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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轻人转头一看,不由失笑道:“原来是柳大记者啊,真想不到能在这里碰上你。”
原来先前出手帮忙的年轻人正是方子明,而刚才进来的女人却是柳琴,她望着方子明戏谑地说道:“你上次就说要请我吃饭吗?今天可怎么说呢?”
“如果你觉得吃面不嫌寒碜,就随便点吧。”方子明很随意地说道。
“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柳琴马上在他的桌上坐下来,然后笑着说道,“你不要看这里是个面馆,可是这里的西藏牛肉是一绝,尤其是那个葱烧蹄筋,那可是他们的招牌菜。”
“噢?”方子明愣了一下道,“我今天是第一次来,刚才点了一个葱爆牛肉。”
“嗯,那我再给你点几道他们最拿手的,包管你吃了下次还想来。”柳琴笑道。
说完她把服务员叫过来,随口点了三个菜,就在这时,忽然听见门口忽啦啦一阵嘈杂的乱响,店内顿时涌进二十多人,方子明转头一看,只见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刚才在这里打架的那个黄毛,而他身后全是象他一样的泼皮混混。
他看见方子明以后,马上指着他对身后的一个人谄佞地说道:“小乙哥,刚才就是这小子出来架梁子。”
店里的人本来以为这件事已经了结了,没想到一下冒出这么多的混混,这下如果真打起来,开店的人是不用说了,那是一定要吃亏的,但更倒霉的是那些吃客,他们不过是来吃个饭,却要受这样的池鱼之殃,说来也算是霉到家了。
柳琴是做记者的,嗅觉一向很灵敏,她一看这阵仗就知道是冲着方子明来的,忙伸脚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他一下,然后低声说道:“他们好象是冲你来的。”
“嗯,”方子明点了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等会儿如果打起来,你就躲在我后面。”
“他们人那么多,你打得过吗?”柳琴担心地问道。
他们正在小声嘀咕,这时那个黄毛已经挥着手吼道:“兄弟们,帮我揍那狗娘养的,然后把这店子给砸了。”
后面那些人狂吼一声,乱哄哄地就想向前冲,这时只听有人大喝一声道:“都他妈给我站住,谁让你动手了?”
这一吼,不但店里的人吃惊,就连一众混混也吃惊地张大了嘴,因为刚才发话的人,就是黄毛口里的那个小乙哥,也是他们这一行人的领头者,现在最吃惊地当然要数那个黄毛了,于是他望着自己的头儿不解地问道:“小乙哥,怎么……”
“滚一边去,”那个小乙忽然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然后恶狠狠地说道,“不长眼的猪,老子回去再收拾你。”
这一下变生不测,不但那个黄毛惊呆了,就连方子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在这时,那个小乙哥已经堆着满脸的笑容向方子明走过来,躬着身子向他谄笑道:“大哥好。”
“你是谁?”方子明想不到一个混混头会对自己这么客气,他看着那个小乙哥,觉得似乎有些面熟,却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于是他皱着眉头说道,“谁是你大哥?你认错人了吧?”
“大哥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个小乙哥忙笑着提醒他道,“我是斧头帮的杜小乙啊。”
“噢,噢,”方子明听他提起斧头帮,马上想起他是谁了,这不是上次去秦楼诊所收保护费的那个小兔崽子吗?没有想到今天又遇到他了,于是他揶揄地问道,“原来是你啊,今天不会又是来找我收保护费的吧?”
“大哥说笑了,”杜小乙尴尬地一笑道,“几个小弟在这里耍酒疯,没想到却冲撞大哥了,真是不好意思。”
“你带着这么多兄弟过来是……?”方子明望了望那一堆混混,故作不解地问道。
“兄弟糊涂,兄弟糊涂。”杜小乙给他打了个躬,然后转过身来,两粒牛眼一瞪,望着那群混混吼道,“混蛋,还不给我滚出去。”
那些混混见当头的发了话,哪里还敢停留?赶紧灰溜溜地向外走,那个黄毛迟疑了一下,也想跟着往外走,哪知他刚一挪脚就听杜小乙沉喝道:“皮蛋,哪里走?”
“我,我……”那个叫皮蛋的黄毛显然对杜小乙比较畏惧,忙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不是让我们出去吗?”
