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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匿在小巷角落里的顾锦城听得侍卫的步伐愈发接近,神思急转。
“二皇子殿下,请随属下过来。”此时,有人来到他的身边拉着他,进入了一条地道之中。
顾锦城凝眸,满是疑心,“你是谁派过来的?”
他可是看到来人的衣袖处,隐约绣着曼珠沙华的图样,手上拿着的剑是由千年玄铁锻造的曲水流觞。
在他印象中,当时冯兮和跟顾时引在渭城遭遇刺杀时,后面一拨刺客,也如这般。
他早就知道,潜伏在金陵城中的,应该还有一位大有来头的人,可那人会是谁?
“等二皇子殿下见了我们主子就知道。”
顾锦城微一颔首,随着来人往地道的深处走去,来到一处灯火辉煌,如宫室般的房间中。
一位男子身着青袍,气度高雅,双手负于身后。
他徐徐转过身来,撩了珠帘,走到了顾锦城的眼前。
“二皇子殿下,可还认得我吗?”男子淡然笑道。
怎么会是他?当顾锦城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喧闹的宅院中,树影婆娑,风摇影动。
云长依已是被前来抓捕她的侍卫给捆了起来,再多的挣扎都无济于事。
冯兮和目光幽幽地看着云长依,眼中尽是嘲讽,她在云长依濒临绝境的时候,将云长依从天牢中带出,给了云长依希望。
可这希望只有一小会,云长依又重新被打回原形,这种滋味应该很不好受吧。
顾时引拢了眉,挥挥手,示意大理寺的侍卫赶紧把云长依带走,他多看这老妖婆一眼,都觉得反胃。
“等一下。”冯兮和却倏地喊了一声。
她走到云长依的面前,问道:“你刚刚说多年来一直想不通的事,已经想明白了。那是什么事?”
她隐隐觉得,云长依想明白的那些事,会跟她有关。
趁着云长依还有一口气,她得问清楚。
云长依听罢,冷冷地一笑,眼中弥漫着一股悲凉。
“冯兮和,原来也有你所不知道的事啊!”
“看来你的骨头是比较硬了。”冯兮和的眸色冰寒,“可是,你不愿意说,我自有千百种方法让你开口。”
说着,她盯着云长依那张坑坑洼洼的脸,笑道:“安乐县主平时最在乎这张脸,若是我毁了她,县主仍然打算缄默不语吗?”
云长依根本不知道她的脸已成了什么样,以为它还跟从前一样。一点小伤,只要稍加时日,就能恢复过来。
她忙慌了神,而后,她喘了口气,忽地发出凄厉的笑声。
“好啊,冯兮和,我告诉你,你自打出生起,就是活在一个天大的笑话里。”
“什么意思?”冯兮和的眸色暗沉下来。
“你一直以为你要报复的人是我,可是,你不知道,你真正应该担心的是一个令你意想不到的人!”云长依的笑声,让人听了更为骇然。
“是谁?”冯兮和追问着。
“无可奉告。你要我回答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云长依的一双剪水秋瞳眯成了一条缝,她来到这个朝代也不过几年,有很多细节,她也确实不了解。
具体是谁,她也不知道,只能隐隐地感觉到他跟冯兮和有关。
冯兮和收回视线,心知再逼问,也问不出什么。
“把这泼到她的脸上。”须臾,冯兮和掏出一个小瓷瓶,交给从暗中蹿出的远影。
远影将红色的瓶塞拔下,就见瓷瓶上在冒着白烟。
“冯兮和,你说话不算数!”云长依惊恐万分地缩了缩身子。
“是你自己选择相信我的。”冯兮和面不改色地后退了一步,在过去的多年里,云长依又何尝不是一次次地利用她的信任。
她不过是把曾经遭受到的,都还给云长依而已。
顾时引的面色暗沉,心中想着,多年前的冯兮和不会随意去伤害一个人。
如今,她这般痛恨云长依,也不知道云长依曾带给她多大的绝望。
远影将瓷瓶中的毒汁泼洒到云长依的脸上,云长依哀嚎着,满地打滚。
她脸上的肌肤当即溃烂,连皮肉都翻了出来。
众人觉得太过恶心,纷纷转过头去。
云长依痛的脸眼睛都睁不开,只能模糊地看到几个身影,当她看到冯若兰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眼前时,一阵怨气浮上心头。
“娘,你说,是不是你出卖了我?你把我所有的事都告诉了冯兮和,所以,我才次次都处于劣势!”
