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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赫连尘闭眸陷入无尽循环的死咳中,苍白的脸色咳得涨红,汗水浸湿了鬓发,眉宇间恹恹欲睡。
诶,柳月眉角直抽抽,这货一定是做贼心虚,但念在他是病号的份上,她也就好心的不跟他刨根问底了。环顾左右,也没见着有矮塌,她叹了口气,看来今日惟有在官帽椅上暂熬一宿了,找来几个小圆凳排在椅前,这么一摆,也就算是个简陋的小塌了。
“你是叫柳月?”
正当柳月一只腿敲上小圆凳准备要这么度过着慢慢长夜时,赫连尘轻吐出的一个问句打破了房间里久久的沉默。
呵,合着这王爷都把她娶进门了,还不知道她叫什么。柳月收腿,大大咧咧的坐到了赫连尘的床上,赫连尘没料到刚刚还要躺在椅子上的柳月这么快竟然爬上了他的床,躺平的腿还没及收,就被柳月结结实实的压在了屁股底下。
“嗯。”某男一声气结的闷哼。
“嘿嘿,方才与王爷离得太远,王爷问得什么?”唇角勾出不羁,柳月低头,与赫连尘之间只相距一指不到,她的气息喷薄在他苍白的脸上,与他虚弱的鼻息混杂在一起。
淡淡的药香同女儿家的幽香灼热了空气,却燃不了那相对的四目。
赫连尘的睫羽上都沾了虚汗,一颗一颗小露珠一样氲湿了他瞳心里幽深的蓝。
“王妃很期待与本王爷的洞房夜么?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因本王的一句话,就,咳咳,跳上了床?”他长睫一闪,幽深且泛着忧郁颜色的眼不躲不闪的与他上方柳月的眼相视。
赫连尘的声音很好听,微微的带一点沙,却又很清澈,就仿佛风拂过飘零的花瓣,有一种能想见能看见的缱绻与柔情。
笑声清脆如铃,柳月手撑着床面,她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压着了身下的小男人,再压个一命呜呼的,那她就真成了史上第一个要强行入洞房却把王爷给压死的女人,这千古美名她要不起。
“呵,王爷你千万别误会了妾身的意思,妾身不过是想你身体不利索,腿脚不灵光,声音不够宏亮,特意离您近一点,好听个明白仔细。”柳月一口气说完,眼眸还弯了弯,好不可人的道:“况且,就算妾身有心做那事,王爷也是无力啊,王爷脾肾阳虚,还是安心躺着的好,想多了的话,身板会更不容易好的,那妾身往后的幸福可指着谁呢。”
她笑得天真无邪,牲畜无害,嘴里那个“幸福”二字咬的极重。
赫连尘幽深的眸子骤然一缩,他虽常年病着,但好歹是个王爷,从没有人敢当面这么嘲弄他。
“王妃好一张利索的嘴皮子,本王瞅着甚是可爱娇嫩,正适合给本王养在后院的一只鹰儿做饵料,寻常的东西它都不喜吃呢。”
言语淡淡,他说的似乎是一件小事,眉心依旧舒展的那样自然。
是谁天天在外面造谣这个璃王爷体虚气弱三天挂的,柳月觉着他这口气还有得活呢,割她的嘴喂鹰?
赫连尘看着她自信她会露出一些惧色,但他看走了眼,柳月是会害怕的人?
“呵。”她的头又低了几分,轻轻一嗤,鼻息都是凉的,轻柔的拂经赫连尘白若梨花的唇瓣,赫连尘的瞳心里有什么光微微裂开,柳月低低而笑,笑得分明娇媚,却让人有一种骨头都被冻僵了的错觉,“在王爷喂那鹰儿之前,妾身要好好尝一尝王爷这覆着清浅药香的唇”
“够了!”赫连尘目光侧开,低吼道。
怕了吧,还知道怕就好!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病号还要跟她一个混迹生死场上的人斗,笑话!
柳月嘴角微抽,艰难的收回了脸上的得意之色,心里却是大笑三声,笑声经久不衰。脑中不断歪歪出她一身黑皮衣,英姿飒爽的抽着皮鞭,前面跪得是弱弱哀求的赫连尘的画面,妄想给姐姐下马威,你还愣着呢!
“好了,既然王爷觉着够了,那咱就各自歇息吧。”
柳月心里得意歪歪,面上却毫不受影响,表情正经得仿佛之前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慢着,本王口渴。”
柳月一扬眉,回了声好,他口渴,她当然也不能不管他啊,便端了杯水来。
哪料赫连尘一杯不够还要来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直到第六杯,柳月终是忍不下了,“王爷你是属水牛的么?”
“你怎么知道?本王正是属牛的,五行水多。”
草,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男人不仅是个病秧子还是个小气鬼,尼玛,这两种人都是短命鬼,而他个王八蛋集齐了两种属性,柳月兀自喝了一杯水,不爽的想:你最好等老娘找机会出了这王府再给我翘辫子!
“呸、呸、呸。”她喝了那王八蛋碰的杯子。
“咳咳,王妃果真这么朝思慕念本王的香唇,本王也不吝惜。”赫连尘歪着头,眼瞳里的幽蓝映了一层喜烛上跳跃的淡黄色的光,苍白的面孔看起来有了一些生气。
一人吃一次瘪,就当是扯平了!柳月恨的秀眉倒竖,转念一想,没事,来日方长呢,她个站着的人,还会输给他这趴下的王八?
