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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殿下到,绮阳郡主到。”
就在殿内陷入一片寂静时,外面陡然拖长的宣报声打破了这份沉抑的平静。
下一刻,众人不由偏头朝屏风后望去,郭太后握着少女的手并未松,反倒不易察觉的紧了几分,眸色淡然地睨向进屋的二人,唇角的笑意看似亲切慈和,然而立在郭太后身侧的顾砚龄却看得出那笑丝毫未达眼底。
沉稳翩然的少年同灵动俏丽的少女并肩而入,转过屏风后,一同上前行礼。然而在行礼前,顾砚龄却是分明收到了少年关心的目光。
看着眼前礼貌而规矩的一双人,郭太后温和的笑看了元皇后一眼,随即转而对着萧译与绮阳意有所指道:“瞧瞧,这身上都沾满了雪珠子,可见这一路来赶的急,哀家这慈宁宫又不会长腿走,慢慢来也无妨,若是路上踩着雪磕着哪了,反倒让哀家这个做曾祖母的心疼。”
郭太后语中满是长者的关心,却又似笑非笑的淡然扫了眼近前立着的少女。
看来,为身边这个小丫头上心的人可不少。
“今日是除夕,绮阳和长孙哥哥自然要赶着给太后您送福来,原本绮阳与长孙哥哥走得早,谁知半路上不小心让树枝勾破了裙子,哥哥这才陪绮阳回去换了一身。”
说到这儿绮阳撒娇般上前挽住郭太后的手臂道:“不然,绮阳和哥哥一准儿第一个到慈宁宫,太后莫怪绮阳粗心,哥哥方才已经说了绮阳一路了。”
“绮阳,又没样子了。”
听到元皇后一旁的轻斥,绮阳求救般看向郭太后,佯装不敢对上元皇后嗔责的眼神。
郭太后唇角笑意未减,心里却是了然,绮阳这个丫头看似心思简单,实则由元皇后教出来又怎会单纯?
明知她慈宁宫与她坤宁宫和东宫的关系,还敢在她面前撒娇大大方方卖弄心思的也就只有这个仗着帝宠和东宫的小丫头了。
“罢了,今日是好时候,皇后就莫要苛责她们这些小辈了。”
郭太后说着宠溺的看向身旁的绮阳,少女当即俏皮道:“绮阳谢太后。”
话一说完,绮阳转而看向被郭太后握着手立在那的顾砚龄笑着道:“太后和顾姑娘这般亲近,看来太后也喜欢绮阳这个未来的嫂嫂了。”
说到这儿绮阳刻意的转而看向一旁的萧译,眸中打趣的笑意再明显不过了。
听到这陡然转变的称呼,顾砚龄微微一愣,随即看过去,却正对上少年温和带着几分笑意的眸子。想到如今二人之间身份的转变,脸上微微一热,终究抿唇未说话。
“哀家方才还与你母后说,将来有这样的孙媳妇儿是该享福了,所以哀家便等不得想提前享享这轻福,叫这好丫头替哀家去择几枝好看的腊梅回来,也叫哀家这把不轻易出门的老骨头瞧瞧这外面的美景。”
郭太后说话间眸光略过萧译落到了身旁立着的顾砚龄身上,握着少女的手警醒般捏了捏,等着少女的回话。
面对这般看似手段温和实则咄咄逼人的郭太后,顾砚龄心下未有丝毫地紧张与担心。
因为当萧译冒着风雪赶来的那一刻,她心底已是了然。
这一次,似乎不需要她亲自去费心思解决了。
果然,在顾砚龄心内笃定时,绮阳唇角微微一勾,随即淡淡掩下,照着方才萧译说与她的,一字不落却又满怀晚辈对长辈的关心道:“太后,您前几日哮症的旧疾方好,太医说这些日子都要让您避着些花草,否则怕哮症复发,伤了您的身子,这腊梅虽好看,可也难保证您的凤体,绮阳斗胆,今日这腊梅,您可是赏不得。”
这话一出,郭太后唇角微顿,眸中划过一丝冷意,眼前的小丫头看似句句为着她的凤体着想,不过是想着法子替这顾家姑娘解围罢了。
自个儿的身子她自然知道该忌着什么,一个小丫头摘回来的花,就算她这个做太后的一眼不看叫人扔了,旁人也不敢置喙什么。
“绮阳说的对,请太后保重凤体。”
原本沉然未语的萧译此刻也站了出头,极为恭敬道:“孙儿宫中有一盆画珐琅菱花式蜜蜡红梅盆景,虽不是梅园真的红梅,却与其无异,孙儿一会命人亲自给太后您送来,供太后在宫中观赏。”
少年话语说的格外真诚,孝顺之心几乎溢于言表,郭太后眉头几不可察的一挑,身旁的元皇后却是开口羡慕道:“这盆景臣妾也听过,据说还用上了西洋那边的手艺,无论是近赏还是远观,那花看着就与那枝头的一模一样,色泽俏丽的紧。阿译这孩子,到底孝顺您比孝顺臣妾多一些。”
听到元皇后这看似艳羡的插话,郭太后眸中渐渐覆于淡然,捏着少女的手,略扫了眼过去。
她不过一个小小的试探,便让整个东宫都齐齐出阵了,她倒要看看,即便逃过了今日,他日谁又来保这个小丫头。
感受到郭太后耐人寻味的默然注视,顾砚龄格外冷静,她也很明白,今日于她,于郭太后而言不过是一出好戏开场的序曲罢了。
郭太后的手段,可不仅仅止于此。
不过这也更印证了,她的确应该先一步出手了。
至少,在敌人最凌厉的反击之前将其击倒,永久的除掉这个后顾之忧,也就不至于日后草木皆兵了。
“好啊。”
郭太后陡然笑出声来,语气一如既往地慈和,一双鹰一般的眸子却是一一略过元皇后,萧译,最后落到顾砚龄身上道:“今日哀家倒算是得了便宜,几枝腊梅就这般换了一盆西洋景,你倒是哀家的福星。”
说到这儿,郭太后松开了顾砚龄的手,身子懒懒朝后靠了靠,无意般扫了眼身边的贴身嬷嬷绘文。
绘文嬷嬷领悟地下去,很快双手捧着个檀木小雕花盒子上来。
郭太后示意绘文嬷嬷将其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串红珊瑚与水晶串成的道教念珠。
“这是哀家送与你的。”
郭太后从中将念珠取出,慈和地拉住少女的手,顺而推至少女雪白的手腕上,颇有些语重心长道:“你年纪尚小,哀家送与你这,也是想着你将来做咱们萧家的新妇,万事学会静下心,放下浮躁,这日子才会越过越顺畅,哀家的意思,你可明白?”
顾砚龄眸光平静地落在腕上冰凉的念珠上,到底是有意敲打,让她将来嫁进宫做个安守本分的新妇,还是刻意诅咒她这个未过门的曾孙媳妇儿日后过着青灯古佛的冷清生活都不重要了。
终究,自打她断了与萧衍联姻,走向东宫的那一刻,她与郭太后,注定是无法共存的。
她倒要看看,日后过着为人遗忘日子的,究竟是她,还是郭太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