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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得很急,肚子开始不住地刺痛起来,然而此时我已经顾不得许多。只有自己活命,才能去谈其他,我不想死!
跑到了卡车附近,我躲在车厢的阴影部分,悄悄打探着隔壁的仓库。
那里面灯火通明,还有一个男人正在打电话,不停地道歉,“黄哥,我们已经出去找了,绝对不会让她跑了!妈|的,等回来就把只女表子的脚筋给割了,让她跑!”
吞了口唾沫,汗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胡乱地擦了一把,趁着他一边说一边背身的时候,飞快跑了几步。
蹲在轮胎前,我掏出了口袋里的小刀,摸到胎壁最薄弱的部分,开始快速地割起来。很快,当我感受到小刀一陷,刚还饱满的轮胎瞬间干瘪了下去。
如法炮制地又割破了一个轮胎,那个男人已经挂断了电话,我也顾不得暴露,一下子冲进了集装箱里!
爬进去的时候,我的腿不自觉打了个颤,膝盖撞在车厢上发出了巨大的动静。那男人一回头,瞬间暴呵一声,飞快地向我跑来。
赶在他冲上来之前,我快速在里面将门锁拴上,重重地背靠着门滑坐下来,汗如雨下。
外面的男人不停拍着大门,掌拍脚踹,发现纹丝不动之后,开始恼火地叫骂起来,咒骂将我抓住之后要如何三刀六洞、千刀万剐。
这里原本是只囚禁我的牢笼,如今却变成了我的保护罩,给了我一丝苟延残喘的余地。
左右是要被抓住,那干脆就断了他们的动作,让他们陪着我一起等到救援来。
勉强挤出一点力气,我将车厢里的那些桌椅都堆到门口,用绳子绑牢,自己则是缩在了最里面的角落里,紧张地看着外面的动静。
原本,我是打算老老实实配合他们,以为他们只是为了钱财,只要交够了钱就会将我放走。然而,当看到黄鑫文之后,我就知道这个算盘打错了。
他不是为了图钱,如果继续落在他手上,非死即残。
握紧手里的小刀,我只能希望章小伟没有被发现,尽快找人来救我。
然而,终究是这些绑匪快了一步,门口的人围得越来越多,整个车厢被踹得地动山摇,还有铁棒在上面捶打,留下了一个个凹陷,惊得我不停颤抖。
“大哥,车坏了,开不动!”外面有人嚷嚷着,已经发现我的小动作。
“日,让黄哥过来,是走是留听他一句话!”
在等待黄鑫文的那段时间,外面依旧不停地尝试着,断断续续,让我的心一刻不能放下,随手都要跳出喉咙。
幸好,有人提醒了一句,“咱们还是少弄点动静,这里不隔音,容易被发现。”
悻悻地给了一脚,那些人终于不再撬门,但是缝隙里露出的亮光提醒我,他们不曾走远。
很快,黄鑫文赶了过来,他先是喊了我两声,软硬兼施,“小苏,我针对的只是有孟若棠,你没必要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不相信他的话,手里的汗水让小刀变得滑溜溜的,不得不更加费力地抓住它。
见说了半天都没用,黄鑫文毛了,狠狠踹了一脚,“这么给脸不要脸……那就烧!”
两只眼睛瞪得欲裂,我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
外面的人也有点犹豫,“真要闹这么大?到时候把别人招来,那就……”
“怕什么!孟若棠的钱老子马上要到手了,这女的要是死了,那就是她命不好!”
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见到红光大盛,缝隙间窜上了好几簇火苗,吓得我一下子站起来。
整个集装箱不断变热,塑料箱壁变得滚烫,皮肤一碰上去就就一块焦烂。我被高温烘得到处躲藏,直到后来,每一处地方都变得滚烫。
撕开身上的衣服,幸好这里还有剩下的几瓶矿泉水,打湿布条之后,我捂住口鼻,避免浓烟呛入。
然而,外面的火始终不知熄灭。脚烫得不能落地,我只能蜷缩在椅子上,嗓子被难闻的呛味儿弄得不停咳嗽,身上的汗水浸透了衣服,湿了一遍又一遍。
再烤下去,我不是被闷死,就脱水而死……
慢慢的,我的意识变得混沌,窒息的感觉一阵阵地往上汹涌。
空气,我要空气……
本能驱使下,我的手不自觉摸到了门锁处,却被猛地一烫,硬是又挤出一丝清明,强行按压下了开门的念头。
“黄哥,这都十几分钟了,这女的不会闷死了吧……”
话刚落音,突然响起了一阵急切的叫喊声,“不好了,外面警察来了!”
