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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的事情本来就是静姝暗中安排, 她出了手,事情自然也就压了下来, 但她并没有直接让自己的人出面,而是把事情交给了自己的父亲容二老爷。
容二老爷看到白家犯的那些事,胡子都给气得翘了起来。
白延枫那事,虽然赔了东西和不少银子,勉强息了对方的怒火,对方还说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此事才算罢了,但临了还要含讥带讽的将白延枫贬成一无是处的废物,容二老爷陪着僵硬的笑脸心里真是又羞又气又恼。
不过等到回到家中, 想到自己之前竟然还因为对白家的养恩和一时受不住白老太爷的哀求曾犹豫是否真要把大女儿嫁回白家, 现在只能惊出一身的冷汗。
他差点因为自己的私心把大女儿推入了火坑!让大女儿以后过那种水深火热的日子!
不知不觉中,他不自觉地也已经把白家当成火坑了……若是让静姝知道,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更别说三房和韦家那烂事, 想到以前白老夫人以死相逼要他把小女儿嫁到那样的韦家, 他当真再生不出对老夫人的一丝情意!
所以白家要回乡之事传来,容二老爷不仅没有丝毫不舍和因着幼时抚养之情而同情心泛滥,而是根本都不想探问其中缘由, 只觉得松了一大口气……
这回白家举家离城也再没出什么幺蛾子, 大概是白家元气大伤, 白老太爷又是打心底忌惮起了静姝这个“妖孽”,直至到最后走,白家也再没人到容家来卖惨什么的刷存在感求好处。
至于大房的白静媱, 原本许给翰林许家的,自白家出了那些不堪事,许家早就上门退亲了。静姝对白静媱并没什么恶感,但对这事也并不觉得愧疚,这就像上一世白家大房享受着从静姝自己以及母亲那里带来的好处,也不会对静姝母亲的遭遇以及静姝的遭遇感到丝毫愧疚,不过是默然无视一样。
从此陌路人而已。
九月末,陛下在朝堂上宣布了几件事。
一件是今年夏季黄河中段尤其是豫地濮阳郡一代河水泛滥,两岸百姓不少都深受其害,便命了在工部任职的康王五公子姜珏协同工部郎中容谦一起去濮阳督工黄河防洪堤坝修建一事,顺便抚慰一下灾民,复查一下七月份的赈灾效果。
另,安西侯十年前贪污军饷军资一事,因年代久远,虽已取得一些证据,但仍不可武断其罪行之大小,故陛下命刑部侍郎王安携兵部侍郎镇国将军蜀王三公子姜琸一起前往西宁取证,又命姜琸之后暂留守西宁,处理上一次和月支国战后相关事宜,以及作为使臣代表大周在西宁和西域诸国和谈。
两件事都和静姝有很大的关系。
另外陛下赐婚之后,几家王府和被赐婚的几家闺秀也都将婚期陆续定了下来,康王府姜珏和华语蓉的婚期定在了下年年初,闽王府和蜀王府都是将婚期定在了下年年底。
静姝坐在二楼的小阁楼上看着园外的风景,想着近日里发生的事,只觉一切都如做梦一般。她没想到,此次她入京不过半年,前世今生的事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压在她心头的重担也终于烟消云散,现如今,不过是看她心情好坏,怎样去收拾前世剩下的那些曾坑害过她的人而已,例如,凌国公府,例如,不知道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的前朝余孽。
她正趴在窗台上拨弄着窗外露台一大水缸养的青莲,突然似乎感觉到了身后有些黑影,还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压迫感,回头去看,便见到了姜琸正站在一大书架边看着她。
静姝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四周和楼梯口,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不过自从赐婚以后,他们两人私下几乎没有再见过面,他倒是正式的来他们容家两次,都是直接见父亲然后商议婚事的……很奇怪他商议婚期什么的都是自己亲自来,而不是请蜀王世子妃……不过静姝母亲也不在京中,反正这些常规细节也就罢了。
姜琸看着静姝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有些懵懂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他也不知道为何,每次看见她都会有点好笑,她总是让他又诧异又惊喜。
他看她这个样子,心头不知为何突然萌生出了一个奇异又荒谬的念头,上了前去,道:“姝儿,我去西宁,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静姝蓦地睁大眼,这,这是什么意思?
