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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吧。”朱氏此刻再多怨气,也不敢发作,老夫人正虎视眈眈盯着她呢。
陈夫人乖觉地给朱氏端茶送水,仍像做丫头时那般伺候朱氏。
白晓儿念着朱氏到底是自己名义上的婆婆,接过陈夫人手中的盘子:“你歇一歇,让我来吧。”
“你放着,我还是喜欢芳华伺候。”
比起白晓儿,朱氏显然更恨抢走丈夫的陈氏。
陈氏对白晓儿使了个眼色:“还是我来,少夫人坐下陪老夫人说话。”
今日不伏低做小将朱氏伺候好,朱氏定会让老夫人不痛快。老夫人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陈氏拎得清,这样的事她乐意做。
可是她乐意,并不代表其他人没有想法。
特别是在看到朱氏故意伸腿绊倒陈氏时,林沁宛护母心切,顿时恼了:“我娘好心伺候夫人,夫人这是做什么?”
朱氏冷笑:“是她自己笨手笨脚,关我什么事。”
“你……”
“宛儿……”
陈夫人拉住林沁宛,制止她继续说下去,突然,腹中传来的绞痛令她面色一白。
她下意识低头,一抹嫣红顺着裙角蔓延开,开出一朵血色的花。
林沁宛惊呼:“好多血……娘您流血了……”
陈夫人感到眩晕,快速的失血令她吓得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是过来人,立刻明白过来。
陈氏只怕是小产了。
“芳华,你月事是不是有阵子没来了?”
“两……两个月没来。不过我月信向来不准,就没往哪方面想……”
老夫人沉下脸:“宛儿,你赶紧拿我的名帖去请大夫。”
林沁宛吓得呆了,抱着陈夫人“呜呜”哭个不停,哪还能顶事。
白晓儿当机立断:“我去请大夫,宛儿留在这里照顾陈夫人。”
她安顿好陈夫人,又马不停蹄安排管家去宫里给侯爷报信,想了想,又让文九去找林致远。
侯府原本子嗣不丰,陈夫人若是小产,这便是件大事。
陈夫人待他们夫妻还算不错,有林致远在,希望这次她腹中的孩儿能逃过一劫。
此时此刻,满屋子人都围着陈氏,包括老夫人在内,没有人注意角落的朱氏。
朱氏咬住嘴唇,不甘心极了。
自己刚刚只轻轻绊她一下,她怎么会跌倒,而且这贱人竟然还怀了身孕。
连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室都只有一儿一女,她凭什么又能怀上?
朱氏一双眼珠子狠狠瞪着陈夫人,在心中疯狂地叫嚣,她恨她怎么没干脆死掉。
林沁宛突然指着她:“害人凶手,你是害死我弟弟的凶手。”
娘亲好不容易怀上的弟弟没了,她要找朱氏拼命。
“宛儿,不要……”
疼得抽气的陈夫人拉住女儿,林沁宛气得哭起来。
老夫人吩咐身边的嬷嬷:“来人,请夫人去佛堂反省。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放她出来,亦不准送水送饭。有通风报信、阴奉阳违者,杖责五十。”
威远侯是武将,侯府的棍子比军棍还重,五十下哪还有命在?
老夫人这回动是真格了。
下人们都低着头,谁也不敢做声。
朱氏尖叫着被人拖走,衣裳凌乱,发髻散了半边,凤钗斜挂下来,遮住脸庞,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大骂:“我当年带着八十抬嫁妆到你们家,又让我父亲为林琰打点铺路,没有我,以林琰的本事还想封侯……呵,恐怕连个偏将都混不上。现在他出息了,你们就过河拆桥。
狗给块肉还知道向恩人摇尾巴,我真是瞎了眼,才养出你们一家子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老夫人气得发抖,指着朱氏的鼻子道:“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说你是侯夫人,我都不信。芳华肚子里好歹是一条性命,难道你没有一点愧疚之心?”
