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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药?仿若一道刺骨的寒风刮过,众人只觉脊背发凉,看向云长依的眼神变了变。
昌德帝和太后的脸色刹那间微滞,可是,既然在前一刻,昌德帝已经亲口夸了云长依,给予了她赏赐,下一刻,就被人发现那批舞姬全都被她弄哑的话,他的颜面何在。
想了想,昌德帝轻咳一声,命令道:“先把她们都带下去医治,兴许是因为别的原因导致她们的不适。”
御医当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说道:“微臣遵命,方才,大抵是微臣眼拙。待微臣再去为她们诊治一番。”
众人心照不宣,也懂昌德帝的意图,都没吭声。
只是,现场的气氛顿时冷凝住,明明是秋季,却让人冷的想要呵气。
云长依冷汗涔涔,谦卑地低着头,咬唇不发一语。昌德帝虽不再信她,可有意遮掩此事,相对而言,是最有利的。
这个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什么话也别说。
昌德帝拧眉,甩袖就欲离去,而看到云长依的那副诗作,心里顿起了爱才之心。
“将安乐县主所作的箜篌引也裱起来吧。”
几个宫人立即上前,准备等宣纸上的墨迹干涸以后,就将它卷起。
这时,冯兮和悄然走到翰林院林学士的身前,对着千允低声叹息,“可惜了安乐县主的满腹诗才。”
林学士一直对云长依有所不满,得知了那批舞姬是被她弄哑了之后,怒火更甚。他听罢,不屑地冷哼道:“徒有其表而已。内里藏着一颗蛇蝎心肠,才华造诣再高,又有何用!”
他的话似一道惊雷,轰然炸开,让在场的人也纷纷窃窃私语。
昌德帝听到身后的议论声,步子陡然一停。
紧接着,林学士大步走到云长依的面前,厉声说道:“安乐县主,子不教父之过。本部堂猜想,你的父母大概从没教过你何者为良心,放任你野蛮生长,才导致你养成如今的性子。”
“你的行为,连本部堂这种活了这么多年的人见了都心有余悸,更不消说其他人。难怪当初,被你抛弃的许家公子会扔出一封退婚书,与你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
云长依的脸色煞白,她的眼睛微微抬起,只用眼角的余光打探着昌德帝的反应。
若是群情激愤,难保昌德帝不会为了平息众怒,从而,找个名头将她发落了。
她寻思了一会后,在昌德帝过来前,“噗通”一声跪下,再三叩首,大大方方地认了错,“林大人所言甚是,民女自知罪孽深重,因此,对于林大人的指责,无从辩驳。”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议论声就小了许多。众人没有想到,她竟然直截了当地承认了错误。
要知道,无论从她做的哪一条出发,都是与女德的教条相悖而行。
冯兮和的眼眸中兴致盎然,仿佛很期待云长依接下来的表现。
只见云长依胜雪的面容染了几分苍凉与悲伤,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是,诸位只知责怪长依,却从不过问长依为何会成为这样的女子。”
“长依出生在姑苏的一个小县城,父亲早早地就过世了,母亲虽是从冯国公府嫁过来,但是,她读过的书并不多,连最基本的女德,知道的也不够多。林大人说的没有错,长依的父母的确是没有把我教好。”
“直到回到金陵,母亲向冯老夫人苦苦哀求,为长依请了女学师傅过来,长依才开始学诗学艺。但是,性子是从小养成,底子没有打好,后天的纠正是需要一个过程。这是命运的不公,若长依完全承担,未免说不过去。”
她每一个字都说的掷地有声,听得人不禁同情起她的遭遇来。
冯兮和的眼睫轻颤,眸色冷冽,云长依这话,为自己开脱的同时,也将冯国公府暗贬了一通,想让人误以为冯国公府苛刻了庶女,连基本的女德都未教过冯若兰,冯若兰想为云长依请个师傅,都要看冯老夫人的脸色。
“安乐县主的遭遇,我也十分同情。”须臾,冯兮和缓缓走出,语声凛冽,“只是,我始终认为,出身虽然占了一部分原因,但真正的修行还是要靠个人。”
“要不然,当年,外祖母让府中的小姐,不论嫡庶,都去学习时,学成后的结果,也不会各有不同。而外祖母对于若兰姨母所提出的,要请女学大师过来教我们的意见十分赞同,只不过,是我没有好好把握。”
“再者,安乐县主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据我所知,许多比你更为不幸,地位不高的姑娘同样有良知。良知更多的是靠自觉,而不是通过他人的灌输。”
云长依死死地咬着下唇,硬着头皮说道:“我刚说的只是一方面的情况,冯大小姐不要误会我以偏概全。”
继而,她抬眸,满含信心地望向昌德帝,说道:“陛下,长依深受无人教授的痛苦多年,其原因是像我这样的女子,没有师父过来教导所致。”
“每当夜深人静时,就会苦苦思索,究竟如何让其他女子重蹈覆辙。后来,长依想出一计。”
昌德帝想起之前云长依献出过救灾计策,这回,说不定也有惊喜,就一时来了兴趣。
“你且说来听听。”
“可以设立女子学堂,在科举考试中,另设女科,在考试科目中,着重考察女德。”云长依硬着头皮说:“可以先在金陵城设立几个试点,再推行到宁国的其它地方。“
“长依的想法是,能让更多的女子得到学习的机会,可以让她们能习得知识,亦能修身养性,在作出瑰丽诗词的同时,让她们在嫁做人妇后,也能让自身的德行足以服众,更好地持家。”
话落,林学士甚是疑惑地问道:“你前面说,增设女科,后面,又说嫁人,岂不是自相矛盾。增设女科,若是女子参加科举考试,及第的几位,是否也要跟男子一样,入朝为官?”