“一点规矩都不懂,”杜小乙瞪了他一眼道,“快过来给大哥赔罪。”
“是,”皮蛋点了点头,哭丧着脸走到方子明身边,弯着脸说道,“大哥,对不起。”
方子明既不想得罪这些混混,也不想跟他们套上交情,于是他赶紧摆了摆手笑道:“你不用这样多礼,咱们就算是不打不成相识吧。”
那黄毛听他这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只好转头看了杜小乙一眼,看他如何指示,那杜小乙只所以对方子明这么客气,是因为知道他后台硬,不敢得罪他,这时见他这么说,当然是顺水推舟,不然自己如果太软弱,在下属面前就显得太跌份儿了,以后还怎么服众?
于是他瞪了那黄毛一眼道:“既然大哥饶过了你,那你就去吧。”
“是。”那黄毛应了一声,又对方子明弯腰打了个躬,这才转身灰溜溜地出去了。
“大哥,今天的事真是不好意思。”杜小乙小黄毛出去了,又对方子明赔笑道。
“别说这些了,其实我还要感谢你呢,”方子明笑道,“如果你不来,现在这里都不知打成什么样了。”
“大哥你说笑了。”杜小乙讪讪地说道。
方子明也懒得跟他多啰嗦,于是故作热情地说道:“今天辛苦你了,要不我请你喝两杯?”
杜小乙本来确实想跟方子明套套近乎,可是他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柳琴,就知道这时候不宜多打扰,于是他摇头道:“岂敢,岂敢,还是改天我请大哥吧,今天就不多打扰了。”
“噢,想来你也是很忙的,那你就请便吧。”方子明笑道。
“好的,那我先告辞了。”杜小乙忙拱手道。
他刚走到门口,忽然听见方子明在后面叫道:“喂,你等等。”
“大哥,你还有什么吩咐?”杜小乙忙停住脚步问道。
“吩咐倒是不敢,”方子明笑道,“只是这面馆的老板是我的朋友,以后还希望你们多多照顾一些。”
“这个就是大哥不说,以后我们也不敢骚扰。”杜小乙忙向他保证道。
“那就承你的情了。”方子明淡笑道。
柳琴见杜小乙出去了,忙望着方子明笑道:“你什么时候又变成混混头了?”
“你什么意思?”方子明不解地问道。
“刚才这些都是混混,他们都叫你大哥,你不是混混头是什么?”柳琴笑嘻嘻地说道。
“你真会胡猜,其实我还是苦主呢。”方子明不由失笑道,于是他将杜小乙去收保护费,然后铩羽而归的事对柳琴说了。
“原来是这样,”柳琴拍手笑道,“难怪我刚才听你跟他说收保护费什么的,我还以为你是坐地分脏的土匪头子呢。”
“幸好你刚才在这里,已经说得明白,听得明白了,”方子明戏谑地说道,“不然若是你充分发挥记者想象力,说我是黑帮头子,我的名声可就毁在你手里了。”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柳琴娇嗔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我跟你开个玩笑,你生什么气嘛。”方子明笑道。
“可是你这玩笑也太戳人心了,怨不得人生气。”柳琴白了他一眼道。
“今天又准备去哪里挖新闻呢。”方子明笑着问道。
“你这挖字倒是用得好,”柳琴笑道,“我还真准备去挖呢。”
“这是你们记者的老套路,”方子明调笑道,“有新闻就采,没新闻就挖,实在连挖的地方都没有了就造,你说我可说得是不是呢?”
“这些都是香儿告诉你的么?”柳琴也反讥道,“我们香儿当年也是当过记者的,不知她造了多少新闻呢?”
“打住,打住,就算我没说,”方子明连连摇手道,“我就知道社会阴暗面是不能揭的。”
“以后见了我要象见了香儿一样,规规矩矩地,不要胡说八道,”柳琴威胁他道,“否则有你好受的。”
“我对香儿可是规矩得很呢,”方子明见她摆出一幅母老虎样儿,不由玩心大起,于是对她开玩笑道,“要我对你象香儿一样原也容易,只是我怕那样不太雅相。”
柳琴见他开自己的玩笑,不由脸上微微一红,她知道刚才原是自己的话说得有些急了,让他抓住了语病,但她是个很泼辣的女人,没事她还想生事呢,此刻哪能让方子明一句话把她压倒?
于是她望着方子明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和香儿本就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料想我纵使做了对不住她的事,她也不好意思生我的气,所以我竟不知道什么是不雅相,只是你有那胆儿么?”
