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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彭在压切长谷部身边足足沉默了两分钟, 用以平复自己的情绪。因为事情发展超出了自己的控制就生气,这是极不成熟的做法——成熟的审神者决定抓大放小, 先不去想种种秋后算账,而是处理一下眼前的情况。
压切长谷部有了新的纹身,勉强算是一件好事。虽然这纹身目前看并无卵用,这振打刀现在还出于相当不稳定的情况,需要有人时刻照看……审神者蹲下身, 拉住褐发打刀的胳膊, 将他从地板上扯了起来,按着他的肩膀说:“长谷部, 睁开眼睛, 我们谈谈。”
压切长谷部睁开了眼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不好意思地挪开了目光——他的表现真的很像面临洞房之夜的新娘子。他躲闪挪移的目光不经意在自己身体掠过,然后震惊地盯着左侧小腹和大腿的连接处,再也无法从哪里移开。
但都彭已经开启了无视大.法, 强行忽略他的任何异常反应,语气平常地问:“长谷部,说说看,我今天为什么惩罚你?”
长谷部的娇羞已经烟消云散。他惭愧得脸色苍白:“因为您说过的,我因为其他人的一句话就产生了动摇。”
他以为都彭提到这个问题, 代表着惩罚还没有结束。或是要提什么为难的要求,所以先说说他的错误,以便让他愿意听话。但都彭只是屈起手指, 用力地弹了他的脑袋一下。这个举动带着家长式的纵容,终于让压切长谷部的目光从自己大腿根部那处纹身上移开,落在了审神者的身上。
“答错了。”审神者不太满意。然后他语气温和,实则傲慢地说,“我说过,我不鼓励你挡在我前面的那种行为。我奖励你,是因为你有这份心意。但正确的做法是,有危险,躲到我身后去。”
压切长谷部意外地瞪大了眼睛。他很想反驳,他有很多话想说,比如:可是我是您的刀剑,为您抵挡危险才是我存在的价值。但都彭瞥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争辩,继续自己的提问道:“那么,你再说说,我今天给你的惩罚是什么?”
压切长谷部迟疑了。他刚才疼得那么厉害,不就是惩罚吗?也怎么能算是一个问题……但审神者会这么问,看起来答案又不是如此显而易见。打刀青年紧张起来,皱眉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你有点笨。”都彭叹了口气,正直地评价道。
在压切长谷部害怕遭到嫌弃的眼神里,他耐心地解释说,“之前我们独处时,你说了谎。我当众再问你同样的问题,然后指出并且让你改正了它,这就是我给你的惩罚——疼痛只是让你对铭文印象深刻的必要手段,那不是惩罚。”
该怎么说呢?因为在压切长谷部的心里,审神者太过重要,都彭没法像欺负烛台切光忠那样去欺负他。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这振打刀太过脆弱,一个细微的失误,就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他必须向这个付丧神解释清楚自己的为人。
“我并不是那么苛刻的主人。我从不搞体罚。”年轻的人类和煦地说。他的眼里满是真挚,完全笃信自己就是那种和风化雨的类型。
“无论是像你这种细微的动摇,还是像堀川那样对我充满了敌意,甚至像一期一振那样对我挥刀,这些都不算什么。你不用把它们放在心上,我是不会因为这些小事生气的。”
这样说着的时候,审神者似乎回忆起了下午时在战场时的情景。他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语气轻松地说:“你们都是我很喜欢的刀剑。”
听他提到暗堕在逃的一期一振,压切长谷部没来由地感到紧张。一种本能的恐惧,让他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栗起来——即便审神者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再如何温柔,也无法掩饰他那种锁定了猎物一样满是侵略性的眼神。
但由于压切长谷部与一期一振的特殊渊源,褐发打刀没有理智地顺从本能的提醒避开这个话题,而是忍不住开口提问:“一期一振……也是您所喜爱的刀剑吗?”
如果您喜爱他,又为什么会令他暗堕出逃呢?压切长谷部十分疑惑:难道是由于一期一振特别无法接受寝当番?
都彭并不知道打刀的想法又转回了需要净化的方面。他点了点头,用仿佛在讲述“地球是圆的”一样的语气,轻描淡写地回答:“是的,所以,他逃不掉的。”
听到这样可怕的宣言,压切长谷部不免打了个寒颤。他很想对审神者说,请您放过他吧,如果他真的不愿意,我可以顶替他去值守他的那份寝当番。我一定会做的比他更好,更听话和顺从!但神使鬼差地,话到嘴边,打刀的忠心宣言莫名变成了又一个问题。
“那么,如果……我当时也逃走了呢?”打刀盯着自己的纹身,犹豫地说。
都彭被压切长谷部可爱的嫉妒心逗笑了。连这种事都要计较吗?他的视线下移,落到打刀左侧的腿根处,揶揄道:“你已经被我烙下了刻印,是我的笼中鸟了。长谷部,要认清自己的身份——魔王是不会允许笼中鸟逃出手心的,懂吗?”
