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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四个人快要跑到了摩尼寺山门的时候。
突然,摩尼寺里,传来了扎古王洪亮如洪钟大吕的声音。
“众弟子听着,我的契徒孙,嘎达梅珠,死了,她生前并不光彩,死得却有情有义,她是我出色的弟子,请象雄教上下,为她举行--象雄寺葬!转动风马轮,五色经幡落地,万音起,送嘎达梅珠上路!”
扎古王的声音停息后,整个摩尼寺内,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声音,转经筒发出的嗡嗡的声音,牛角长号的声音,各种喇嘛念经的声音。
而从摩尼寺雪顶开始,一直牵到山门口的五彩经幡,全部落了下来,扑在地上,像是一条条彩色的跑道。
我望着雪顶,雪顶上,摩尼星抱着嘎达梅珠的尸体,一步一步的往下面走着,那背后雪山的白雪,是他们师徒最纯净的背景。
我右手抬起,隔着数十米,给摩尼星敬了一个礼。
敬完礼后,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疯狂的往雪山上面跑去,我要去找扎古王,找他问一件事情。
我在上雪顶的时候,和摩尼星擦肩而过,他现在废掉了全身的功夫,力量尚且不如一个正常人,我问摩尼星:摩尼星大师,要不然我帮你吧?
“我教的徒弟,我自己扛,哪怕我今天累死,我也得亲手把它送到我昨天给她挑好的墓地去。”摩尼星十分倔强的、颤颤巍巍的抱着嘎达梅珠,越走越远。
我再次给摩尼星的背影敬了一个礼,然后跑进了雪顶,问坐在树冠上的扎古王:扎古王大师,我想问你一句话。
“小兄弟是个很好的人,既有扎西木活佛的“怒恶之心”,又兼具千叶明王的“大慈悲心”,处事合情合理,公道。”扎古王闭着眼睛说完,又补充一句:为你这样的小兄弟,回答问题,我很愿意,你问吧。
“大师,你可认识千叶明王?”我问扎古王。
扎古王说:当然认识。
“千叶明王,是不是整个西藏,唯一会密宗大手印的人。”我想得到扎古王的确定。
曾经在封门村的狐仙鬼棺上,我亲眼见到棺材里有密宗大手印的痕迹,所以,我推测,灭了狐仙满门的人,是会密宗大手印的。
扎古王说:开头我就说过了,千叶明王,的的确确是唯一会密宗大手印的人……除了他之外,再无一人会大手印。
说完,扎古王睁开了眼睛,眼里都是惆怅:当年我和千叶师兄一起学习佛法,千叶师兄是个大慈悲的人,和我一同外出云游的时候,路过东北,发现一只黑色的狐仙被一群道士追杀,他出面,挨了那道士一掌,差点丧命,唉,我昨天硬抗了鬼王赤明一掌,其实是效仿千叶师兄的。
黑色的狐仙,东北?这狐仙,莫非是东北胡门的胡八爷?小翠的父亲?
我不动神色:那后来那只黑色狐狸呢?
“和千叶师兄结为好友,一年见三四次面,友谊持续了很多年。”扎古王说。
我还想打听更多关于胡八爷和千叶明王的事情,可是也不好问了,怕扎古王起疑。
只是我觉得,千叶明王,越来越可疑,要知道这几个活佛的身手,我都见过,强确实是强,但要说能够灭了小翠一家满门,几乎没有可能,我估计,狐仙小翠一家,应该是被偷袭,偷袭他们的人,很有可能是千叶明王。
因为他和胡八爷称兄道弟嘛,一旦偷袭,胡八爷铁定来不及防范。
我对扎古王抱了抱拳头:来西藏前,一直仰慕千叶明王的大慈悲心,刚才来问扎古王大师,就是心中仰慕,实在期盼见到。
“放心吧,你见得到的,估计后面几天,会对转世灵童的身份,进行验证,到时候,西藏五大活佛外齐聚检验,如果灵童确实是转世灵童,那……千叶明王就会从大雪山破关,对灵童进行最后的考核,一旦考核成功,立马转世灵童送上布达拉宫,学习如何当一名合格的……达赖喇嘛,领导西藏密宗。”扎古王说完,笑了笑,说:你要让你那个小朋友认真一点,她可是关系到整个西藏密宗未来的人。
扎古王说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那古灵精怪的“我有点方”的铃铛妹纸。
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告别了扎古王,出了山门。
我和司徒艺琳、风影、密十三几人,骑着九大金刚留下的快马,回了日碦则。
说实在的,骑马我真是头一回,可是骑上去之后,我有一种江湖豪客的感觉。
坚硬的马背,来来回回的顶着我的大腿和臀部,最大限度的刺激了我的男性荷尔蒙。
怪不得曾经有人写诗:昔日纵马任逍遥,倨是少年英豪。
我们几人骑着高头大马,骑了两三个小时,总算到了日碦则的老城区。
老城区的入口处,无数藏民都对着我们脱帽致敬!
