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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话音落的时候,一个飞镖暗器袭来,狠狠击中了孔耀光的手腕,孔耀光再凶残,也只是个不修武的普通人,被这充满内力的一击击倒,瞬间闪电般缩手,痛苦万分地捂着手退在一旁。
因为是要救人,发暗器的人用了全力,所以孔耀光的手此刻是完全麻木状态,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从门外大踏步进来一个身影,身着七品鸂鶒官服,这官服之前也在王大人身上穿过,但不知为何穿在这人身上,就平添了一股英气。
大约是因为此人年轻,眉目间也不像王大人有一股老油条气,比较清浊刚毅。
孔耀光骇然地转过去:“是谁?!”
是谁敢阻止他杀人,杀了这个阻拦他的贱丫头?!
玉儿扶着撞疼的胳膊跌跌撞撞爬起来,根本不管来人是谁,哭着向孔玲珑跑去:“小姐,你没事吧?!”
孔玲珑方才窒息的时间不短,到现在都还在咳嗽不止,这让玉儿更害怕,眼泪直直掉落。手忙脚乱地给孔玲珑抚胸捶背,心里又是懊悔自己无用,明明发誓会保护好小姐,为什么她还是这么的没用?
来的七品官看到孔耀光恶狠狠的一张面孔,眉目间从冷漠变为嫌恶,都说相由心生,这男子显然看到人来,也还没有从癫狂中恢复,就像一只已经失去理智的恶犬。
七品官冷冷捋了一把衣袖,说道:“本官咸阳县县令,耿国忠。”
咸阳县新任县令,耿国忠。甲子十七年进士,今年也才不到三十,算得上年轻有为。
孔玲珑把宝押在这位大人身上,当然是押对了。
只见耿国忠寒着一张脸,身后跟着一个蓝衣护卫,一身气息沉稳,不露情绪,显然刚才的暗器就是他发出的,实在算得上孔玲珑的救命恩人。
孔玲珑看着那护卫,许是神色打量,那护卫也看了她一眼。
听到耿国忠摆明了咸阳县令的身份,孔耀光终于露出了一点表情,咸阳来了新县令的事,他做生意当然第一时候就收到消息,做生意的一定要首先和官府打好交道,孔耀光也是第一时间给县衙送了一份“厚礼”。
这点规矩往常的县令都是笑纳,上一任那个王大人更是贪得无厌,有多少吃多少。
可是,孔耀光这第一份厚礼,在县衙转了一圈就被退了回来。
孔耀光看着耿国忠,耿国忠也看着孔耀光,忽然孔耀光收敛了身上所有戾气,弯腰躬身行了一个全礼,因为这里不是在县衙大堂,所以不用下跪。
“草民孔耀光,不知大人来临,有失远迎,还请大人勿怪。”平板的客套话。
耿国忠也道:“免礼。”
孔耀光直起身,面色依旧不善,并不是他狂妄到连县令都不怕,而是刚才那一弯腰一行礼间他脑海里已经转过了许多种念头,他刚才的确在掐孔玲珑,也被这耿国忠看见了,但是,耿国忠不能拿这个给他定罪,也没办法因为这个就抓他去县衙。
“孔掌柜,”耿国忠沉沉开口,显然他已知道孔耀光的身份,“你能给本官解释一下,刚才你在做什么?”
孔耀光看着耿国忠,这新县令的脾性他也听过一两次,可是这里不是戏文中写的,刚正不阿的清官可以所向披靡,孔耀光想着就有些淡淡开口:“是草民有些家事没有处理好,让大人见笑了。”
耿国忠不由皱了皱眉,看向孔耀光的眼神更不善起来,他居然用家事来搪塞?
可是玉儿不依了,她虽然只是丫鬟,但是此刻对孔耀光也是恨之入骨:“胡说!你方才分明想要小姐的命!”
这也是耿国忠心里想的,他刚才幸亏是清清楚楚看见了那一幕,还来得及让护卫出手,再晚一刻,那孔玲珑真是要命丧这位孔耀光手里了。
孔耀光却神情骤然阴寒,一寸寸凝视玉儿的脸:“主子说话,轮得到你一个丫鬟出嘴?还敢污蔑主子杀人,依照孔家规矩,把你千刀万剐才是下场!”
耿国忠沉下了脸:“孔掌柜,本官还在这里,你眼里还有本官吗?”
竟然当着他的面就说话如此恶毒?即便对个丫鬟,也实在嘴脸难堪。
之前说过耿国忠是科举进士,而第一个官身就是远离京城的咸阳七品,家里肯定不是达官贵人,寒门出身,通过苦读得到的功名,从小家中也没有什么仆婢,只觉得人人都有爹生父母养,谁天生愿意低贱侍人。孔耀光这样仗着身份压人,首先就犯了耿国忠的忌讳。
孔耀光当然看到了县令大人的不满,这却只更催生了他的反叛,冷着声音说道:“一个丫鬟说的话,难道大人也信了?我孔耀光难道真会对自己的亲人动手?”