姜琸看她似乎快惊掉下巴的样子,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不合礼节,虽然对他来说,世俗道德规范什么的根本不重要,但对有的姑娘家来说,却是重愈性命的。
姜琸伸手拨了拨她刚刚因为低头玩耍额前掉下来的细细的碎发,温声道:“姝儿,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在京中可能会很闷,想带你去不同的地方去看看,西宁和京城蜀中都不同,那里风光很是独特,还有榷场,西域的商人胡女……”
看着静姝惊愕的神情慢慢被若有所思甚者神往的表情取代,他笑道,“想来你应该会喜欢的。不过,就算此次不去,等我们大婚后,也还是有很多机会,我再带你去别处玩。”
他发现她性格中矛盾独特并不恪守陈规世礼的一面,他喜欢她,便试着引导这一面让她生活的更自在更开心一些,因为每次她小心,跃跃试试却又故作坚定的样子,真的是灵动璀璨,让他心动不已喜爱不尽。
他并没有想过把她娶回去后便往后院一放,然后让她相夫教子便罢了,如此她也大概便不是她了。
静姝有些呆呆的看着他,不得不说,听起来实在有些心动。她都重活过一世,对那些束缚人的礼教规矩什么的从心底抵触,只是现在跟着他去西宁,也太……虽然她已经是他圣旨赐婚的未婚妻,但是……
姜琸看她傻傻的样子心情很好,他上前伸手把她捞入了怀中,笑道:“不过是我一时突发奇想,这也没什么,你想去我就安排,届时我让人扮了你去蜀中,只说你是去蜀中接你母亲和弟弟了,然后年底时我们一起去蜀中,明年初我们再和你母亲一起回京。不过你若不想,便留在京中或去蜀中接你母亲都可以。”
原本容二老爷希望妻子陈氏早点回京,但毕竟圆哥儿太小,赶在年底回京路上怕是太过辛苦,现如今陛下又发了圣旨让他不几日十月初就要去濮阳督工河道河堤修建,都不知道自己年底能否赶回来,还不若让妻子在蜀中过完年再回京。
静姝被姜琸突然拉入了他的怀中,然后完全不以为意自然又亲密的说着话,好像这样子再理所当然不过一般。
在赐婚前,他们私下也常有见面,但那时多是谈事情,他对她除了几次情难自禁时浅尝辄止的浅吻之外,通常并不会行些太过逾矩之举,这般自然又亲密的把她抱入怀中说话,还是第一次。
静姝脸色绯红,有点小小的不习惯,推了推他,可是她的力量根本在他面前不值一提,哪里撼动得了他半分。不过他也怕她不舒服,稍微松了松,然后拉了她一起坐下。
她有点不敢直视他,低了头,听着他的心跳,莫名的心跳也加快起来,只觉得脸上身上都有些热热的,她努力镇定了一下自己,想着他说的话,细细的“嗯”了声,然后道:“好像,好像也很不错的样子,但是总觉得,总觉得哪里不妥当。”
姜琸又笑,他道:“你这样说的好像我拐骗良家闺秀私奔似的。”
静姝听了他这话,脸又是一热,可是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心情也莫名的愉悦起来。
其实她经历了前世今生这许多事,太知道规矩什么的在绝对权力和强势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若是姜琸不愿意娶她,或者将来真的有了其他的什么心思,以她的家世他的手段就算她再循规蹈矩恪守妇训妇德,也是没有用的。
不,估计什么样的家世他若不想要他都能有手段给处理掉…….