“咱们不说这个了,”方子明想不到她的性子这么沾滞,感觉有些招架不住,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你刚才说准备去哪里挖新闻呢?”
“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柳琴撇了撇嘴,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去淮江二桥呢。”
方子明知道她不是个好惹的女人,所以听她讥讽自己,也装作没有听见,但是后来听她提到淮江二桥,他马上想起了魏雅芝早上对他说的话,于是他忙问道:“难道淮江二桥有什么新闻么?”
“凭着我的职业敏感,这里只怕有惊天的新闻呢,”柳琴忽然压低声音,一脸诡秘地说道。
“是么?”方子明心中一跳,故作随意地说道,“能不能透露一点消息给我听听?”
“若说凭着我们的关系呢,我现在给你透点风也没什么使不得,”柳琴一脸狡黠地说道,“只可惜我也刚刚着手去挖,还没弄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噢。”方子明微微露出一丝失望之色,不置可否地噢了一声。
“我真的没有骗你,”柳琴见他有些不信,忙解释道,“我确实是刚刚注意这个新闻点。”
“那你刚才还说什么惊天新闻?”方子明不解地问道。
“社会上有许多关于淮江二桥的传言,这些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所以我们原来已经对淮江二桥失去了新闻的敏感性,”柳琴压低声音道,“但是这两天我们忽然接到台里的通知,严禁我们采访和报到有关淮江二桥的新闻,所以我感觉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既然都说不让采访和报道,你还往里挤?”方子明吃惊地问道。
“我是什么人?我是记者,”柳琴理直气壮地说道,“记者的责任就是让民众了解各种事实的真相,所以越是领导不让我们做的,我们越要去做,这样的新闻才是真正具有含金量的新闻。”
“这话太可笑了,”方子明笑道,“人家都不让你播,你即使挖出了新闻又有什么用?”
“这你就不懂了,”柳琴得意地笑道,“现在不让播,并不等于永远都不让播,市台不让播,并不一定省台也不让播,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收集详实的资料,挖出事情的真相,那样的话,等到我出手的时候,必然是石破天惊。”
“那倒也是,”方子明点了点头,不由暗赞她好心计,但他想了想,又提醒她道,“可是你这样也是在玩火,小心引火烧身哪。”
“多谢你的关心,”柳琴笑嘻嘻地说道,“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我现在只是暗中行动,绝不会打草惊蛇。”
“那就好,”方子明笑道,“那我祝你挖出一条大消息,一下变成新闻界的明星吧。”
“呵呵,你倒是挺了解我的,”柳琴笑道,“实话对你说吧,我们当记者的,若是挖不到有份量的新闻,一辈子也不出了头,可是做为一个市台的记者,又有多少有价值的新闻让你挖呢,所以遇上这样的机会,自己一定要努力去把握。”
“我看你也活得挺滋润的嘛,你还想怎么出头啊?”方子明笑着问道。
“看你这话说的,”柳琴白了他一眼道,“我一个市台的记者,如果从传媒的角度说,还是个不入流的角色,而且出门连个车也没有,这对于都市人来说,简直就是个穷光蛋,你说我能满足于现状么?”
“我看你上次去采访我,不是坐的有车吗?”方子明忙说道。
“你笨啊,那是台里的采访车,又不是天天能坐的,”柳琴白了他一眼道,“比如我今天想去淮江二桥,这不是台里的安排,我就必须骑电摩了。”
“噢,原来是这样啊,”方子明恍然大悟道,“我还以为你们都有自己的车呢。”
“哪能啊,那至少要到省台,”柳琴叹了口气道,“所以我很羡慕香儿,虽然她吃了些苦,但是也算是出人头地了,我看她现在在省台又开始红起来了,说不定再过两年又是省台的头牌。”
“那你也调去省台啊。”方子明不想跟她谈刘香的问题,马上岔开话题道。
“你说得轻巧,”柳琴叹了口气道,“省台的门槛也是很高的,你以为想进就能进啊,我既没有香儿的容貌,也没有香儿的气质,又没做出什么突出的成绩,凭什么调去省台?”
“其实你也挺漂亮的,”方子明见她又提起刘香,只好讪讪地说道,“而且我看你也挺能干,比她有社会经验。”
“你就说我狡猾不就得了,还这么转弯抹角的,”柳琴笑道,“不过即使你是讽刺我,我听了还是很高兴。”
“你这人就是这样多心,”方子明笑道,“我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讽刺你呢?”
