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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之阕翩然落到酒肆外的河畔处,轻抬深沉的眸子,横手冷厉拂动黑色宽袖,凛然的仙气盎然欲出。
原本隐身于此处的皇许,眉头紧蹙,迅速抬手抵御,被迫现身,身上独特的酒香弥散,他打量了眼双手负后立于树下的墨之阕,轻嗤道:“寒帝,果真厉害。”
墨之阕并不打算跟他绕弯子,侧过身来睨向他,直奔主题问道:“你,想动阎七?”
见他问得直接,皇许并无惊讶,看他的神色,似乎并没有怒气,不,是没有情绪,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与他无关痛痒的事情。
“寒帝,这是要警告?”皇许浅笑问道。
墨之阕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抬眸远眺,沉声道:“仅因为她身怀魔气?”
皇许是什么人,他是清楚的。
初初接替墨之阕的身份,来到狄青国的时候,他就察觉到那八品楼非同一般,后来发现,八品楼中隐藏着冰泉眼,估摸着他是为了守护平衡六界的冰泉眼,于是便不多理会。
“她是域魔的心脏。”皇许别有意味叨念了句,许久,没得到他的任何反应,也没有察觉到他体内的气息变化,琢磨了会,他轻敛眸色,试探问道,“你故意与她接近,是想驾驭她,利用她?”
他想,这个寒帝同样身怀诡异的魔气,而且他还收服了四大上古神族,野心勃勃。
他大肆宣扬与阎七的亲事,还先后夺取格桑城、前屿城赠送给阎七,兴许就是知道了她是域魔的心脏,才故意用美男计蛊惑她,让她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墨之阕顿觉可笑,唇畔处随后勾起戏谑的弧度。
皇许虽然没有看到他的脸,但也察觉到他在笑,笑意中还带点轻蔑,沉默了片刻,他才试探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墨之阕不紧不慢侧过头来看他,反问道:“你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了阎七,六界的纷争就可以消失了?域魔的心脏就那么的可怕?非要不可?非杀不可么?”
皇许下意识握紧拳头,并非因为听见他说的这些话,而是因为他的眼神,他深冷的眸子里肆无忌惮地露出“同情”之色。
同情?
同情什么?
他不该是怒吗?
为何是同情?
他自认潇洒于这天地间,有什么值得他同情的?
墨之阕双手负后,似是不屑再看他,抬眸看向蔚蓝的天空,戏谑道:“皇许呀皇许,你是自知敌不过修驰狱,动不了我分毫,才寻阎七下手,以泄心头无可奈何之愤吗?”
“胡扯!”皇许不悦斥责。
“但……”墨之阕喃喃低念了声,骤然间,脚下生风,河水沸腾,旁边的树顷刻间落叶殆尽,黑色的衣袂扶风飞扬,深邃的眉宇间掠过一丝寒戾的杀气,冷冷道,“我的妻,可是容不得给阿猫阿狗妄图掩饰自己无能之勇的。”
皇许迅速倒退半步,指尖凝聚仙气,周身白光萦绕如同结界般,把锋利尤似刀刃的落叶抵挡在外。
他清楚,这一刻,墨之阕才释放一直压制的怒气。
本来,他也该怒,但是,琢磨了一番墨之阕刚才所说的话,才觉得自己的确可笑。
域魔的心脏之所以可怕,并非因为她是域魔遗留下来的,而是因为域魔转世了,他要寻回自己的缺失的心脏。
那么,最根本的隐患,并非他遗留下来的心脏,而是他的转世——修驰狱!