那晚,睡到半夜,柳月梦游了,闭着眼抬直手,指端冲着前方,状似僵尸的走向赫连尘的床边,赫连尘睡觉轻得很,凡是有个动静他就睁了眼,入眼的刚好是柳月一张放大了的脸。
烛光微微下,柳月的容颜被镀上一层暖色,精致柔和的五官没有了飞扬的神采,却让人看在眼里就有足以使心波为之荡漾的魅力。
幽蓝的瞳盯着她忽闪忽闪的睫羽,那张脸与他越来越近,比她先前那个动作还要近,近得她的鼻尖都碰到了他的,赫连尘喉结上下一动,却见柳月唇角勾起痞相:“王八蛋,老娘要睡床!”
话一说完,她便往被子里钻,伸手将赫连尘的腰圈住当做了抱枕,还舒服得往赫连尘的怀里蹭了一蹭。
赫连尘张着手呈一个十字架的形状躺在床上,一晚上都坚持保持这一个姿势。柳月正闷头趴在他胸膛上酣睡,呼吸均匀微热吐在他的中衣上,许是昨天大婚,她的弱身子受不住了,一睡竟睡到了日晒三竿的时候,幸亏宫里头因为知道璃王爷身子不好,一早准许了他们暂时不用去请安,且等过几日身子好些了再去,不然柳月这新媳妇就迟了皇室的到,必会叫人在私下里诟病。
“嗯,王八蛋,我为什么会在你怀里?”
“你昨夜梦游了。”
“”
柳月蹦起的身子一下子没了气势。梦游?她确实有,自她少时被选去做雇佣兵的时候就因精神压力过大得了这个病,可以前不是夜半去校场上杀人么,现在怎么是爬床!这身子能不能有点儿骨气啊!
来到王府数日,身边没了杏儿和芸娘的柳月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在现代的时候,她常常是独来独往的,偶尔与人一起执行任务也从未有过“同伴”这个概念,因为他们之间常常会为了自保和邀功而自相残杀,稍不留意就会成手下亡魂,而芸娘和杏儿她们不一样,她们是把她当亲人的,不对,在她们的心中,她就是她们的亲人。
现在,她又孤身一人了。
那夜大婚,柳月遣退了那大丫鬟西墨一行后,她们就除了进来送药和喂药外再未来房里侍候过,连晨起打水都由她亲自去打,下人们见着她都跟见了鬼似的唯恐不及。
那个大丫鬟显而易见是王府里下人们中的精神领袖和核心人物,柳月若是再像那夜直接去打她脸面的话,只怕她的威信会更加树立,情况也会比现在糟糕许多。
而她的身份想必也是另一个众家仆不服从管束的原因——母亲是舞姬,她是柳家名不见经传的庶女。
柳月不是个会打小报告的人,(因为以前可不用这么勾心斗角的,直接逆她者亡就行了)赫连尘也乐得轻巧,装傻充愣的从不问及府中事,可恶!
更加可恶的是那个王八蛋刚给喂完了药,现在竟然恬不知耻的提出,让柳月给他洗澡,洗澡,她耳朵没听错吧?
“什么,你说要我给你洗澡?!”刚进门的柳月一听这话太震惊了,震惊的都忘记了古人那繁琐得与裹脚布一样的称谓。
赫连尘用锦帕优雅从容的擦了擦嘴上残留的药汁,老神在在的望着她:“怎么,王妃未老先衰还是后天失聪?”
“呵呵呵呵,我对裸王八没兴趣,要不,我把大丫鬟找来,她肯定乐意效劳,或者,我去找刘中,他也一定喜笑颜开的,我,我现在就去!”柳月摆了个拜拜的姿势,提裙就要再出门。
哼,这个嘴上不饶人,一张嘴能把人呛得直岔气的女人也有这么惊慌的时候,赫连尘一敛睫羽,唇角微动,脑中却倏的补上了他错漏的部分——什么,这女人是在骂他王八?!
“你给本王滚回来,本王今日只要你来侍候沐浴!”
呦呵,这药是嗑多了吧,脾肾是不虚了吧,这声量炸得她耳朵都疼。
“咳咳”柔弱,时时刻刻记得补上。
柳月抱手,肩靠着雕花门框,身上那种又冷又痞的气质立刻回归。呵,她若是不干,他还真来劲以为她怕了他呢,也好,洗就洗,以前她又不是没洗过!看她把赫连尘的王八壳给洗下来!
当然,洗王八壳的时候,她也顺便跟赫连尘沟通沟通,用个里应外合的法子来正一正王府的风气。柳月眉一挑,曜石眼中狡黠毕露。
因为时节已至深秋,天气凉得很,柳月怕那个气色才好几天的病秧子再染什么新病,她便把房间的窗子和门都关严实了,又亲自拎来两大木桶的水放在房间里散散蒸汽,好让房内热乎起来。
大木盆已准备就绪,水也倒好了,柳月还特意试了试水的温度是否适中,觉着可以了,她方叫赫连尘来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