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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筱白觉得和谷雨说的不对,她不是没被人爱过, 虽然那人是个渣, 也不能忽略不计。
严格来说, 和筱白只谈过一次恋爱,是十八岁到二十二岁之间的四年,在后来的这些年里,她一直逃避着这四年。觉得不想起来的时候,自己只是喜怒无常地性格奇怪了些, 想起来却是真的疼痛的。
和筱白在士多店里做收银员, 这家士多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三个人轮班,店长让和筱白她们几个收银员自己商量排班问题。那时候和筱白刚十八岁, 前面三年都在工厂里,她话不多人看着呆呆的有点木讷,张口说话有浓重的家乡音, 其他几个人年龄都比她大几岁, 说是体谅她年龄小, 她安排了凌晨到七点这个时间段,就是一个完整的夜班。
和筱白那时候没什么脾气,和现在的和谷雨有点像, 很好说话地接受了这一明显不公平的安排。
赵景胜,是很偶然地进入和筱白的生活的。那晚凌晨两点, 他突然推门进来, 惊讶地看了一眼收银台后面的人, “这么晚了,你们还营业啊。”
“嗯。”和筱白本来坐着,看到有客户进来,赶快站起来了。
赵景胜去挑了盒泡面,两根火腿肠,他过来结账,结账完,他说了一句“谢谢你。”
和筱白心里挺开心的,觉得这人真有礼貌态度也好,对他的第一印象很不错。后来几个晚上,赵景胜每个晚上都过来,仍是买泡面和火腿,每次就是那么两样。
晚上其实没什么客人,和筱白就把赵景胜这唯一的客人记得格外清楚,到时间了就频频往门口看,想着他应该来买东西了。赵景胜凌晨两点快三点的时候过来,这次结完账他没急着走,问,“有开水吗?我把面泡了。”
“有。”和筱白去烧了热水。
店里有几张凳子,赵景胜挑了张干净的坐,他一直在看手机,等和筱白把水壶拿过来,他放下手机来接,“放着,我来倒别烫着你了。”
“没事儿。”十八岁的和筱白还有些害羞,话没说出口,脸已经红了。
赵景胜边吃面边看手机,有时间聊几句,说的内容和筱白听不懂,想着应该是他的工作内容。
和筱白是个女孩子,尤其是从小地方来的,她有口音担心别人取笑她,轻易是不开口的,她动着嘴唇试了好几次,还是太过内向不敢开口说话。
“你多大了?是不是挺小的?”赵景胜吃着泡面,问她。
和筱白说,“我十八了。”
“那挺小的。”赵景胜说,“比我小七岁。”
“你二十五了?”和筱白吃惊时候就睁大眼睛长大嘴巴,用行动表示什么叫做目瞪口呆。
赵景胜长相斯文,他戴着副眼睛,“你这表情,让我觉得自己很老了。”
“没有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和筱白不好意思地说,脸红了。
赵景胜问她,“你是D市的吗?”
“你怎么知道?”和筱白好奇地问。
“我有个同事是那里的,你口音和他很像。”赵景胜说。
“哦。”和筱白解释,“我是不是口音很重?”
赵景胜笑着安抚她,“没有啊,挺好听的。”
“是吗。”和筱白这才高兴一些,她觉得说了这么几句话了,和赵景胜熟悉一些了,就壮着胆子问他,“你为什么总这么晚来买泡面?”