耿国忠额上隐有青筋:“用手掐别人的脖子,本官实在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
都说商人中多部分奸猾,耿国忠自己身为士族,面对这些商贾就生出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感受,自觉他们都是一群无法讲道理的人。
孔耀光现在其实也是在鱼死网破,他明白县令出现在这儿,自然也是孔玲珑安排好的,他不愿意就此束手,干脆和这个县令死磕到底:“耿大人说的言重,方才我与侄女因为生意上的事自然有冲突,我这侄女又素来性格强硬,不把我等长辈放在眼中,她爹娘去的早,唯一的祖父不久前也过世,她一个孤女无人管教,我便是来教她一教,让她日后懂得道理,大人正撞见我在教训她,如此就误会了我,只怕不好吧?”
果然擅长狡辩……
耿国忠自认自己还没眼瞎,年纪更是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刚才那样子孔耀光分明是用了全力,究竟只是教训一下还是真的想要对方的命,耿国忠认为不止他分得清,被掐脖子的那位姑娘也一定分得清。
他的目光忽然就看向了孔玲珑,孔玲珑自刚才一直没说话,也是因为喉咙受损,若不保护也是麻烦。
孔玲珑跟耿国忠目光相对,却只是露出一抹凄凉笑意。
孔耀光能把想杀她美化成教训她,她在想祖父若在天有灵,会不会还怪她今天对孔耀光斩草除根的决心。
有些人就不能给他喘息的余地,因为你的仁慈永远只能换来憎恨,只有把他彻底从世上抹除,才能睡个好觉。
耿国忠接触到孔玲珑的笑容,转头对孔耀光说道:“本官虽然初到咸阳不久,但孔宅孔小姐一向受到咸阳百姓们的爱戴,本官相信欺骗一个人容易,欺骗大家却难,孔小姐既然被百姓推崇,本官想她不会是你口中说的,不敬长辈之人!”
孔耀光眼中精光一闪,正要说什么,孔玲珑这时柔柔开口:“多谢大人为民女说话,接下来的事,就请大人让民女做个分辨吧。”
耿国忠就是等这句话,他是县令,就是审案也需要苦主和被告对质一番,他从中才好判断个子丑寅某。
方才他纯粹是看这十来岁的苍白少女有些可怜,不管对与错,一个中年男人欺压一个弱势少女,始终是不对。
读书人出身,那股子傲意清节始终不会从心中抹去。
孔玲珑看着孔耀光,拒绝了玉儿的搀扶,手扶着椅子把手,一点一点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凝视孔耀光发出清凉的一笑:“三叔,我最后叫你一声,你方才说到孔家的规矩,我这丫头要拖出去千刀万剐,那玲珑今天便告诉三叔,孔家什么规矩,我说了算。除我之外,也轮不到任何人做主。而如果依照孔家规矩,孔耀光,以你的行为,早就应该被——逐出孔祠!”
纤柔的嘴里吐出决绝的话语,这半年她过了许多暗无天日的日子,但她也感谢这半年,让她得到了许多毕生得不到的东西。
孔耀光的脸色森寒,玉儿在小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阵激动,就冲着小姐刚才差点死了,把这人逐出孔家都是轻的了!
孔耀光想着就要抬手,怒骂道:“孔玲珑你居然敢!”
可这一动才发现手传来钻心剧痛,根本就动不了,方才那什么暗器打的一下,竟活生生像是废了他一双手?!
耿国忠旁边的蓝衣护卫,面容淡淡。
耿国忠则是冷冷道:“这下本官没再看错吧?”
孔耀光满头大汗压着双手,恨极了,他用眼神在孔玲珑脸上想烧出个窟窿来:“你想逐我出孔家,没门!”
孔玲珑却看着他:“孔耀光勾结外人,私吞孔家财产,犯了孔门家训第一条大罪,不得监守自盗。尤其是再三不知悔改,我今日以孔门家主的身份,把孔耀光逐出孔家,今生今世不得回归!”
在旁边的玉儿简直觉得小姐身上冒着光,没有人更理解她们小姐这半年经历了什么,那么大的困难小姐都熬过来了,现在这孔耀光和孔氏的旁支,也不会再能拦得住小姐!
孔耀光正要发疯,忽然门口就传来哀嚎:“掌柜的!掌柜的救我们啊!”
孔耀光瞪眼一看,竟然看到十好几个穿着县衙衙役服的官兵,套着枷锁,提来了一群人。
那先前被派出去的伙计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哭嚎不止:“掌柜的你骗我们!”
不是说好的孔宅的一切都归他们吗?不是说孔宅现在已经是没了主的院子,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然而就在刚才他们找到了大量金银,兴奋不已的时候,这群县衙官差就突然涌入,对他们来了个人赃并获。
简直像是等好了一样。
孔耀光瞪着外面那群被锁链铐住的人,只觉得周身已经感受不到一丝热气。
耿国忠这时哼一声,转过身看着那群被押来的人,先前孔家有丫鬟去县衙击鼓报案,说是孔家进了贼,正在到处抢夺孔家的东西。
耿国忠带着人来,一眼看到宅子门上的大窟窿,就信了三分。然后那孔宅的丫鬟就主动带着官差去各处拿人,耿国忠先带了蓝衣护卫到主院查看情况。哼,没想到原来都是家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