“呵,愧疚,我恨不得一刀杀了她。一个端洗脚盆出身的贱人,也妄想越过我这个侯夫人。这便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老夫人失望透顶,看着状若疯魔的朱氏:“我看你佛堂也不用去了,现在就回相国府。我们林家高攀不起相国千金,可也不会贪你一分。当年你带过来的嫁妆我会悉数奉还,没了的我折现银给你补上,再算上利息。朱氏,只要你能离开侯府,什么都好说。”
老夫人之前为了侯府的面子,一直隐忍,就连朱氏串通娘家嫂子毒害她这个婆婆,她也忍了这口气。
但朱氏这次实在太过分了。
不仅害了陈氏的孩子,还口出恶言。
倘若让她继续呆在侯府,不知还会生出多少事端。
都说娶妻娶贤,她当年心软,在公主热孝没过就让朱氏进了他们林家的门,现如今报应就来了。
“刘嬷嬷,马嬷嬷,你们将夫人送回相国府,休书等侯爷回了补上。”
“夫人,请。”
“滚开。”
朱氏踢了马嬷嬷一脚,尖声道:“都给我滚,不然让我父亲哥哥整死你们。我的枫儿还在侯府,我守着我的枫儿,哪里也不去。”
老夫人冷下脸:“那就让枫儿和她一块儿走。侯府又不是没人,不差他一个。”
听到这句话,朱氏突然转过头,咧嘴笑了:“老太婆,你得意得太早了。没了枫儿,你们侯府只能等着绝后呢。”
或许是朱氏的表情太过诡异,老夫人心头重重一跳,朱氏幽幽道:“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是了,你儿子那么孝顺你,自然宁可自己憋死,也不敢在你面前提半句……呵呵……”
“朱氏,你笑什么?”
“我笑你可怜,可怜你将个外来的野种当眼珠子疼,和自己的亲孙儿不亲。林琰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林致远不是他的亲骨肉。是公主当年和辽国人私通生的野种。
哦,我知道你一定不信。不过不要紧,你可以去问你儿子的下属。那年公主随军去了边关,在战乱中失散两月,被侯爷找回来后,就有了身孕。这样奇怪的事,侯爷当初竟然一点也没怀疑,直到前段日子,林致远的生父上门来要儿子,侯爷才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而且一戴就是十几年。公主还真是情深义重,人死了,都不忘给他留个念想。”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特别是白馨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夫人浑身发颤,厉声道:“休得胡说,公主的人品我信得过,她绝不会做背叛琰儿的事。”
朱氏轻蔑一笑:“不信就算了,还有一件丑事我忘了告诉你。你宝贝孙子成亲那日,白晓儿被汪如笙换了花轿,抬去汪家和汪如笙拜了堂,直到后半夜,你孙子才将她从汪家带回来。你说汪如笙对白晓儿心心念念,在她身上费了这么大周章。至于那晚她到底有没有和汪如笙发生点什么,恐怕只有林致远晓得了。”
“咚。”
老夫人重重栽倒在地,丫鬟婆子们吓了一跳,纷纷上前去扶她,可无论怎么唤,她都人事不省。
“母亲!”
威远侯一起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呲目欲裂,上前一巴掌,打得朱氏口鼻流血。
“贱人,你到底对母亲做了什么,我要杀了你。”
拎起她的衣襟,他高扬起拳头,朱氏嘴里又疼又麻,却呵呵地笑着:“我……我什么也……没做,我将林致远是……野种的事情告诉了她。她是被你的宝贝儿子活活气晕的……”
威远侯面色巨变,握紧的拳头松开。
这件事……她居然有人知道了?
除了他和心腹之外,其他知道真相的的人已经被他灭口,朱氏到底从何处得知?
他下意识看向林致远,林致远还在为老夫人诊脉,一脸平静。
难道朱氏方才说的话他没有听到?
不可能!
朱氏声音不小,屋里所有人都听到了,不可能漏掉他一个。
威远侯想到林致远的能耐,朱氏都知道了,说不定他也早就知道,隐忍不发,是等着看自己笑话吧。
一颗心心越来越凉,他看向林致远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这段时日,他其实想通了许多。
林致远这样优秀,即便他真的不是自己的孩子,但公主人不在了,追究此事除了让侯府蒙羞,让皇帝震怒,没有其他意义。
而且就算真的将侯府给了他,又能怎样?
皇帝如今器重他,朝中不少大臣都看好他,侯府交到他手里,至少比毁在朱氏的儿子手里强。
威远侯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但面对知晓真相的林致远,他还是觉得心惊。
这是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滋味。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城府到底有多深,才能装得如此坦然。
手下冤魂无数的威远侯突然感到了恐惧。
“老夫人怎样了?”
良久,威远侯终于开口。他心绪不宁,声音也有些变了调,不复往日的沉稳。
“急怒攻心,还好发现得早,扎一回针,吃一副药就能好。”
面对威远侯,林致远一如既往地冷漠。
他挽起老夫人衣袖,给她扎上针,留针的间隙,又去看陈氏。
林沁宛守着陈夫人,此时眼泪都快哭干了。
“大哥,您一定要救救我娘亲。我娘亲熬了这么些年,眼瞧日子好了起来,我和弟弟还没尽一天孝,她不能就这么没了。”
“放心,有我在,陈夫人会没事的。”林致远安抚。
他给陈夫人嘴里喂了一颗药,在她穴位处按压几下,陈夫人的血渐渐止住。
他搭上陈夫人的手腕,眉轻轻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