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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枝是个冲动的人,见旁人不说话,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难听话,也转开脸去,背对着沈月萝,好像对方长的有多难看似的。见这帮老娘们都安静了,沈月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群欺软怕硬,嘴上没把门,身上少根硬骨的婆娘。
只要她们不干伤天害理,杀人越货的恶事,她不会下狠手,顶多给她们一点教训。
搓洗完衣裳,在河里摆动几下,径直拿过张菊花的棒槌,不管她的抗议,将衣服漂洗干净。
在她起身之后,桂枝对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口,看她恶毒的眼神,好像在呸一堆粪便似的。
沈月萝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想了想转身走回来,直接走到桂枝身后,抬脚踢向她的屁股。
桂枝见她脸色不善的走来,下意识的想闪躲,可是晚了,扑通一声,她摔进小河里。
河水不深,她挣扎着站起来时,河水只到膝盖。
踢完了人,沈月萝一句废话也没说,留下站在水里怒骂的桂枝,往家去了。
在沈月萝走后,张菊花瞧见桂枝那一身狼狈的模样,幸灾乐祸的打趣道:“好好的一身新衣裳,下了水却成了这个样子,看来你今天进不了城,也见不了公子少爷了。”
为了赶去诗会,桂枝跟二丫都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刚才洗衣服的时候,百般小心,怕溅了脏水,穿出去被人笑话。
谁成想,沈月萝竟然将她踢下水,毁了她的新衣裳。
桂枝气的脸都青了,二丫却暗自庆幸,还好还好,她总算聪明了一回,否则现在水里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了。
回到家,晾好衣服,没一会,郑林他们便来了。
瞅见沈月萝跟苏兰两人身上的男装,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相比让她俩的女儿装扮,其实他们更喜欢沈月萝扮成男人,这样他们相处也自在些。
等她俩坐上车,三毛一个劲的拍马屁,周胜跟郑林也夸了几句,直把苏兰夸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大路上还有些泥泞,驴车走的很慢。
看着慢吞吞的驴子,沈月萝琢磨着,要想提高效率,这驴子非换不可,不然照这样下去,她的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
快到永安城时,路面好走多了,大概是这里下的不大,走着走着,路面只有一点点潮。
郑林松了口气,下雨天生意会清淡很多,种庄稼的希望该下雨的时候下雨,做生意的人,除了伞的,恨不能一年到头不下雨。
摆好摊子,几人便叫开了。
孙豹仍是一脸敌意的盯着他们,被郑林这伙人挤的,他跟同伴的生意差了太多。
只可惜,他心有怨气,却不敢再去挑衅。
他傻了才去跟一帮小青年动武,更何况还有沈月萝那个出手神秘的丫头。
安排好生意,沈月萝便跟苏兰溜进城了,她俩先从小型酒楼开始找。
这个不容易,得碰运气。
上次见的那几个长工,还没有消息传来,一切进行的比她相像的要慢上很多。
刚开始进的两家酒楼饭馆,根本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一听说她们是谈猪肉生意的,便急吼吼的将她们赶走了。
苏兰这个爆脾气,差点没跟人干起来。
沈月萝很后悔带她出来,要是带三毛那个人精出来,或许帮助更大些。
路上,他俩经过一间店面不大的布坊铺子,因为不在主街上,生意有些清淡。
沈月萝抬头看了眼成衣铺的匾额,‘李家布坊’
这店名太简单了,一看就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一代接着一代,再瞧他们店里挂着的衣服,几乎是清一色的青衣灰布料子,半点鲜艳的颜色都没有,死气沉沉的,跟这名字如出一辙。
苏兰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便要拖着沈月萝离开。
她没忘了要买料子的事,可这店里的料子,也太差太丑了,她才不要进去。
可是,她没能拖动沈月萝,反倒被沈月萝拽进店里。
刚一进店,一股子霉味加潮气,扑面而来。
苏兰掩住口鼻,再不肯往前迈一步,“这是什么破店啊,跟棺材铺似的,我不要进去。”
“那你就在门口站着,我去看看就来,”沈月萝丢下她,整理了下衣服,忽然想到此刻是男子的装扮,忙抖了抖肩膀,挺了挺胸,大步迈了进去。
店铺的一旁,立着个半人高的柜台,上面摆着一个破算盘,笔架上挂着几支毛笔,还有一叠子宣纸铺在桌上。
柜台的后面,立着一面两米多高的架子,应该是用来摆布料的,大概是这家生意不好,架子上只有零星的几捆灰色布料,上面还沾着灰,也不知多久没清理了。
她进来的时候,只顾看店铺摆设,转了一圈,才瞧见柜台最里面,缩坐着个瘦弱男子。
专注的趴在柜台上,手里握着一只半秃的毛笔,正聚精会神的画着什么。
在他的头顶上,挂着一排画好的图样,数下来,至少有几十张。
月萝之所以会注意到这家发霉的布坊店铺,正是因为悬在他头顶的图纸,如果她没看错,这些都是服装设计图。
这个人绝对是画图成白痴,有人进店了,还转了半天,他居然都没反应,这样的人开店,能赚钱才是天下奇事。
沈月萝对苏兰打了个眼色,苏兰正愁找不到人出气,于是跑过去狠狠的在桌上拍了几下,“喂喂,你这人会不会做生意,我们进来这么久,你是聋了还是哑了,也不知道招呼一声,我看你这店怕是也撑不下去了吧!”
瘦弱男子将脸从纸张里抬起来,一对凹陷的眼窝,尖瘦的脸型,苍白如纸的脸色,要是晚上看见,还以为他是鬼呢!
