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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没有什么夜空星辰, 整个祖窍自身便化作光源。外界的灵气穿透竹生的皮肤,向她的气海中汹涌涌去。
竹生震惊之下,心绪难以保持平静,白团子一般的可爱的螭火骤然变得狰狞如怪兽,瞬间吞掉她半条手臂。竹生反应迅敏, 断臂后撤。
这一次螭火却没有后退,它燃烧着, 对竹生虎视眈眈。像是尝到了美味, 再难以放弃。
“这么迫不及待……就要吞噬我吗?”竹生盯着它。“几十年的时间都等不了了?”
祖窍恢复了黑暗,只有三昧螭火在发光。虽然没了刚才汹涌的灵力, 但这里依然是属于竹生的世界。与漆黑几乎融为一体的黑色锁链无声无息的自四面八方而来,骤然收缩, 绞杀!
可惜,那团火却倏地四散,化作无数光点, 自锁链的缝隙间逃散,消失不见。
七刀进入军帐中,看到竹生在床上趺坐。她却是睁着眼睛的,像在出神, 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他进来, 似才回神。
“士气怎么样?”她问。
“弟兄们都很兴奋。”七刀道。“干劲十足。”
碧刃军至今, 大战尚无败绩, 一路壮大起来。新兵都磨成了老兵, 升了职,加了饷。进身大道就在那儿,跟着玉将军走,这条路宽敞明亮。
七刀犹豫了一下,道:“就是听到有人在说你。”
“说些什么?”竹生抬眸。
“说你会仙法。”七刀认真的道。
竹生笑了。从她和七刀有了更亲昵的关系之后,她在他面前放松了很多。
“你觉得呢?”她问他。
他们伏击涪城守军,又轻易破城而入。这两件事里,碧刃军伤亡极少,居功至伟的是竹生拿出来的两件法器。否则,不说两千对五千的胜算,光是涪城高高的城墙,便能留下不知多少条人命。
从那时起,军中就有了些关于她的传言,自然说的都是神乎其神。
她身边的人,知道的自然是比底下人多很多。七刀是其中知道的最多的。他是唯一吃过整颗回春丹的人,见识过真正的肉骨生肌,也见过她凭空取物,更见过三昧螭火外泄。
但是他什么都没问。
他表现出的态度让竹生很喜欢。
在这个世界,竹生拥有三座城,数千精兵,百多臣属。但她始终不觉得那些东西属于她,或者说是并不觉得那些东西属于她私人。
直到,她终于私人性质的拥有了七刀。
这少年说要把他的命都给她。她当然不会取他的命,但她喜欢他愿意奉献给她绝对的忠诚。
他会为她杀人,也愿为她舍生。他对她的痴迷也很难说是爱情。这样的七刀若是生在太平年代,自然是偏执扭曲的。可他们现在就处在这样一个动荡混乱的世界里,他不被期盼的降临于世,在虐待中野狗般的生存,结果长成了一匹孤狼。
他从骨子里就跟她身边别的人都不一样。哪怕他表现的再温顺,再服从。
所幸,她才是头狼。孤狼遇到头狼,终究要低头。他于是归群。
而后,她拥有了他身心两方面的完全忠诚。这种完全排斥了他人的私人的拥有和占有,令她感到愉悦。
竹生甚至觉得,她可能已经变态了。
竹生活到这把年纪,经历这样的人生,也早就不同于众人。
身边的人中,也就只有范深能与她平等的交流。对翎娘,对阿城,她其实都将他们看作晚辈,她对他们的态度总是带着鼓励和保护。
对七刀,她一直以来是带着审视和警惕。她甚至从来不曾将他当作过真正的孩子来看,任何一个孩子敢在七岁时就杀人,旁人也确实无法再将他看作孩子了。
而现在,她再看他,则是在看男人了。一个迷恋于她,忠诚于她,完完全全属于她的男人。
这很好。
竹生翘起的嘴角让七刀心里痒痒。
“你是仙女,会什么仙法都正常。”他说着,俯身去吻她。
竹生含笑侧头,让他的吻落在了脸颊上。虽预定了他,但他年纪还略小。纵然在这里已经大到可以娶妻生子,却过不去竹生心里那道坎。
竹生始终有底线。正是这些底线保证了她不发疯,不变态。至少,不会变态到主动去伤害别人。
七刀的眼睛里明确的表达了不满和不解渴,躁动不安。
这个年纪真是没办法。竹生推他:“早睡,明天一早拔营。丰军速度够快的话,说不定就要开战了。”
七刀带着一脸的欲求不满,嘴上应着“好”,却突然啄住她的唇。他的吻技不好,缺乏练习,太过青涩,甚至带着些粗野。像夺食的饿狼,咬住了,决不少吃一口肉。
别有一种滋味。
七刀很小就知道男人女人是怎么回事,他想要竹生想得发狂。可竹生不愿意,他不敢强迫她,也强迫不了她。
谁能强迫竹生呢?便是范伯常,与她意见相左时,也必须竭尽口舌之能,只有摆出足够的论据和数据,才能说服她改变想法。
竹生立于天地,悍勇无匹。她想做的事就能做到,她不想做的事谁都拿她没办法。
这让七刀爱得发狂。
竹生推开他,他才舔舔嘴唇,意犹未尽。一边解衣带,一边朝军帐外间去。