所以最重要的从来都是自己本身,而不是那些规矩教条。
她道:“那让我想想,最近事情好多,我都有些混乱……”
又忍不住问道,“淮之,我用了那样的手段逼走白家人,你说,我是不是太过了?我,那个结果其实我已经觉得仁至义尽,只是中间……”
只是中间手段太不光明磊落,尤其是对付三房那里。
姜琸看她眼睛中一刹那的茫然和失落,心中微痛,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道:“若是让我说,只会说你太过心慈手软,不过是因为你说你要自己处理白家之事,我才没有插手。如果是我,”
“呵,他们敢行那样的事就该知道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如果是我,我大概会直接让他们在回乡途中沉船。”
看她一愣,他又笑了,道,“不过这也罢了,让他们蹦跶不起来便也罢了,毕竟为那样的人脏了手对你来说也不是件愉快的事。姝儿,以后你有什么想要做又不想去实施的,告诉我,我帮你处理了就可以了……你看,我只是听你的帮你处理一下,并不是什么都自作主张的帮你做了……”
这话有点绕,静姝却听明白了,她忍不住又抿嘴笑了起来。
她这样一笑,大大的眼睛弯起,红唇微翘,水润凝白的肌肤清凉又凝透,如同夏季最冰凉的青果般诱人,既已订婚,姜琸自然不会再忍,低头就趁她不觉意间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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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琸离开后,静姝就搬了许多西宁北地还有西域的地理志杂志奇谈等等的书籍来看,说实话,她对姜琸的提议是真的有些动心的,挣开了前世的阴影,她并不想嫁人之后就永远在后宅那方寸天地生活,把自己的命运交由他人的喜好来决定,那个人哪怕是她的信任的夫君,是他,她也不愿意。
她想变得更强大一些,总要看得更多见得更多才行。
静姝甚至召了冬影细细的问了她以前的生活,避开那些皇家暗卫营不能外传之事,冬影跟她说了很多她在各地做任务的见闻,三教九流的什么都有。
冬影差不多是自出生就被训练的暗卫,思维颇有点迥异于常人,任何奇怪艰难甚至残忍的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都仿佛是件有趣好玩的事,说的生动活泼,让静姝觉得好笑之余又有些羡慕。
她一直很喜欢冬影,并不只是因为冬影有多能干,任何交到她手里的事情都能让人放心,而是因为冬影的性子,她虽然在自己身边几乎片刻不离保护自己,但是她却觉得冬影是自由的,是那种能干到一定程度率性的自由。
静姝心中慢慢自有了决定,不过她却也不愿直接跟了姜琸去西宁,总觉得怪怪的,便去了映梅山庄寻了原苓,问她可愿意陪她一起去西宁。
原苓听了这话眼睛就是一亮,她虽也习惯枯燥乏味的每天制药钻研医术的生活,但却也喜欢治病救人,更希望医术不断突破,但在这京中,她暂时没打算去考太医院,此时又非寻田家报仇之机,日日在这山庄中也是无趣,若是能去西宁看看,说不得有些其他机会,西域那边的医术药术和大周手法相差甚远,她一直都有心想研究一番。
且去西宁不过只是待上两个月,年底她又可回了蜀中探望家人。
说到田家,这些时日田家人也拜访过容家两次,上一次更是让田三小姐田勺歌携了原苓的堂妹原芙试探静姝,想打探原苓的情况,却是被静姝敷衍过去了。
原苓暗中观田家的行事,又那么急切的想找自己拉关系的模样,怕是丝毫不知自己已经知道当初原家灭族的真相。
她心中另有了打算,便也不急于一时的报仇,听了静姝的询问,略思了一转,便应承了下来。
如此,静姝的心更是定了下来。
十月初五,容二老爷和康王五公子姜珏离开京城出发前去豫地濮阳郡督查黄河堤坝修建。