“你要买什么?料子还是成衣?成衣恐怕没有你穿的尺寸,要买料子的话,这里有尺子,自己去量,一尺布五文钱,量好了自己裁,临走时,将钱搁在桌上就行了,”这男人讲话也是有气无力的,整个人一点生气都没有,跟他的店一样,快发霉进棺材了。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我来买东西,不是来看你这张死人脸的!”苏兰哪见过这等店主,惊怒着就要跳起来。
“姑娘不满意,转个身,就能离开,从这里出去,拐个弯,到了主街,那有家永安有名的成衣铺子,绫罗绸缎,应有尽有,肯定有姑娘满意的,”瘦男人手一抬,不愠不火的作了请离开的手势。
沈月萝抓住苏兰的手,制止她这条暴龙,饶有兴致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姑娘,我们穿的可是男人的衣服。”
瘦弱男人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她们二人,“我是裁缝!”
言下之意便是,他是裁缝,如果连男人女人的身材都分不清,还配称作裁缝吗?
沈月萝一想也是,伸手指着挂在上面的图纸,问道:“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瘦男人显然对她的问题没有半点兴趣,低下头,握着毛笔蘸上墨汁,又要继续作画。
“你!”苏兰气不过他的态度,已处在发火的边缘,沈月萝在桌子底下,狠狠的掐了她一把,脸上仍旧带着浅浅无害的笑意,“如果是你画的,我得多嘴说几句,这些成衣设计,新意有了,但不实用,你只注重美观,太过夸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所以自暴自弃?说实话的,你这样的做法,我不敢苟同!”
瘦弱男人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那张没有生气的脸,一时间布满了怒火,他重重的摔下笔,不客气的赶人,“你要不要苟同,跟我没关系,我的画作也不需要你来认同,你以为你是谁,我的店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沈月萝呵笑了一声,“这就生气了?一点度量都没有,你还算是个男人吗?听不得忠言,难道要听虚假的好话?干嘛,你还想打人?”
说着说着,那瘦弱男人,竟还攥起拳头,瞪着眼睛,一副要掐死沈月萝的模样。
苏兰往前迈了一步,挡着沈月萝,顺便举起自己的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姑娘/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你就算心里不爽,也给我忍着,否则今儿你就得模着出去!”
恃强凌弱,苏兰绝对干的出来。
瘦弱男人盯着她的拳头,刚刚升起来的冲动,瞬间灭了下去。
沈月萝笑着,“你别怕,她不会真打你,但你得老实回答我的问题,难道就因为没人认可你的设计,你便如此颓废,一蹶不振,若是我猜的没错,这店是你家的祖产,你难道不怕店铺倒闭,毁了你祖上的期望吗?”
瘦弱男人震惊的看着她,“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不认得你。”
“不认得有什么关系,永安城那么多人,你总不会人人都认得,我叫沈月萝,你叫什么?”
“沈月萝?”瘦弱男人眨了几下眼睛,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你听过我的名字?”这回轮到沈月萝好奇了。
瘦弱男人有些犹豫的说道:“认得,我爹从前就是给沈家做衣服的,我知道你是沈家的大小姐,你后来是不是离开沈府了?几年前我跟着爹去沈府量身,却只见到二小姐,你不记得我了?”
沈月萝真得感叹,这个世界好小,到哪都能碰到熟人,“呃,过去的事,我都忘了,毕竟过了五年,你变了,我也变了,不认得也很正常,可……既然你是沈府的的裁缝,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李风无奈的叹气,“我爹四年前就去世了,他不在之后,我拿着自己设计的衣服去沈府,却被二小姐赶出来,我知道自己的手艺不如爹,她不喜欢我做的衣服也很正常,反正一言难尽,哦,大小姐,您快坐。”
他总算意识到沈月萝一直是站着说话,着急的在店里找凳子,可是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干净无残缺的。
苏兰闲他们讲话太无聊,跑出去溜达了。
沈月萝摆摆手,“你别忙了,既然大家都是熟人,不必在意那些虚礼,你叫什么?”
“我?我叫李风。”
“哦,李风,你守着祖上的店铺,不该让它就这么荒废下去,我来你这儿半天了,一个店人也没见到,你这样下去可不行,总不能一直吃老本。”
李风脸色白了白,“其实……其实我偶尔给人家帮忙做寿衣,也就是打打下手,这店面是我家的,我不用交房租子,反正也饿不死。”
他这样的生活态度,沈月萝可不苟同,“你一个大男人,怎能这般没有志气,你再做几年寿衣,就得把自己做进去,我再问你,上面的成衣图样,你有什么想法。”
李风没想到,沈月萝又提到了他的设计,顿时不好意思了,“我都是画着玩的,我知道不好看,也没人喜欢,他们看着都觉得很怪,我也没想过有人喜欢,自己高兴就行了。”
沈月萝很不留情面的认同了,“的确不好看,怪里怪气的,不适合现在的人穿,你画功不错,想法也还好,就是方向弄错了,我给你画个东西,你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她站起来,走到柜台后面,刚迈进去,头皮一阵发麻。
这小子是多久没搞卫生了,地上全是纸屑,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架子上也全是灰,她搭了下手,立马现出几个手指印。
凌厉的目光扫向李风,他尴尬的笑了笑。
平时店里也不来客人,偶尔有人过来请他做寿衣,谁会在意他这里是干净还是脏乱。
沈月萝踩着一地的垃圾,走到摆纸笔的地方,提笔想了想胸罩的样式,便画了起来。
李风好奇的凑过去,瞅着她画的线线条条,啥都没看明白。
沈月萝的画功一般般,画了好几张,总算像点样子,搁好笔,吹了吹上面的墨汁,将画递给李风,怕他不明白,她还特意画了个穿胸罩的美女,正面背面都画了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