“刚下班,公司在前面的路口往左。”赵景胜说,“只有你们这家店开着,如果你们关了,真不知道去哪里吃了。”
因为这凌晨的关系,和筱白和赵景胜很快熟悉起来,至少她知道了这人叫赵景胜,是个软件工程师,听他说会编程写代码能做电脑上的东西,和筱白只在网吧接触过电脑,次数不多,觉得很洋气很高级,也觉得赵景胜很厉害。
赵景胜有没有女朋友,和筱白不知道,她只知道他是在附近租的房子,因为有次他抱怨说灯泡坏了催了几次,房东不肯休,和筱白送给他一个便携式的手电筒。
和筱白挺感谢赵景胜的,这是第一个肯和她说这么多话,不会觉得她无趣什么都不懂的人,有次赵景胜夸她,“你挺聪明的,如果一直上学肯定会很厉害。”和筱白就记住了他的称赞,从崇拜到好感,到隐隐的喜欢。
和筱白发现喜欢赵景胜是在一个晚上,还是凌晨两点到三点,赵景胜今天还没来,和筱白有点着急地等着。今天订货晚了,赵景胜常吃的泡面只剩下一桶了,还是和筱白藏起来后来又摆出来的。
三点半,赵景胜来了,陪着的是个女生,个头不高长得一般吧,那晚上赵景胜买了盒套套,之后的一个月他没有再出现过。和筱白失落过期盼过,不过很快忘记了这个人,十八岁的年龄,就算在意也不会记住太久,又过了两个月,赵景胜还是在凌晨之后出现,状态看着不太好,他自己说是分手了。
和筱白对他已经没有三个月前那么好奇和热心,人就是这样,会有一个好奇心或者是喜欢的十分旺盛的时间段,过了这个时间突然又没有那么喜欢了。那段时间,和爸身体很不好,送进了两次医院抢救,家里花的基本干净了,后半夜,和妈打电话给和筱白,说和爸可能不行了想见她最后一面。和筱白不管几点给店长打电话,被骂了一顿她执意要请假,店长说请假也得等明天上班了再请。
和筱白关了店门把钥匙送到店长家,顺便口头上辞了职,她坐夜班火车回家。和爸反反复复几次了,和筱白抽着时间就回来看他,就算和爸对这个家已经做不出来贡献,或者说他只是累赘了,和筱白他们几个还是一次次把和爸送去医院,这是他们的爸爸,不管这个人身体状况怎么样,有这个人在,这个家就算完整的。
和筱白是第二天下午到火车站的,又转城乡中巴车,到家已经是下午五六点,老家院子里站着不少人,有几个面熟的亲戚站在门口唠嗑,好像是在说怎么办后事。别人见到她就说,“二儿回来了。”
和筱白走上台阶,站在门口,和妈看到她,过来拉她进去,“你爸走了,知道你在往回赶,没怪你。”
和筱白跪在地上,眼泪却怎么都流不出来,和爸在的时候,就算再穷,还是有个盼头的,盼着和爸能好起来,可和爸走了,这个家就跟塌了一半一样。大姐已经生了两个孩子,晴晴和斌斌年龄小,听到别人哭跟着哭,尤其是晴晴哭得嗷嗷叫,她挣扎着小手抱住和筱白的脖颈,“姨姨,我害怕。”
我也害怕,和筱白在心里说。
和爸去世时候,刚禁止土葬,必须要火化后才能下葬,和筱白记得那个地方。简陋的两面半截墙,连个大门都没有,亲戚说“这地方谁会来偷根本没有防的必要”,往里面走,里面有几波人,都穿着白色的孝衣。和筱白他们站在这一块,和爸被推进去,他们在外面等着。
过了十分钟,有个人抱着个方方正正的骨灰盒从大厅里出来,等在外面的其他人赶快看,看清楚是自家人后,嚎啕大哭哭得直不起腰。一大家族的叔叔告诉和筱白她们姐妹几个,“等会儿你们爸出来,你们要哭,大声哭,让他听听你们的声音再走。”
和筱白不知道这叔叔说的对不对,反正别人都是这样哭。和爸的骨灰还没送出来,和谷雨挨着和筱白坐,和筱白挨着大姐,看着不远处正迎接骨灰的人,傻了一样。
和爸的骨灰,是叔叔带着家俊进去接的,和筱白看到那个说是装着和爸骨灰的盒子,眼泪才掉下来。他们接着骨灰,先去火葬场里一块空地里,叔叔把和爸的骨灰拿过去放在一个地方,让和筱白他们几个跪下。后来又抱着骨灰回家,说是可以下葬了。
来回,是包的中巴车,和筱白看着家俊抱着的骨灰盒,她想,多奇怪啊,那么大的一个人怎么就装进这个小盒子了呢,工作人员会不会弄错呢?他们哭,和爸真的能听到吗?
回到老家,有个婶婶告诉和筱白,“你有个朋友来了,你怎么没提前说一声。”
“谁啊?”和筱白问。
那天,她看到了赵景胜,赵景胜说,“我说过,你们店关门了,我就没地方吃饭了。”
和爸葬礼后大概半年,和筱白和赵景胜谈恋爱的。赵景胜是个生活很枯燥乏味的人,他每天就是抱着电脑没什么兴趣爱好,可和筱白就是喜欢他,喜欢他觉得这就是那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信他,像和谷雨相信孙金鑫一样,以为咬咬牙熬过去就是幸福的日子了。
和筱白心里的那片海,是她用眼泪集聚成的,那里面淹死的第一个人是赵景胜。和筱白一面想着他干脆淹死算了,有时候又担心他真的会淹死,时不时把他捞上来看看,如果没淹死,她会很生气再把他扔进那片眼泪海里。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留着那个电话号码,她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要留着。还在期待电话会响吗,如果赵景胜真的回头来找她,她还会和他在一起吗?
和够够蠢死了,和筱白,你也笨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