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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王爷骄傲了二十多年,最爱的人始终只有自己一个人,男女之间的爱情他从来都不懂,也没想劳心费神的去懂,可是,同为男人,他还是能明白那份属于男人的自尊心的。
趴在桌子上,嘴里嘟囔着迷醉话语的风尘,却将这话完完全全清清楚楚的听进了耳里、心里。
翌日一早即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抑或说是变作了以往风流倜傥仪表堂堂的样子,然那举手投足之间都比之前的翩翩佳公子的儒雅温柔多了一份煞气与狠厉。
风尘是一个聪明人,他早就想与赫连尘来一场面对面的厮杀了,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连对决都没有,他赫连尘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将柳月迎娶回府,占为己有。
可纵使他心里多不愿,多想与赫连尘斗个你死我活,都要先顾着年迈的父亲,和整个风府上下,他不是不敢而是不能,所以用酒来麻痹心智,直到穆王爷的到来,他知道,时机已到。
做刀也好做棋子也罢,他风尘都愿意,只要还有机会将赫连尘击败,将柳月带回。
“昨个儿你的折子真是精致,在皇上面前让那赫连尘那厮顿时无地自容,哈哈。”
穆王爷想到赫连尘在朝堂上被风尘讽刺赈灾不合实际而当场黑了脸的事情,他就觉得通体舒畅,心情大好,举起杯子敬了赫连尘一杯,杯子到了嘴边,又忽的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下朝时是不是又与他说了什么?”
风尘把酒灌进喉管,那股冲人的辛辣他早已感受不到了,喝酒就如同喝白水一个样,眼睫一敛,他说了什么吗,眸里苦涩与阴暗相互斑驳。
他同赫连尘说的是:王爷,这几日阿月她应该快来葵水了,她身子寒凉,向来会有腹痛之症,还望王爷好好照料,多熬些桂圆红枣补气养血的羹汤。
柳寒寒的命案最终由穆王爷家的家仆一力承担了去,那家仆在衙门上直指是柳寒寒执意要勾引有妻有儿的他才被他在一怒之下推下池塘的,当时他实在太过害怕便没有告知自家王爷,谁料东窗事发
这个说辞无疑让众多对柳寒寒倾慕已久的才子书生唏嘘不已,外面不明事理的市井之人甚至直斥柳寒寒是个不要脸的贱女人,就应该推她沉塘当然这其中带头起哄的都是收受了穆王爷好处的人,许多人也不过是看个热闹,虽是为红颜薄命感叹,更多的却是想在平凡的生活中寻得点与己无关的谈资,现在这剧情陡转,更为精彩,众人便也不顾什么真相假相,先痛快了自己的嘴再说。
然,苦的却是生者。
那柳氏得知女儿死了后整日整日不合眼的啼哭,之后又闻女儿被人这样颠倒黑白的羞辱更是要死不活的要冲到穆王府想去杀了那穆王爷。
柳寒寒生前曾同她说过,她要找穆王爷合作,如今命没了,与那穆王爷肯定脱不了干系,柳相知道了她的目的,派人将她拦在了府中,柳氏见自己的丈夫不为女儿生气平反,竟还阻拦她,贪生怕死的模样让她从头寒到底,直叹这一生是白活了。
第二天清早,服侍洗漱的丫鬟推门意外发现柳氏已上吊自杀。
平常因那母女两吵吵嚷嚷的柳府彻底安静了下来,一只鸟儿站在枯死的枝头上轻轻啼叫都能令全府听见。
秋天仿佛在一天还是两天之内就没有丁点预兆的结束了,寒冬带着素裹银装不期而至。
魏城里一场有关流言的厮杀也呼啸而来,那寒冷不比冬日的风雪差一点,它,还伴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味,在权谋与情爱间缠绕喧嚣。
经过柳月对医术的钻研及用药上的创新,芸娘的身子终是比之前好了很多,连日来,她都坚持下了床,去为柳氏母女超度诵经。
柳月从旁劝了她几次都不顶用,就彻底缴械投降了,静静的,也不插句话什么的,站在一旁听她诵经。
上辈子打打杀杀在枪口上讨生活,满手献血,哪里会听这佛语梵音,要说一个雇佣兵烧香拜佛还不被人笑掉了大牙,可此刻她静下心来,却发现曾被她看不起的玩意儿正悄然的洗涤着她那颗浮躁的心。
骆儿帮柳月披上白狐裘边的斗篷,身后旖旎了一地的鞋印,雪刚刚下,落地的积雪不是很厚,轻轻踩过便白中透着泥土原先的黑色,像一个一个被揭开的伤疤一般在这逐渐素白的世界里狰狞着等待着再一场风雪的净化。
“姐姐,给你这个。”一个穿着打扮普通的小男孩,在柳月上轿之前跑来递给了她一张信筏,还有一枚红玛瑙的扳指,而后什么都不说,灵活的跟个兔子似的在柳月手下溜走了。
望了眼那男孩跑的方向,柳月感到有些奇怪,这时候谁会给她送信呢?