“我朝尚未有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若是贸然让女子为官,干涉朝政,那不就乱了套。她们怎么还有心思嫁人,安分持家!”
云长依回道:“让女子参加科举考试只是一种激励方式,让她们有足够的动力去学习,去养德。到时候,及第的几位,可以给予她们虚衔,并不会妨碍到她们嫁人之事。”
昌德帝在前面听着几人的争辩,面色逐渐地转为明朗,只是,他也有疑虑。
“你刚说设立女子学堂,可是,贫苦人家必定没有足够的费用让自家女儿去学堂,若是当做义学,由朝廷出资,国库不一定能支撑得这笔庞大的支出。”
云长依垂目细说:“建学堂所需的费用无需全部都国库出资,可以由朝廷牵头,呼吁富商巨贾捐款,富商巨贾为了博得名声,是非常愿意做利国利民的善事。”
“安乐县主你想得的确很周到。”昌德帝不禁拍掌叫好,其他人也为云长依感到惊讶,能想常人所不能想。
而云长依的心在滴血,这是她为自己将来所备下的筹码之一,准备用在夺嫡之位的最后阶段,来为顾锦城加持,同时,也能让顾锦城知道,她是他不可或缺的一大助力,将凤位稳稳地握在手中。
如今,迫于形势,在时机尚未成熟的情况下,将修建女子学堂的提前说出,其实,是将她推到一个不利的地位。
冯兮和看着云长依,心道,云长依若将这个设想推行下去,必将引起轩然大波,让她的锋芒彻底地暴露出来。
朝中的各派势力必将盯牢她,她的敌人一下子就会增加很多,昌德帝表面上不说什么,实际上,也会质疑她的野心,暗暗去观察她。
云长依若是再像跟过去一样,悄无声息地给顾锦城办事,自然是不可能了。每一步都会像走在刀尖上一般。
“兮和对安乐县主甚是崇敬。”须臾,冯兮和眸光粲然,浅笑盈盈地说道:“安乐县主希望让富商巨贾捐款,那必是统一捐赠到所建的善堂中。”
“兮和既是跟县主一同打理善堂,那这件事,我理应也该参与。兮和愿意倾力相助,跟县主将这项利国利民的措施推行出去。”
云长依的心略是一沉,善堂有冯兮和在,她可不想让富商巨贾也捐款到善堂中。
昌德帝对冯兮和的表现很是欣慰,不由得对阮昭明夸道:“阮爱卿,你教出的女儿,果然非比寻常。”
然后,他淡淡地说:“那此事就交由你们两个负责,若需要人手,尽可以向朝廷调人。”
“民女遵命。”云长依仿佛受宠若惊地应下,实际上,却像是如履薄冰。
“臣女遵命。”冯兮和平静地应下,仪态高雅,不失恭敬。
顾锦城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游走,看向云长依的目光中,顿时多了一分失望。
良久,待昌德帝把事情都交代好,众人便离开此处,三三两两地往御花园散去,去欣赏御花园的夜景。
冯兮和也拉着千允,随意地在御花园中游玩。
当冯兮和走到一条繁花似锦,由彩石铺就的小径上时,可以看到顾锦年在拿着一条由月光石制成的项坠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