阎七本无罪,只不过想利用她的人太多罢了。
该杀的不是她,而是那些企图利用她的人。
毕竟,没了她的存在,他们争斗的野心依然存在,六界的纷争依然没有休止。
嗯,想想自己这几日时刻想夺取阎七的性命为六界除害,是可笑了。
想到此处,皇许把手一横,褪去身周的仙障,落叶旋即尘埃落地,沸腾的河水静了下来涓涓而流。
墨之阕估摸着他想通了,随后敛了周身的杀气,拂袖则过身去,意欲离开。
“你不停储备力量,到底想做什么?”皇许试探问道。
自从察觉到墨之阙易魂之后,他便一直观察他的动向,但始终没有猜透,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拿下四大神族都是毫无预兆之事,虽跟妖魔二界来往频密,但又没有章法,突然就跟修驰狱合作,突然与仙界翻脸,但又突然没了声息,断了后续。
突然又拿下了格桑城和前屿城,虽然他把这两座城池当作聘礼赠送延期,然二者对这两座城皆无任何特殊作为。
包括那归顺于他的四大上古神族,并没有任何异动,也没有参与到这场纷争来,似乎墨之阙只在他们之上冦了个名头而已。
正因为这样,时至今日,还是没能摸准,他到底要坐什么。
闻言,墨之阙下意识停下脚步,墨发随风轻动,并没有回头看他,眸底冷色闪耀,别有意味道:“兴致来了,我可以什么都做,也可以什么都不做,一切随心,所以……”
说到此处,他冷了脸色,浑身的气场悄然变化,稍微加重语气,提醒道:“……不要因为好奇而招惹我,我并非善类。”
“在下并非好事之徒,就此别过。”皇许覆手拜了拜,携带一身的酒香,扬长而去。
墨之阙缓慢回过身来,往皇许离开的方向瞧去。
“这位就是仙界那个好酒的怪诞野仙?”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声,墨之阙转身看他,并无说话。
走来的是一位五官俊美的男子,如同凡间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玉冠束发,青衣飘逸,额心处有一焰火的印记,通身的魔气给人清逸之感。
男子来到墨之阙跟前,覆手行了个礼,恭敬道:“在下亦衢,乃渎骁族二长老,初见尊上,若有怠慢之处,请多多包涵。”
虽然墨之阙已为渎骁族的主,而他是协管渎骁族几万年的二长老,但与他还只是素未谋面。
刚才渎骁族突然接到墨之阙的信号,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来了人多,怕劳师动众,惊扰了这主,人少吧,又怕误事。
商量再三,就由可以一敌百的他来了,反正,他也想见识一下这位主。
墨之阙并无高高在上之态,覆手回了他一个礼,便直入主题:“你可清楚蛊牢?”
闻言,亦衢提起二指轻捋发丝,稍作回忆,娓娓道来:“蛊牢设九九八十一道蛊惑之术,走在里边,有八十一种幻境同时撕扯心智,致使精神崩溃,稍有不慎者,就会受七七四十九处阴险机关凌迟。就连魔皇雷索也不能完全操控它,因为,它是域魔所造的。”
“域魔所造?”墨之阙轻皱眉头底念了声。
亦衢轻作点头。
十万年前,域魔制造了如炼狱一般的蛊牢,专门囚禁六界中不服他的人,令人闻风丧胆。域魔死了之后,蛊牢被魔皇雷索占为己有,尽管耗费了七万多年,魔皇雷索也未能完全掌控蛊牢。
凡有违背他意思的人,只是把他扔进去,任由他自身自灭。
传言,闯入蛊牢者,必死,从未有过活口。
事实上,并非如此。
三千年前,魔皇雷索的五儿子惹怒了他,一怒之下,雷索将五儿子扔进了蛊牢。
炎霆太子与他的五哥感情最深,得知此事后,不顾一切闯进蛊牢,最终把五皇子救了出来,但五皇子已缺失魂魄,整日疯癫,而炎霆太子受了重伤,养了差不多两千年才康复过来。
此后再有人试图闯蛊牢,也是有去无回的。
正因为如此,炎霆太子在魔界的威望甚高,啊滇王几次企图陷害他,都未能得逞。
“没有破解之法?”墨之阙低沉问道。
亦衢轻摇头,旋即添了忧急之情,试探问道:“尊上,想闯蛊牢?万万不可,你身上的仙气与蛊牢的魔气相冲,若硬闯,九死一生啊!”
墨之阙没有回答他的话,沉默了会,试探问道:“你们可了解念神诅咒?”
亦衢轻愣,随后回答道:“诅咒分两种,一是生咒,二是死咒;生咒可解,死咒不可解。”
“那么……”墨之阙话到唇边噎了回去,顿了会,郑重问道,“你们可以解咒之术。”
亦衢动了动唇,并未马上接话,迟疑了片刻才应声道:“若是阎七,无解,她身上的咒术乃死咒。”
闻言,墨之阙仿佛被抽掉了一根心弦,下意识紧握拳头,面无表情,沉声问道:“你如何猜到我问的是她?”
亦衢下意识低垂眼帘,隐藏眸底的异色,像是怕被察觉了什么,回答道:“众所周知,尊上送给仙界阎七两座城池为嫁妆。渎骁族虽不管俗事,但并非孤陋寡闻。”
另一边,阎七离开酒肆后,墨之倾心急如焚在厢房里跺来跺去,坐到炎霆太子身旁着急道:“太子既知那蛊牢危险,为何给她指路?为何不拦着她?”
炎霆太子侧头看了眼他忧心忡忡的模样,不以为然道:“九王兴许不知道,阎七乃九重天上仙,法力高深,且好胜。她要办的事,无人可阻。放心,不是还有本太子看着吗?”
拦?
为何要拦,这可是大好机会呀!
给她的七色绳并非普通绳索,除了与他的玉石有感应之外,它还是一根姻缘绳,替他绑住姻缘的绳子。
只要她把七色绳系到手腕处,与他的玉石感应,他就可以施法,让她倾心于自己。
若这法术平时施加在她身上,必定被她察觉,但在蛊牢里,有幻术迷惑心智,她无法防备,必手到擒来。
“你且在这里侯着,我去助她!”炎霆太子留下一句话便原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