感受到审神者的眼神,打刀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纹身,终于有了一丝安心的感觉,放纵自己露出了软弱和疲惫的眼神。
“是……是的……”他红着脸小声地回答道。被人握在掌心,关进笼子,也许对宗三左文字来说是相当痛苦的经历。但压切长谷部与他不同。他是不需要自由的,他喜欢这种被牢牢抓住的感觉。
可惜,在他动容的时候,看着他的捂住纹身的动作,万事追求完美的强迫症审神者不免又闹心起来——如果纹身是在胸口,此时的长谷部就可以将手覆盖在心脏上面,他的动作会和现在的气氛多么的相称啊!
可是现在呢?看看这像什么样子!这振打刀就像突然岔气了似的。如果不是方向不对,还会被人误会是不是突发阑尾炎。
不怎么开心的审神者一秒变脸,打破了温馨的气氛,将压切长谷部从地板上提了起来,从地上捡起皱得像块抹布的浴衣裹在他身上,将他半夹半扶地带到门口,交给了在门外等候的山姥切国广。
“去吧,让山姥切帮你洗澡。”审神者冷酷无情地说,“山姥切,今晚让长谷部睡你的房间。如果他需要起夜,你照看他一点。还有,一会告诉烛台切,堀川今晚住他的房间——我今晚会很忙,让烛台切看好他,不要让他打扰我。”
飞快打发走了自己的两振打刀,都彭坐回办公桌前,埋头写写写,一边记录今天发生的事,一边思考着该如何解决打刀那个搞错了位置的铭文。
到了吃饭的时间,对于铭文的问题,都彭仍然没有任何头绪。吃过晚饭不一会,匆匆收拾好东西的五虎退,就抱着自己的被褥,带着一群欢快绊脚的虎崽跑了过来,开开心心地问:“主人,我来啦,您有什么吩咐?我该把被褥铺在哪里?”
都彭只好将笔盖好,合上本子,带着五虎退上楼。他环视自己的房间,指了最里面靠墙的隐蔽角落说:“那里。”
五虎退是个乖巧的孩子,连忙跑过去铺被子。等他回过头,发现都彭正在换衣服。他又穿上了那件黑色的外套,但这一次,他没有再带那个奇怪的面具,也没有在腰间挂上那振不认识的打刀。
他像那天一样,带上双指环的戒指,在虚空中打开了通道,然后回过头来说:“退酱,跟我来。”
“哎哎?来啦。”男孩子连忙放下手里的被子,跑到审神者身边。他甚至没有想到去问问他们要去哪里,就扯着都彭的衣角跨过了仿若燃烧的光圈。
在顷刻间转换场地后,五虎退好奇地四处张望,马上感受到战场的气氛。虽然无法分辨具体位置,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和戒备起来。他抽出了自己的本体短刀,仰起头问:“主人,那个……啊,我先去周围看看情况?”
都彭拍了拍他的脑袋,“把刀收回去,别担心,这里是函馆。”
听到这里是最初级的战场,小短刀果然松了一口气。他乖乖收起刀,跟在审神者身后,探头探脑,好奇地说:“主人,我们为什么要来函馆战场?”
审神者带着自己唯一的短刀,走回曾与一期一振和堀川国广对峙的地方。他想了想,简短地回答:“收网。”
下午,一期一振出现攻击了都彭。知情的堀川国广和压切长谷部显然都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五虎退。压切长谷部与五虎退并不熟悉,没有机会与他单独说话——何况,那振打刀属于审神者阵营,即便有机会也不会多嘴。
但堀川国广也选择了隐瞒,必定是为了避免小短刀跟着担惊受怕。为了避免牵连烛台切光忠和五虎退,他大概也不会像自己的昔日同伴透露过自己的公开反叛。
——都彭其实很喜欢自己堀川国广的处事风格,干净磊落,万事担当。他只需要稍稍改变——学会更尊重自己的主人,就趋近于完美了。
走进树林,五虎退首先看到了一片小池塘。安静美丽,水里还生长着毛茸茸的芦苇。都彭在水边停了下来。他伸出手,折下了身边的一根垂柳。
小短刀还没来得及问主人这是要做什么,都彭已经将柳枝向水中插去,用一种仿佛自言自语般的音量,轻柔和缓地说:“碎裂吧,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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