骆儿有些担心那来历不明的小孩会是穆王爷或者其他别有居心的人派来的,信筏或扳指上被淬了毒以来伤害柳月,便要拿过那两样东西,先以身试试,却被柳月挡下了,骆儿这么为她,她是感动的,可从方才看来那个男孩不像是个为恶的,没有再做犹豫,柳月拆了那信筏。
但见那信筏上只有零零几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呵,那人竟跟她打起了字谜。
也罢,该来的总是要来,她便去会一会这旧日的小情人吧。
“骆儿,你可知道这魏城哪里的黄昏最好看,哪里的柳树最多?”
“嗯,秋心湖吧,那儿的黄昏最是漂亮,柳树也最多,不过好光景也是在中秋前后,王妃这时问它做什么?不会是要?”她认真的想了想道,又觉出一些不对劲儿。
“抬轿往秋心湖去吧。”
“可是这雪已经慢慢下大了啊。”骆儿看着越下越大满天的雪花,心里不禁打起了鼓,这秋心湖离这里甚远,如果雪之后还是这么大的话,那路恐怕是不太好走的,轿夫再抬着轿子回来要费些力的,无奈柳月没有在发话,骆儿也只得硬着头皮叫轿夫往秋心湖的方向去。
秋心湖离魏城确是有不短的一段路程,等轿夫们因白雪阻隔走走停停的抬到时,时辰正好是黄昏,叶尽低垂的柳树、苍茫的湖与错落的山在灰黑色的光里如铺展开来的水墨画,每一处都充满着韵味与神采,让人不禁感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造就出了这般让人心静安和的美景。
柳月吸了一口冰凉之气,一朵轻柔的雪花落在她鼻尖上,顷刻间就融化做了水,骆儿要帮她揩拭,她拒了,亦拒了骆儿给她递的纸伞。
“你和轿夫就在那边那个小亭子等我回来吧。”柳月吩咐完便向另一个临湖而建的亭子走去。
骆儿张望了一下,只见那亭中有一个穿着玄色锦袍的人站着似是在等谁,她瞄了眼正向那男人走去的柳月,心下一震这,这王妃不会是要背着王爷红杏出墙吧!
洛湖边,荣馨画舫。
风尘听着身后一点点靠近的脚步声,呼吸也随着一点一点的变慢,此时此刻他多希望时间能慢一点,慢一点,即使还未见到柳月的面容,知道她在自己身后那便已然让他觉得幸福与满足。
柳月,他曾经承诺要挚爱一生一世的女人,曾经在他怀里娇羞万千,嗔道,要同他厮守到老的女人,如今,想与她见上一面都成了奢求。
他慢慢的转过身,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眸,天知道他的心里有多害怕,多害怕今天这一千方百计才得的一面会同那些个醉酒的梦里一般,他一转头柳月就消失不见了,或是在他面前一身红妆奔赴他人怀抱,他怕,太怕了,那种害怕好像亭外的风雪都能看在眼里,也不忍心令他心忧,扰了他的这一牵肠挂肚的面,渐渐的大风大雪柔缓了下来。
“阿月。”他道,千言万语仍是这两字。
这是他挚爱的两字,倾注了他满腔的真情与想念。
柳月顿住了脚步,与他止于三步之外,背后就是朱红的亭柱。
这个深情款款的男人不是在对她表诉衷肠,但她的身体,她的心却为此疼痛不已,她强忍着那份本能一样的疼痛,装得冷漠。
她来赴约是为了柳月,她知道,终有一天,她是要和这个她爱得刻骨铭心的人见上一面的,可惜的是,他们还是他们,但她和他已经不同了。
看见柳月与自己保持距离,风尘的心痛自是不言而喻的,他皱起了眉,痛苦挂上了嘴角,俊美的容颜上满满的悲伤,仿如亭外不停的覆没进湖水里,又疯狂的眷恋着湖水的片片清雪,痛入百骸,却痴迷进了血肉之中。
他听过很多人说乃至他的父亲,都说柳月是个随性的女子,只想着攀龙附凤往高处走,心里只剩权力,没有了真情他不信,他不信那个对他言笑晏晏,眼睛会弯成月牙的女孩子会是个那样的人,他们两情相悦的时日虽不太长,但他觉得他清楚她的为人,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
柳月也是那种爱上了便至死不渝的人。
“风、风大公子找本王妃有何要事吗?”那股潜藏在她身体里的抗拒力量令柳月没少吃苦头,她叫着他的名姓,心好像被刀子突的捅了一下,咕咕的直流着滚烫的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