静姝送完了父亲离京,和大搜李氏姐姐容静妘细细嘱咐了一番之后,便于十月初七随同回蜀中过年的二舅及二舅母陈二老爷夫妇回蜀中,却在半途带了冬影和千梅和原苓转道离开,追上了姜琸去西宁的队伍。
随同陈二老爷夫妇回蜀中的则是扮了静姝的千雪。这之前静姝自然有细细跟陈二老爷解释,虽然陈二老爷心中忧虑且不赞同,但蜀王三公子并非常人,且静姝是和原苓一起,身边又有冬影和千梅保护,他虽不赞同也只能尽力帮静姝掩饰,又给了静姝西宁那边陈家商行分号的地址和信物,若是需要,便可以直接去那边寻求帮助和提钱。
去到姜琸的对伍时静姝已经作了乔装,肌肤不似原先似冰雪般的莹白凝透,而是微黑,面上还有点点的雀斑,看起来就像一常在外行走的娇俏的少女。
姜琸跟刑部侍郎王安并没有隐瞒原苓的身份,直接道她是北地医药世家原家的传人,此次是他特地请来随行,以防遭了西域小国的暗算的,因为众人皆知西域小国有很多秘药秘术,很是诡异,若着了道影响了国事真是非同小可。
王安本就没有多心,一路同处一段时间后,更是对原苓的身份确认无疑,因为他在刑部多年,观原苓一路行事和她身上少有的药香,便知她医术高明这一点是半点虚假也作不来的。
而静姝则是原苓的表妹兼小师妹,是跟着她去西宁增加些见识的,名字唤作阿苏,其实是阿姝……
十月十五,京城往渭地的半途,西陵山。
容唯嘉跪坐在大石旁,看着山道下面满地的血迹,满脸泪痕,面色如纸,瑟瑟发抖,手吃力的抓着山石,划破了手指幼嫩的肌肤而不自知。
刚刚她亲眼目睹了一群“山匪”先是射杀了护送她回渭地的护卫,然后到了近前又手起刀落一个不留的杀死了她的乳娘,嬷嬷,还有两个丫鬟,以及乔装了自己的那个姑娘,然后劫走了她们身上的财物,再直接将所有人的尸身扔下了山崖。
这段山路山崖下面是片死谷,除了野兽,人迹罕至,是处理掉尸体简单又有效的方法。
她想尖叫,那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半点发不出来。
昨晚她就已经被念姑用那个乔装了自己的姑娘换了出来,因为她这几日都是自己坚持独自坐了一辆马车,她的乳娘等人都没有发现她被换了。那个姑娘大约是被喂了药,安静的异于寻常。
然后念姑就带了她到这山崖,亲眼目睹了“她”以及所有服侍她的人被杀的经过。
她以为念姑所说的届时自然会救她,是指会救包括她的乳娘嬷嬷丫鬟等人所有都在内,可是没想到,她救了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你不要觉得我狠心,且不说我能否敌过那些特别雇来的山匪,救了这许多人,且若不如此将计就计,凌国公不会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肯定会一直追查你的行踪,将来你再出现,乔装得再好,他也不会放心,必会想方设法的除了你杀人灭口。”
看容唯嘉听了她的话并没什么反应,仍是一副惊恐痛苦要死不活的模样,念姑冷哼了一声,带着无尽的冷意和恨意继续道,
“哼,现在这样你就受不住了吗?你知不知道,当年你的外祖,外祖母,前朝皇室所有的血脉,还有你的父母都是死在凌千丰和华家那个老贼无耻的背叛手上的,然后被大周的狗皇帝屠杀殆尽,当年渭河的水都被你的父族和母族的鲜血染红,可是你,竟然还想嫁给凌千丰那个老贼的儿子,那种出尔反尔,随时背后捅你一刀,致你于死命之人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你以为,凌千丰送你回渭地,他儿子会猜不到那老贼心里的打算?他不过也是始乱终弃,不知如何安顿你,便由了他的父亲来处理你罢了。你若现在都还不肯睁大眼瞧清楚,不肯死心,那你可真不配是大魏朝公主的女儿,不配是忠勇大将军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