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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晃忽,仿佛那个小姑娘穿过了漫长的时光来到了他的身旁,战青城自知是他负了卿如玉,他原是想替她寻位好婆家,奉上厚礼让她风光出嫁,却不曾想,卿相的意思是让卿如玉嫁给他,作正妻,地位在苏凤锦之上,永世不得相弃。
战青城领着卿如玉往梅林里转了一圈,卿如玉显得有些拘谨:“阿……将军可还记得十岁那年射箭,你说你能射掉枝上的梅花。”
黎明的晨光冉冉升起,朝阳拔碎了夜色,点点火一般的朝光映在雪面上,映得卿如玉白皙的面容映着艳红的梅花,一如那年的冬季,透着微微清冽的梅花香气。
“卿二小姐……”
“将军,你我当真如此疏远了吗?可我们分明什么也没有做,莫不是因为东屋那位,所以才会这样?”卿如玉极敏感,战青城看苏凤锦的每一个眼神,她都记得,那是一种在冰里烧得旺盛的火。
“原是我对不住你,若非与你父亲有约,我必为你寻一门好婚事。”
“在如玉看来,没有哪门婚事比嫁给你更好的了,阿城哥哥,别人不会真心待我,也不会如你这般为了将我救出来花这样的多的精力银钱,我已经一无所有了,独阿城哥哥一个,若是连你也不要我了,我真的不知道天地之大,我还能去哪里,大哥走了,弟弟也走了,阿城,我们先前在一起不是很好吗?定是可以回头的是不是?”卿如主拉着战青城的衣袖子,那干净明艳的面容上写了几分慌乱。
战青城拂开她的手:“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那东屋……”
“东屋不适合你去。”战青城将灯盏塞进她手里,转身出了梅林。
卿如玉面容苍白,跟着唇泫然欲泣的跟在战青城的身后,战青城也没送她去梧桐院,只出了岔路口便走了。
兰馨早晨起早来伺候老夫人起身,结果便撞见了卿如玉:“如玉,你怎么了?”
卿如玉抹了抹脸,凝着兰馨不自觉便带了几分尊贵之气:“没什么。”
兰馨眸光幽暗,眼珠子一转,上前扶了卿如玉温声道:“没事就好,你这可是打东屋过来?”
卿如玉扫了眼东屋的方向,紧了紧汤婆子,那艳丽的面容透着几分傲气,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兰馨的手:“半道遇见了……析臣,所以没去成。”
析臣是战青城的字,战青城生于青城,所以便取了这么个名,那字是弱冠之年先帝所取,里头有一个臣字,意在永生世都只为人臣之意,也是提醒大权在握的那些心术歪斜了的臣子,一日为臣,这辈子便只能为臣,旁的,想都不要想。
兰馨被她抢了白,一时气得憋着一肚子气。
秋婆子凑了过来,低声道:“东屋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先前还有丫鬟道是见了鬼了呢,卿二小姐是不知道,那东屋的先前可受了不少的罪处,可偏是奇了怪了,怎么作弄都死不了,这若是换了旁人,早殁了千八百回的了,那东屋一到暴雨天便被水淹,是个邪门的去处,奇的是她绣的东西。”
卿如玉思及她的嫁妆:“怎么了?”
秋婆子扫了眼四处,见朝光映雪各司其职,这和低声道:“那绣的就跟真的似的,那鸳鸯瞧着好似能从布里头拖出来一般,尤其是那眼睛,真真是诡异得紧,您可要当心一些才好,莫去东屋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卿如玉到底是府上被宠坏了的,性子也是纯善:“当真?那我那嫁衣可怎么办。”
兰馨垂眸轻笑:“既然爷让她绣,那便由着她绣,你若不放心,到时候再差人去绣一套出来,你瞧着喜欢哪套便穿哪套就是了。”
卿如玉再望东屋时只觉背后生寒气:“好,那便劳你帮着些了。”
兰馨亲昵的挽了她的手,姐妹一般:“你我也是十几年的姐妹了,说这些做什么,呀,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去拜会老夫人吧。”
卿如玉一颗心到底放心不下,对东屋也因着兰馨的缘故有了一个阴影,再不敢随意的进去了,倒也算是无意中帮了苏凤锦一个大忙了。
这大清早的,苏凤锦睡得晚,被挽珠拖了起来一番伺候,她木头一般坐在床上,瞧着忙碌给她梳发的挽珠昏昏欲睡。
“ 小姐,肖少爷来了,你别睡了,快别睡了啊。咱可得打扮好看些才好。”挽珠替苏凤锦挽着发,见苏凤锦闭着眼睛睡得雷打不动,只得换了个说法。
“爷要同肖少爷一块儿来,爷同肖少爷说了,你们二人那是伉俪情深,一会儿你可别揍爷了,爷护了你这么多回,不管是真的假的都是极难得的了,这若是换了芳姨家的,见了芳姨这么作,早一巴掌糊死芳姨了……”
挽珠见苏凤锦睁了眼瞪着她,忙道:“那话可不是我说的,原是芳姨自个儿说的,说了几遍了,我都倒背如流了。”
苏凤锦打了个呵欠:“我为什么要同他演什么伉俪情深。”
先前的种种原都是假的,如今竟连那四个字也要靠演了么?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这是安总管传的话,这会儿爷已经同肖家少爷过来了,你再不快些醒,只怕爷就要亲自过来了。”挽珠也不知苏凤锦是别扭个什么劲儿,一个劲的说道着战青城。
苏凤锦想起昨天晚上,打了个激灵:“不必了,我已经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瞧着你这坐着都睡着了,奴婢可吓死了。”挽珠递给苏凤锦一方帕子,苏凤锦净了脸,挽珠又替她上了胭脂。
又挑了件眼下时兴的蝴蝶袖外加碧色袄子,因着那些簪子都被苏凤锦给毁了,挽珠只寻了一根木簪子挽着,余下的一半墨发散在身后,瞧着妙人儿一般,小家碧玉宜其家室!
