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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觞宴这一日春日明媚,碧蓝的天空如海面的一般,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当谢昀下了马车,站在长公主府门前,远远地,一个打扮不俗的奴仆走了过来,极为恭敬道:“不知公子可是翰林院的编修大人?”
谢昀闻言看了眼前人一眼,随即礼貌颔首道:“正是。”
那人听了谢昀的回答,当即笑的极为高兴道:“谢大人,小的是长公主身边的德恭,各位贵客已然入府,此刻在花厅,长公主特让小的在此等候大人您。”
话一说完,那德恭连忙让开一条道,恭敬地伸手道:“大人请。”
谢昀见此也就不再推脱,撩袍走了进去,当转了两道门,过了一道垂花门,走过几道游廊,才看到公主府的后园。
的确不愧为当今的镇国长公主,这府中不仅占地宽广,视野开阔,且亭台楼阁的设计多与宫中相似,传闻中先帝担心这最宠爱的女儿出嫁后思家,便特许公主府的修建可按宫中的一些修缮规制来。
当入了花厅,便能看到厅内两边坐着常服的朝臣,看起来皆是斯文儒雅之气,谢昀温然地走进去,众人的目光不由都转了过来,看一看眼前众人口中芝兰玉树的“陈郡公子”。
“长公主。”
座上的昭懋长公主自谢昀进门的那一刻,眸光便未移过,此刻看到面前的人温和地行礼,当即笑着道:“谢大人快请起。”
话音一落,谢昀从容起身,下一刻便有侍婢上来引他入座。
“从前本宫便闻陈郡公子的美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谢家的风范。”
听到昭懋长公主的声音,谢昀微微抬头,语气不卑不亢道:“公主谬赞了。”
“上次在大长公主府得以一见,今日又相逢在长公主府,实在是薛原的荣幸,今日,薛原当好好与昀兄共饮几杯。”
谢昀闻言看过去,只见身穿锦蓝常袍的薛原坐于对面,此刻执杯遥敬,出于君子之礼,谢昀将案上的茶盏端起,回敬之下,二人才相视一饮。
昭懋长公主将二人这一幕收入眼中,约莫看出些什么来,因而顺着含笑道:“原来二位早就认识,如此的确是缘分,今日本宫旁的没有,美酒却是有的。”
当众人闲谈后,便由昭懋长公主引着前去后园的清流水渠旁,昭懋长公主居于上,下面便是谢昀,薛原,礼部左侍郎等众人。此流觞宴一如从前魏晋之风,将犀角杯置于流水之上,顺流而下,停在何处,亦或是酒盏轻微打了个转儿,酒盏面前的人便要即兴作诗,饮酒一杯。原本还有些陌生的彼此因着此游戏,倒也渐渐熟络,众人自然也难逃作诗饮酒。
待到月色渐渐落下,点点斑驳闪烁的星星点缀着渐渐墨蓝的天空,今日的欢宴也算是到了最后一个热闹的高潮。
昭懋长公主在阁楼设宴,众人之间觥筹交错,一时兴起倒也忘记了彼此的身份官位,几番酒令,投壶之下,不论是赢了陪饮一杯的,还是输了自罚一杯的,皆进入了微醺的状态。
昭懋长公主看了眼醉意朦胧的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脸色微红的谢昀身上,唇角渐渐勾起妩媚的笑意,随即微微一扬颌,一旁的德恭早已领悟的点头,嘴边噙着颇有深意的笑,将身转回到后殿,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再将其轻轻打开,手中抖了抖,便将里面的药粉落入了手边的青玉福寿字带链执壶中,再端起壶时,轻微摇了摇,眸光中微微一划,笑眯眯的走了出去。
当他走出来时,与一旁懒懒坐着的昭懋长公主微微点头,昭懋长公主笑着唇角一勾,便欲说什么。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一个声音陡然紧张的响起,昭懋长公主转头看下去,不由微微皱眉,只见替谢昀斟茶的侍婢不小心将茶淋到了谢昀的手上,一时惊惶的跪在一旁不住地磕头,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不长眼的东西,连茶都端不稳了!”
看到昭懋长公主眸中的不快,德恭当即叱骂出声,随即一扬颌,便有人要前来将那侍婢拖下去。
“无妨,只是小事罢了。”
就在那侍婢哭的极为害怕时,谢昀陡然出声,随即拱手淡然道:“臣只需下去盥洗便好,还望公主息怒,莫因为这侍婢的失误坏了众人的兴致。”
昭懋长公主看了眼那侍婢,不过是姿色平平,再转而看谢昀清风月霁的站在那,的确是君子之举,并未是怜香惜玉的心思,便不由唇角勾起温柔的笑,卖了谢昀一个面子。
“如此也好,便叫德恭引你吧。”
德恭会意地点头下来,谢昀知道这德恭是昭懋长公主的耳目,因而并未推拒。
“还不快谢大人替你求情。”
德恭走下来脱口斥责,那侍婢当即颤抖的磕头道:“奴婢谢大人,奴婢谢大人。”(说到谢谢,我才发现谢大人感觉好奇怪。。。)
此刻德恭见此也懒得再看那婢子,转而颇为奉迎地看向谢昀笑道:“谢大人,请。”
谢昀闻言微微点颌,随即带着白炉一同走了出去,到了廊下,谢昀却转了另一个方向,德恭当即一惊,连忙上前道:“大人您这是?”
“我家公子要去行个方便。”(注:就是出恭,通俗点就是如厕。)
德恭闻言不由将后话憋回去,只得跟着一同前往。
当进了恭房,德恭不好再跟进去。
当白炉陪着谢昀进去,看着侍奉捧香的侍婢,这才出声道:“你们就在围屏外侍奉着,无需进来伺候。”
那些侍婢相视一眼,想着隔着一个围屏人也走不了,也不会违背方才德恭管家给她们的吩咐,因而齐声应了。
隔着围屏,谢昀隐隐看到侍婢们退远了点,手中微微摩挲,细微地打开了左手紧紧捏着的一个纸条,当他快速地一眼看过去,却是身形微震,渐渐察觉出事情越来越不简单。
酒中有药。
无需想,自然不是好药,而敢往他陈郡谢家人酒中下药,除了座上的昭懋长公主,只怕是没有旁人了。但唯独有一点,他并不知,究竟是要向他酒里下什么药?
这一举动,究竟是冲着他,还是冲着谢家。
谢昀眉头微微一皱,当替他打掩护的白炉微微碰了碰他,他从容地将纸条塞回袖中,佯装行了方便,由围屏外的侍婢们伺候盥洗后再出去,只见德恭死死的站在门前,好像生怕他们凭空消失,看到他们出来的那一刻,眸中微微泛着光芒。
“谢大人,您请。”
谢昀淡然地看了眼面前笑容可掬的德恭,微微颔首,神色无异地朝回走,但他却隐隐知道,这长公主府不能再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