“天通侍,你们为日碦则除了挖眼一害,谢谢。”
“天通海的兄弟,最是仗义了。”
“天通海,是我们的保护神。”
“谢谢天通侍。”
各种各样的赞美声,各种各样的夸奖,纷至沓来的涌向了我们。
所有靠在城边的藏民,学着足球场观众的模样,搭起了人浪。
这一切感谢的动作和语句,再次让我们意气风发。
我们四人,骑着快马,冲进了日碦则的老城区,围着老城区的轮廓,肆意的跑了起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
我们进城的时候,心情是极其“春风得意”的,可是跑了两步后,我们却又失意了起来,甚至心理难受了起来。
老实说,这次围城跑马,必须要做。
只有这样,天通海的声誉,才能重新回来。
只有这样,后藏区的藏民们,才知道……天通海,依然是他们心目中的保护神。
可我们越是风光的跑,嘎达梅珠的死,越是清晰的印到了我们的心里。
我们这是--失意的风光。
等欢迎我们的藏民散去,我们在扎什伦布寺对面的一栋老房子处,停了下来。
一下马,司徒艺琳扑到我的怀里,大哭了出来:我不想如此张扬的,可我不得不张扬,因为我的肩膀上,扛着天通海。
我知道,司徒艺琳是为我们借着“嘎达梅珠”的死,在日碦则城里风光而内疚。
我拍了拍司徒艺琳,说出了一句我行走南北好几年的心得,劝她:天通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们一群人坐在老房子的门口,抽着郁闷的烟。
从来不抽烟的司徒艺琳,也找我要了一根。
抽完烟,我让他们等我,我一个人去找阿旺。
问了几个老房子边上的居民,我找到了阿旺的家。
我敲了敲门。
咚咚咚。
门被敲开,走出了一位穿着藏服的老妈子。
老妈子弯腰,对我说:扎西德勒,请问你找谁?
“我找阿旺。”我对老妈子说。
“哦,哦,里面请。”老妈子把我让了进去。
我走进了房间里面,阿旺正坐在床上,仰头,对着天花板。
我喊了一声:阿旺。
“谁啊?”阿旺习惯性的扭头,一双没有了神采的眼睛,望着我。
我笑着对阿旺说:嘎达梅珠让我来找你的。
“哦,哦,快坐,快坐。”阿旺胡乱的挥着手。
我问阿旺:你知道嘎达梅珠去哪儿了吗?
“知道,我女人昨天晚上说她要回上海赚钱了,昨天晚上她好舍不得我呢,哭了半夜,唉,我也舍不得她,不过没必要这么伤心,我每过几天都要给她写信的嘛。”阿旺并不知道,嘎达梅珠这一去,和他阴阳两隔。
阿旺不停的跟我夸奖嘎达梅珠:梅珠是个好女人,特别会照顾人,他这次走了,还花钱给我雇了一位老婆婆照顾我,这老婆婆做的饭可香了,待会你要坐下来尝尝哈。
我对阿旺笑了笑,说:阿旺啊,待会我给你煮一碗汤。
“哎呀,是不是牛眼羮唉?别煮了,别煮了,这牛眼羮其实我吃不惯的,但这几天,梅珠老是让我吃,我又不忍心她失望,我就吃吧。”阿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说:我女人说,这牛眼羮吃几天,眼睛就会好,我肯定不信唉,那吃了能好吗?但我就不希望我老婆失望,再难吃也吃。
我笑笑,开始走到房间的角落里,煮人眼——嘎达梅珠的眼睛。
我从写字台的桌子里,找出了人眼羮的配料表,接着又顺藤摸瓜的翻出了所有的配料,放在了锅里,加水,同时在我装舍利的香包里,掏出了那对人眼,搁进了锅里,开始煮了起来。
我在煮人眼的时候,阿旺在一边不停的给我白话,他说:其实我真是对不起我媳妇,我媳妇养家可辛苦了,我啥事都不能做,本来就是个瘫子,现在眼睛也瞎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我媳妇伤心的时候,我就给她唱歌。
“什么歌?”我问阿旺。
阿旺像模像样的唱了起来:你是我的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你是我的眼,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你是我的眼,带我阅读浩瀚的书海……你知道不,昨天我还跟我媳妇约好了……她去上海,我们改成一个星期打一个电话,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把我这个星期想得最好的诗,念给她听,然后她给我写上,攒多了,我就能出一本诗集了,出了诗集,就有稿费了,我就能成为我老婆心目中的那个人……那个真正的诗人。
“不用成为了,你已经是你老婆心目中那个最好的男人。”我煮着牛眼羮,眼睛很难受,不知道是因为心里难受还是因为过烫的水蒸气。
“等我赚钱了,我就能名利双收了,我会成为我老婆的骄傲的,让她可以跟所有的邻居炫耀,炫耀我是一个有成就的人了……。”阿旺笑了笑,说:我好希望时间快点过去,一个星期之后,我就能接到我老婆的电话了。
我摇了摇头,对阿旺说:阿旺……你可能以后都接不到……梅珠的电话了。
“为什么?”阿旺突然神情变得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