛焱的面前,一把扯住他的领子。
深褐色的骨灰盒被那样大力的抛了出去,在柔软的红色地毯上翻滚了几圈,才堪堪停在一早便飘落下去的死亡证明旁边,那样阴暗的颜色,和那样黯淡的照片,与这样喜庆的婚礼现场格格不入。
而薛焱,看着面前赤红着双眼,疯狂痛苦的如同母兽一般的薛砚棋,却是强忍着心头的心痛和伤感,装出一脸云淡风情的表情:“宫太太!你现在已经是宫太太了,你应该,要和我保持一些距离!”他说着,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硬生生的从身上扯了下来。
刹那间的触碰,手掌与手腕肌肤相触的那一刻,薛焱感受到那从薛砚棋心底升起的带着绝望和悲伤的冰凉,冻的他只想把这个女人拥入怀中,好好安慰她,爱抚她。
可是,不可以!他不可以这么做,因为正如他所说的,她薛砚棋已经是宫太太了,她是宫崎的女人了,再和他这个只会伤害她的禽兽,无关了……
“钰儿,钰儿,没事的,我在呢,我在呢……”而被这突发事件震的一脸惊讶的宫崎,也直到此时看到薛砚棋失去平衡即将摔倒时才猛地回过神,连忙冲过来接住她。
“不会的,念阳不会死的,我的念阳那么可爱,妈妈还没有看着他长大呢?他不会忍心就这么把妈妈抛下的!”被猛地推开,而后又被宫崎接住的薛砚棋,虽然经受了那么变故,但即便到了此时,却还依旧不住的搓手摇头,口里喃喃着,薛念阳的名字。
听着薛砚棋这样无助而委屈的喃喃,宫崎心疼的搂住她整个人,轻声的在她耳边安慰着:“是的,念阳不会死的,他那么可爱,那么坚强,那么懂事,怎么会忍心抛下你一个人呢,薛焱一定是听错了,别听他瞎扯,念阳还在,我也在,我们都在你身边,会一起陪着你走下去,好不好?”
宫崎一边安慰着,不住的轻拍着薛砚棋的肩膀,用自己宽广的胸膛温暖着薛砚棋那因害怕和悲伤而冰凉的身体。
看着自己所挚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安慰,薛焱的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和自嘲。
但下一刻,他却是转过身来,径直走到那红毯上,小心翼翼的再次捧起那深褐色的骨灰盒,又将那病历和死亡证明,叠好,整整齐齐的放到那骨灰盒上。
“不,宫太太,我没有听错,也没说错,薛念阳那孩子,确实,已然过世了!他现在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小盒子里!这个小盒子就是完完整整的他,完完整整的,你的儿子……薛念阳!”薛焱说着,蹲下身去,将那骨灰盒,放到薛砚棋的身边,“薛念阳,已经死了,我们的孩子已经死了……”
他缓缓开口着,强忍着胸中翻腾的痛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而深沉——
“所以,我们之间,再没有一点联系,我们的过去,我们的未来,从这一刻开始,再没有任何联系,你是天都娱乐,宫崎的宫太太沈钰!而我,是盛世的薛焱!”
看着地上靠在宫崎怀里一脸惨白的薛砚棋,薛焱一字一顿说着这些,脸色也不自觉,变得惨白,但是他不能停,他要把所有的话,都说完——
“我们,没有孩子,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我们之间,全都结束了,你可以死心了,你可以安心的当你的宫太太了……而我,也可以死心了,我再也,没有权利爱你了。”后半句话,是薛焱在心里默念着,说出的,因为他终于,亲手,将自己最爱的女人,完完整整的送到了别的男人的手里。
可是面对着这一切,薛砚棋却只是呆呆的,呆呆的靠在宫崎的怀里,看着身边那深褐色的贴着薛念阳照片的骨灰盒,哽咽的喃喃着薛念阳的名字。
而原本喧闹无比的婚礼现场,也在这一刻,鸦雀无声。
几百人加一个交响乐团所在的盛大典礼,却只能听得见新娘低低的抽泣声。
那淡淡的哀婉的哭声,如同啼血的杜鹃,在冬日的冰原上头,一声一声叫唤着,无措而绝望。
在婚礼现场哭到绝望,哭到肝肠寸断的新娘!薛焱只觉得心痛的就要裂开。
但饶是如此,他却再没有理由留下。
一切真相被和盘托出,一切关联被挥刀斩断,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所以是时候,他该离开了。
于是虽然双眼静静地盯着薛砚棋,可是薛焱却还是,毅然决然的转身——
“宫太太,您的儿子,我已经送来,您的婚礼,我也参加完毕,您,我也亲手交到了宫总的手里!所以自此之后,我们再无关系。宫太太,祝你新婚愉快,和宫总白头偕老……”薛焱说着,被那个潇洒从容,朝着大门而去。
“小钰儿……从今天开始,你一定要幸福。所有的苦难和痛苦,让我一人来背就好……”而这句话,他在心里默念。
离开的一路,他强忍着没有回头,脸上从始至终,带着礼貌而绅士的笑容。
全场的人都在望着他离开,但是没有能够瞥见,他从会场离开时,那魂牵梦萦的一眼,和赤红的双眸间,悄悄泛起的咸水。
而看着薛焱离开的背影,薛砚棋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而那种空白,一路延伸着,从脑海,到眼前。
眼前所有的一切喜庆都在不知不觉中消逝,而唯独剩下的,只有薛焱离开时潇洒从容的背影。
薛念阳死了,她相依为命三年,赖以为生命的孩子,死了。
于是她和薛焱的纽带,断了,就正如薛焱所说的,一切都结束了。
她在A市生活那么久,哭过笑过经历过那么多,可到了最后——
她的三个孩子,一个都没有留下,而她最好的闺蜜和朋友唐小小,也走了,去世了,最后,就连最爱的,那个恨她入骨的男人,也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告诉她一切都结束了。
所以她薛砚棋曾在A市的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从没有到有,从有到没有,她终究一无所有——
没有爱情,没有亲人,没有孩子,没有他……
麻木中,薛砚棋僵着脖子,低头,朝着那骨灰盒上,薛念阳的照片看了两眼。
照片中,那样鲜活而阳光的笑容,美好的就如同,他还活在世上。
下一刻,一阵猩红而炽热的鲜血从薛砚棋口中直直喷出,像是落雨一般,一滴一滴全部落到地上。
那鲜红色的血,带着她身上的气息,如雨落下。
落在地毯上的,便融进那鲜红;而落在她洁白婚纱上的,则就像是开出了一小朵,又一小朵,血色的小花。
“念阳……妈妈,妈妈来陪你了……”在眼前的一切都被那空白吞噬之际,薛砚棋咧开嘴唇,忽而笑笑,吐露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