“长依,我没有。”冯若兰的眼中泪光忽现,她刚想伸过去,抚摸云长依脸颊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虽然我这个人没什么见识,过去也吃了不少亏,可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去害我的亲生女儿。”
如果她要出卖云长依,早就把当年云长依弑父的事情,以及云长依所做的诸多恶事抖出来,这其中每一条都足够将云长依打下十八层地狱。
“不可能,一定就是你,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肯定知道我很多隐秘的事,说不定,从一开始,你跟冯兮和就是一伙的!”云长依却偏执地吼道:“如果你真把我当成女儿,为什么我被打入天牢了,都不救我!”
冯若兰的心彻底凉透,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妇孺,拿什么去救朝廷重犯。
何况,她还有个刚出生不久的儿子,那是她跟冯忠的孩子。她战战兢兢地活着,得为孩子着想,他还那么小。
顾时引见云长依还在地上打滚,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云长依终还是被捉拿回去,身为朝廷重犯,所有人都不可能轻易饶过她。
冯若兰长叹一声,心道,或许,让云长依早日投胎,重新做人,对云长依来说,会最为合适。
屋内的婴儿啼哭声更为响亮,冯若兰回过神来,忙进屋抱起孩子,给他喂奶。
冯兮和也跟着她进了屋子,看着眼神纯净的婴儿,心中莫名一颤。
很好,但愿这个孩子跟平安度过一生,不要跟他的几个姐姐一样。
随后,她对冯若兰说道:“姑母,我答应让你见大表姐最后一面,也做到了。你是不是也该兑现你的诺言。”
冯若兰点点头,等喂了奶,她将婴儿放到摇篮中,去将一沓发黄发皱的图纸取出,递给冯兮和。
“这是长依画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兵器,但是,长依向来多疑,每样都只画了一半,我也不懂这些,帮不了你更多了。”
“这就够了。”冯兮和接过,而后,她说道:“今晚,会有人来送你们出城,我会为你们准备好足够你们一辈子生活的财物。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去打扰你们。”
冯若兰欣然收下,她亦是不想继续留在这个伤心之地。
冯兮和走出屋子,抬头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
顾时引在屋外等候已久,他悄然问道:“都跟她说完了么?”
冯兮和点了下头,而后,她握住顾时引的手,自然而然地倚靠在他的肩头。
顾时引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说道:“那跟本王回去吧。”
冯兮和抿着唇,细细思量着云长依所说的话,云长依并不像开玩笑。她的心中有些担心。
他的眸色逐渐暗淡下去,心道,兮和,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太难过,因为一开始,做选择的不是你。
等他们离开后,顾锦城也差不多出来,他一出来,躲在巷子的暗角处,便看到押解着云长依的囚车在缓缓行驶着。
顾锦城不想让她再多活一息,即是将奔雷叫出来,吩咐:“去给安乐县主送一面镜子。”
“诺。”奔雷领命。
顾锦城的唇边泛出一丝冷笑,云长依,我们后会无期了。
下过雨的地面湿滑,凹处的地面总会有大大小小的水坑。
囚车驶到天牢门口,天牢的守卫过来,扯过缚住云长依的铁链,粗暴地要将她拽入天牢。
而云长依浑身上下没有多余的力气,腿一软,就倒在地上。
在她的眼前,是一方水洼,云长依不经意地瞄过去一眼。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发出。
云长依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眼睛死死地瞪着水洼,只见在月华的清辉之下,一张不堪入目的脸映入了她的眼中。
不,这个怪物不可能是她!
云长依像是遭到了最致命的一击,她惶恐地摇晃着头,嘴巴张得老大,而后,她的身子一瘫,再也动不了了。
守卫们不由捂住嘴巴,发出讽笑,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是丑八怪,太晚了些吧。
须臾,有守卫伸了手指到云长依的鼻尖下,他没想到,云长依竟然被自己吓死了:“头儿,她没气了……”
他们的头儿没好气道:“没好气了又怎么样,她可是重犯,就算咽了气,也要被拖去大卸八块,把心挖出来喂狗的!”
“是。”其他的守卫唯唯诺诺地把云长依拖走。
微风卷起尘埃,掩盖了蜿蜒流淌的血液,就像这夜从未发生过什么。
春意盎然,接下来几日,冯兮和跟着钱绯绯去骑马踏青后,来到了她母亲冯心砚的衣冠冢前。
冯兮和在坟头燃了几支香,放上冯心砚生前最喜欢的栀子花。
母亲,你若在天有灵,就请保佑国公府众人此后无恙。冯兮和在心中默然祈祷。
随后,她见时间不早了,便打算和钱绯绯回去。
然而,她刚一转过身,就看到冯国公府的林管家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裕王妃,不好了。”林管家喘着气说道:“木姑娘去右相府,为他们家的小公子看诊时,被右相的大公子玷污了。大少爷知道后,都快疯了,现在他提剑去了右相府,小的拦都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