苏凤锦打里屋出来时那坐在院中闲聊的二人险些闪瞎了眼。
她憔悴的面容上新抹了些脂粉,加之她皮肤本就白皙,如今一抹更是白里透红,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水扑扑的眼茫然的瞧着二人,几缕发丝垂在颈边,一袭烟荷素青的长裙服贴的穿在身上,冷冽的风轻拂,衣衫轻扬乌发微撩,瞧着乖顺又温婉。
苏凤锦平日里虽也穿得素净,却极少会上胭脂,所以瞧着多半是憔悴的,而如今却是灵动的,似上了颜色的荷花图,美而婉约。
肖富贵就好似没瞧过似的,喃喃道:“姐姐,你什么时候有了这般大的造化了,真真是好看,难怪姐夫待你这般上心,你过得好那我也就放心了。”
战青城起身,取了挽珠手里的披风披在她身上,温声道:“怎的穿了这样少?”
也只有这样的场合里苏凤锦才不会将手抽出来。
肖富贵确实变了许多,身着战甲,那张病怏子似的小白脸晒得黝黑面极富轮廓,一双桃花眼朝苏凤锦挑了挑,微微一动便是一身铠甲的硝烟味儿:“姐姐,你瞧我如何?可有变化?”
苏凤锦抽回了手,绕着肖富贵转了一圈,曲指敲了敲他的铠甲:“怎的回来了还穿这一身?也不嫌累。”
肖富贵走了两步,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神气得紧:“我昨儿早上才回肖府,父亲便赶紧让我过来递帖子了,姐姐,原先是我不好,你可要离那姓赵的远一些,你是不知道,原先在牢里的时候,原就是那姓战的指使的我,我才说了那些混帐话,当时年少不懂事,还望姐姐莫怪。”
苏凤锦见他这般懂事了,还有些诧异:“你这哪里是变了模样,你这瞧着好似换了个人回来似的。”
肖富贵拍了拍胸膛,铠甲声咯咯作响:“那可不是,我是如假包换的,我还记得有一年姐姐你被狗追呢,你拿了个肉包子去打狗,结果那狗硬是跟了你一路。”
苏凤锦伸手掐着肖富贵的脸,气呼呼道:“都是些陈年往事了还提它作什么。”
“嘶疼疼疼,姐姐你轻点儿,你是不知道我抗击蛮夷的时候,那一个个的可生得比我高大多了,我可受了好多伤才回来,现如今身上还有旧伤呢。”肖富贵嗷嗷直叫唤,吓得苏凤锦赶忙便松了手。
战青城满眼宠溺的瞧着苏凤锦闹腾,只有这个时候,苏凤锦那重新彻起来的城门才会打开一丝细缝,露出些不一样的表情来。
“伤着哪儿了?”
“没事儿,我如今是大男人了,又不是那些个小白脸儿,疼一疼也不打紧的,先前那一尸两命……原是我糊涂,我已经去祭拜过了,那位老父,我爹也已经接去肖府里头将养着了,姐姐,如今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虽说那些年我也做了不少的荒唐事儿,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你过的好不好。”
战青城忽的将苏凤锦扯进怀里,下巴抵在她肩上,笑盈盈的:“肖副将这是怀疑本将军?”
肖富贵朝战青城行了个军礼:“将军误会。”
苏凤锦暗自掐了掐战青城,岂料战青城的呼吸便直直的喷在了她的颈边,一时扰得她心烦意乱:“松手!”
战青城的唇从她的劲边擦过,怀里香软白嫩的人让战青城爱不释手:“不松。”
肖富贵瞧着这两个人暗地里的互动笑意渐淡:“三日后七殿下回到长安,到时候不知战将军可有打算?”
战青城忽的松了苏凤锦,眸光晦暗不明:“怎么?替七殿下当说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