“呵呵,那就多谢你夸奖我啦,”柳琴笑道,“既然你这么瞧得起我,我可要努力呢,以后也跟香儿一样调去省台,不然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两位,你们的菜上来了。”两人正聊得起劲,忽然听见有人走到他们身边说道。
方子明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女孩拿着菜托给他们上菜来了,他忙点了点头道:“谢谢了。”
“不客气。”女孩给他们把菜摆好,然后又把盘里的一个小酒壶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柳琴指着那个酒壶好奇地问道。
“青稞酒,”女孩浅浅一笑道,“这是我们家乡的土产,不知道你们喝不喝得惯。”
“真的吗?”柳琴大喜,望着她笑道,“我看你不象是汉人,难道你是西藏的妹子吗?”
“呵呵,姐姐真是好眼力,”女孩笑嘻嘻地说道,“我叫格桑卓玛。”
“听说你们藏族人都是挺好客的,”柳琴拉着她的手笑道,“那你和我们一起喝酒聊天吧?”
“这不太好吧?”格桑卓玛瞟了方子明一眼,有些迟疑地说道。
“呵呵,既然你送来了酒,想必是要敬他一杯的,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柳琴拉着她坐在自己身旁,笑嘻嘻地说道。
“那好吧,”格桑卓玛倒是很大方,她见柳琴盛情相邀,便没有再推辞,而是拿起桌上的酒壶笑道,“那我替你们斟酒吧。”
说完将那酒壶里的酒斟在三个小碗里,然后每人面前送了一碗,方子明看着那金黄的颜色,闻着那淡淡的清香,不由喜道:“这酒看起来倒真不错,只是怎么要用碗斟呢?只怕用杯子斟来会更漂亮吧?”
“这青稞酒不象普通的白酒,酒劲没有那么重,”格桑卓玛笑道,“所以在我们家乡,一般都是用碗喝的,而且还是那种粗口大碗。”
“啊?”方子明吃惊地问道,“那如果要干杯的时候,岂不是要一碗一碗地干?”
“呵呵,”格桑卓玛抿嘴一笑道,“如果按照我们那里的习惯,招呼客人饮酒时,至少第一碗是要一口干掉的。”
“那可有些强人所难了,”方子明低声嘀咕道,“如果换成大碗的话,即使是水,要喝下去都了不得,更何况是酒。”
“这你可就不懂了,”柳琴笑道,“喝酒跟喝水哪能相提并论?你看人家喝啤酒的,有的喝上十来瓶都没事,如果换成水的话,早就胀都胀死了。”
“这位姐姐说得很是,”格桑卓玛端起面前的酒碗笑道,“我来敬二位一碗吧?”
“第一碗是要干了?”方子明忙端起酒碗来问道。
“那也不一定了,”格桑卓玛柔声道,“如果你实在喝不惯,就慢慢的喝吧。”
说完一仰头将碗里的酒干了,方子明见她如此豪爽,当然不好意思不喝,但他从来没有喝过这种酒,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所以先喝了一口在嘴里尝了一下,只觉这酒虽然有几份酒味,却如同煮得恰到好处的糯米甜酒一般,竟是香甜可口,于是他一仰脖子把碗里的酒喝干了。
当他把酒碗放下时,发现格桑卓玛的一双妙目正在上下打量着他,方子明借着酒兴,也忍不住仔细打量她一番,只见她正如那些黄毛所说的那样,全身上下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说起来倒是一流的身材。
尤其是她的那一双眼睛,就象是深山里的一泓秋泉一般,竟是说不出的幽远深遂,让人看上片刻就似乎有些迷失的感觉,只是她这脸也长得特平凡了些,虽然轮廓看起来也不错,但是那皮肤的颜色和光洁度,让人不能不为之一叹。
她若是换上一张脸,不要说是象柳霏霏刘香那样的,就是换上眼前这柳琴的脸,只怕也是个拔了尖儿的美人吧,方子明不由暗暗叹了气,那女孩见他盯着自己看,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微微把头低下,避过了他目光的直射。
她这个低头含羞的动作是那么自然,真是娇柔之态毕显,虽然因为面容不佳,没有勾起方子明的欲望,但他看着格桑卓玛的样子,总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他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所以他面对着这样一个面容平凡的女孩,居然有些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