一窝鸟兽散的动静响起,跑的跑,喊的喊,我的眼前已经被熏得全都扭曲成一团,空气都烫得蜷缩。
模模糊糊间,我抬起手来,摸上了门锁,皮肉烫得瞬间响起了嘶拉声,冒出了焦臭味道。
哗啦,大门缓缓开了一条缝,我的手却已经没有力气在推上一把,犹如落叶离枝般,孤零零地垂了下来……
火光,焦烟,直到面前笼罩了一团阴影,将我所有的视线都占据。
睫毛上的汗水太过沉重,我还没有来得及张开眼帘,咸咸的汗珠滚落到了眼珠里,酸得我不自觉闭上眼睛。
也就是这一瞬间,脸上传来了一阵尖锐入骨的痛楚,仿佛在灵魂深处炮烙了一道,径直将我送入了黑暗深渊……
“扇子……扇子……”
冥冥昏黑中,仿佛有人在呼唤我,我慢慢清醒过来,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皮缝隙却像是被胶水黏住,就是不肯张开。
终于,当我拼尽全力,终于撕开一道缝隙之后,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望着面前双眼猩红的孟若棠,我想抬手,碰碰他,看看是不是我已经熏得都产生幻觉了。
然而,裹满绷带的手却动弹不得,上面火辣辣的痛感提醒我这不是在做梦。
他的眼里带着一点水汽,如同眼仁里面的寒冰催化,沁出了一丝晶莹来,只是强忍着久久不肯落下。
“若……”我动了动嗓子,声音却粗得像是磨砂纸一样,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扇子,你终于醒了。”倾下身,孟若棠额头紧紧贴着我的额头,胡渣扎得我脸颊有点疼,语气里都是万幸心悸后的颤抖,“谢天谢地,你还是醒了……”
等我完全清醒神智,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两天。令人惊讶的是,即使经历了如此大的波折,我肚子里的小家伙却安然无恙,坚强地陪我挺了过来。
在病床上躺了几天,我逐渐恢复了精神,身上除了嗓子呛到之外,只有几处烫伤比较厉害。但是我记得,我的脸上并没有沾到火,不知道为什么也裹上了厚厚的绷带。
每当我问起这个的时候,孟若棠就沉默不语,只是削着水果的颤抖的手暴露了他的心思。
不自觉摸上了脸颊,我想起了最后一瞬间的那一道锐痛,仍旧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等我能够自如地下床行走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孟若棠赶回去。
从我住院开始,二十四小时的照顾都是他亲自动手,不肯假手于人,我虽然感动,但更不想自己没好,又倒下一个。
他不同意,寡言地站在床前,和我对峙着。
我只得捏住鼻子,瓮声瓮气地解释,“实在不行,你去洗个澡……好不好?”
他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现在变得像个野人一样,胡子拉碴,头发冒油,两只黑眼圈简直快要坠到鼻子下面。
踌躇了一会儿,孟若棠这才松口,“好,一个小时后,我就回来。”
屈膝在床头,他静静看了我一会儿,仿佛要确信我的真实存在,而后才阔步离开。
等房门关上,我嘴角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黯然地垂下了眼帘。
房间里没有镜子,无论大小,任何能够反光的东西都被孟若棠挡住了。我曾经和他说起过几次,他都只是避而不谈。
环视了一会儿,我慢慢走下床,猛然拉开了纱帘。
湛蓝色的玻璃上倒映着我的身影,干瘦却大腹便便,脸上还裹着厚厚的纱布,只露出眼睛和鼻子。
抬起手,我解开了脑后的绷带,开始一圈一圈地解开。而脑海里,却是翻涌着无数的声音,忽大忽小地钻入耳膜中,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的答案。
——你听说没有,这个女的脸上……啧啧……
——医生,真的没有办法可以去除吗,她还这么年轻……
一圈又一圈的纱布滑落在地上,真实、完整的一张脸庞露在我的眼前。
除了一部分高温导致的肿胀之外,从额头、划过太阳穴、再到右脸,一道裂口深深地留在了上面,将我的脸化成两半。
它蜿蜒得爬行着,将那只眼睛衬托得格外凸起,大而无神地镶嵌在上面,随时要掉落一般。
试探地抬起手,我沿着它的身躯慢慢寻摸,感受着这个新赋予我的标记。
感受着它蛰伏在我的肉里,吸食着我的鲜血,然后供养自己,紧紧地攀附在骨上、不可消磨。
轻轻一笑,我看着倒影里面支离破碎的笑容,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