自从他二人在大火中裸/程相见之后,竹生便让七刀与她同宿。在城中,便让他睡在外间,行军中,亦让他睡在外账。
军中关于七将军和玉将军的桃色话题早就满天飞了。玉将军芳华正盛,七将军少年英雄,二人相差不过四岁,民间还有“女大三抱金砖”的说法呢,碧刃军上下都乐见其成。顶多,小小嫉妒罢了。
就连范深,都暗暗观察了一阵子。发现竹生自和七刀有了亲昵之后,眉眼间多出了几分灵动,几分生气,不复从前神女般高远缥缈。但显然也不曾深陷,至少从不曾被他看出来过有七刀对她的那种炽烈。范深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觉得甚好。
从他认识她第一天起,那女孩子便紧绷如弓弦,从不曾放松过。他真怕有一天,她这根弦会断。
实则竹生让七刀与她宿在一处,完全没有众人想象得那么桃色旖旎。她是为了防三昧螭火。
从前和翎娘同院而居的时候,螭火的外泄便有征兆,只是那时未曾意识到。还好那时螭火未酿成什么灾祸。如果那时就像在马瘸子的老窝里那样,极可能会令翎娘殒命,甚至来不及相救。
螭火两次造成祸事,虽对她自身没有伤害,对她身周物事造成的损害却越来越大了。但螭火不会在她清醒的时候冒头。她只要醒来,那狡猾的东西总会隐匿起来。
七刀是唯一见过螭火的人,也是她信任的人。她放他在身边,若有事,可及时示警,令她醒来。
她解了外衣躺下,思索着关于三昧螭火的事。
今日里与螭火在祖窍里一场对峙,令她捡起了一些信息。当初看那本《养火经》的时候,她对于养火的过程并未细看。但她记得最后的那一段:至鼎炉卒,噬其魂魄为养,方聚合,重塑灵火。
如果她没理解错,这段是说被豢养的灵火要等寄宿的身体死亡后,靠吞噬其灵魂作为养分,才能重新“聚合”变成灵火,则说明在那之前,灵火在寄宿体内,并不能成火形。
的确,在这之前,她虽知道三昧螭火容养于她的肉身之中,却从未发现过它的存在。
那么为什么,现在它可以成形了呢?虽然只是小小的婴儿般的一团,却跟从前再不一样了。
竹生今日试探过,确信螭火并没有生出智慧。它仿佛幼兽一般,当她平和宁静的时候,它便无异状。她只是稍稍没控制住心绪,它立刻反击。它的行动并非智慧思考过后的选择,全然是对外界的条件反射。
但是竹生在和螭火的短暂和平中,获取了重大的发现。
她闭上眼,便想起祖窍大放光明的样子。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那一瞬,她的震惊和狂喜,难以描述。
那光明来自于外界的灵气迅速的穿透她的皮肤化作她自身的灵力。
这让竹生意识到,螭火的燃烧并不是为了烧死她,它的确是在烧她。它这种烧更仿佛是一种对肉身的淬炼。关于灵火淬体这件事,冲昕以前与她讲过一些。他虽被三昧螭火折磨了四年,但一旦剥去,他的肉身强度便有了很大的进益。
至于螭火淬炼她肉身的目的,竹生也不难想到——它要灵力。
竹生刻苦修炼出来的灵力全被它吞噬殆尽了。然而它仍嫌不够,它想要更多的灵力。竹生这具凡人之身修炼的速度显然是不能让它满意。居住环境不好,它便开始改造这环境。
但令竹生警惕的是,上一次她和它在祖窍中发生冲突,它只是熔了她一只手而已。这一次,它却直接吞噬掉她半条手臂。更令人惊悚的是,他像尝到了血腥滋味的鲨鱼,开始对竹生虎视眈眈起来。
或迟或早,三昧螭火是终将要吞噬掉她的灵魂的。它现在只不过提早成形,提早尝到了味而已。
竹生想了很多,却想不出对付它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这样对自己说,听见了外帐传来了行军床吱呀吱呀的声音。
这里的行军床又叫折叠榻。采用质地较轻的榆木制作,结构巧妙,六条腿拆下来全可以收到箱体里,折起来,便是一个扁扁的木箱,轻巧方便。当然这样的东西也只供给将官们使用。士兵们不过是在帐篷里裹着毡毯,枕着箭筒听地音而已。
吱呀吱呀的摇晃声中,还伴随着七刀有些粗重的呼吸。
竹生无奈。
这血气方刚的年纪,他不自己纾解,着实消停不了。这让竹生甚至觉得自己的坚持有点矫情,然而让她现在就收了七刀,她又的确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
正想着,外间的动静激烈了起来,他还呢喃的唤着“姐姐、姐姐……”。
……
这坏小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听力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的!
竹生神识扫了一下。七刀赤着上身,精壮结实的胸膛随着凌乱的呼吸上下起伏……
竹生翻个身,拉上毯子堵住耳朵。
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