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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积雪融化的很快,夜晚,没有了月亮,没有了泛着亮光的积雪,格外的阴沉晦暗。
晚风很凉,带着刺骨的寒冷,没了夏日夜晚的热闹,初冬的夜晚格外萧条。落光了树叶的枝桠上,只剩下黑压压的一片,漫天黑幕中,连一颗星子都看不到。
悦风阁主屋中,一盏烛火明灭闪动,昏黄色的灯光晕染了外面的小院。院子里,慕容止坐在一棵光秃秃的桂树下,愁绪染了满身,浓浓的酒香飘满了整个院子。
夜深了,阿奴早已睡去,他却一杯又一杯,越来越清醒。
他一向自制,很少借酒消愁,因为从未有过这样的愁绪,听人说借酒消愁愁更愁时还不信,今日身边空荡荡的两个酒坛子,让他彻底信了这句话。
胸口堵得难受,这美酒,竟也让他无法好起来。
“只在院外便嗅到了浓浓的酒香,原来是从这里飘走的。”清冷的夜里,欧阳千夕的声音格外脆亮,慕容止只是抬了一下眼皮,继续喝酒。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都不会相信,您竟然也会借酒消愁。”欧阳千夕坐在慕容止身边,一举一动极为恭敬,却不似以往见面那般的疏离,因为他突然感觉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其实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会为情所困的男人。
“一起喝?”慕容止递给欧阳千夕一个酒杯,倒上酒,两人轻轻碰杯,洒落了些许酒滴,酒香更浓了。
欧阳千夕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叹一口气,说道:“您可是在为郡主的事发愁?”
慕容止没有说话,便已是默认,一想起凌婳月,他胸口堵得难受,今日她说“以后请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更是一字一句撕扯着他的心。
“恕我冒昧,您这次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据我所知,您已经在千娇百媚阁之中住了三年多的时间,以您的身份,怎么会做一个女人的…”
“我怎么不知道欧阳轩落的徒弟这么八卦。”淡漠的声音,从他喉间悠悠传来:“你自小被上天选中,冠上欧阳的姓氏,一生只能无欲无求,辅佐秦越,如今却留在这千娇百媚阁之中,为的又是什么?”
欧阳千夕眉眼微暗:“我知道,我的心思瞒不过你,但是我也知道,郡主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缓缓抬头,眼中的痛楚被深深隐藏:“您与郡主明明相爱,为何又偏偏走到了这一步呢?”
慕容止眼眸低垂:“我也想知道。”
“我对男女之事,也不太懂,但是我觉得,两个人之间若是出现了第三个人,便永远也不能安宁了,莫嫦曦对于你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存在,但是对于郡主来说,一定不会是朋友。”
慕容止静默不语,欧阳千夕继续说道:“以您的能力,想必早就知道郡主死而复生的事吧,皇后娘娘是我害死的,我住在千娇百媚阁只为还她所欠,百里玄同她虽有婚约,郡主却一心对您,而金照夕,他已经死了,您不用在意我们的存在,所以,便只有一个人,让你们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桃花…莫嫦曦,我欠了她的恩情,我来到这里,也是为了还她恩情。”慕容止从来不会对人解释什么,可是今晚,或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吧,他想说出来。
“月月一直介意我同桃花的关系,但其实,我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只有她。”
“不,郡主介意的不是莫嫦曦。”欧阳千夕一杯酒下肚:“她介意的是您的态度,她最需要您的时候,您却陪着莫嫦曦,楚应狐死的时候,您还在陪着莫嫦曦,楚应狐之于郡主,如知己一般,她亲眼看见他死,能救他的您却不在,所以郡主,对您是存了怨。”
“那该如何?她不愿见我。”慕容止深深哀叹一声,缓缓仰起头,晦暗的黑幕不知何时晴朗了起来,月儿露出了尖角,星子闪耀着迷人的光芒,北方天际,七星围绕那一颗紫微星,灼灼生辉。
慕容止凤眸略带了几分迷蒙,却仍旧是清醒的,他看到那七星时,本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却突然惊愣了一下。
再仔细看去,没有错。
“欧阳千夕,你该学过观星之术。”慕容止突然正色说道。
慕容止转变太快,让欧阳千夕微微一愣:“学过。”
慕容止伸出手指,指向北方天际,那手指修长,泛着浓浓的月辉。
“你看那里。”七星闪耀,忽明忽暗,却仍旧是整个天幕中,最为耀眼的存在。
“紫微星现,帝王出,皇上说您曾说过,郡主便是那紫微星,七星环绕,分别代表了七个宫位,辅佐紫薇星君,我不懂命理,但皇上说天枢第一宫贪狼星照应的是楚应狐,天璇第二宫…”欧阳千夕突然顿住,眸光紧紧盯着北方七星,清凉的一双眼眸,慢慢露出了惊异之色。
“天枢宫的贪狼星如果是楚应狐的话…”
“今晨朝阳未升之时,我观天象,贪狼星晦暗无光,如今却又明亮如常。”慕容止眼眸微眯,脸上带了似笑非笑的高深笑容:“每一个人都照应天上一颗星,当这人死去时,他所照应的星子便褪去光芒,可这贪狼星…”
欧阳千夕倏地起身,酒杯被打翻,酒香顿时四溢:“楚应狐他,还活着?”
慕容止却微微皱起了眉头:“明明失去光芒,却又突然光亮大增,不是活着,而是…死而复生。”
“怎么可能?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欧阳千夕惊问之后,突然恍然道:“难道他同郡主一样,换了一具身体又活了过来?”
慕容止缓缓摇头:“你身处神职该是知道,亡灵之海怎会让人死而复生或随意更换躯体。”
“那他…”
慕容止却不再言语,他将酒杯放在唇边轻抿一口,望着北方天际的目光,却越来越深邃。
“夜深了,回去吧。”夜色由阴转晴,阴霾该散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凌婳月早早的起床,收拾妥当了,便带了剑十一出门,却在自己的院子门口,遇见了那个染了一身风霜的俊雅之人。
凌婳月明显愣了一下,望着站在眼前的人,面无表情。
清晨,寒风带着刺骨的凉气,吹过他的黑发,吹过他薄薄的单衣。
他前额的发丝沾染了细密的晨珠,若不是因为在外面站了一夜,这晨珠怎会在他身上结出,只是,昨晚那么冷…
凌婳月终是有些不忍心,就算心中明知,这或许是他的苦肉计。
抬步,她缓缓走过去,他唇角慢慢溢出了温和的笑容。
“月月…”轻柔的声音,隐约带了几分牙齿大颤的寒冷,他却毫不在意,目光紧紧胶着在她脸上。
“有事吗?”明明昨日才说过,要他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可他真的出现时,她心中却又肆虐着对他的思念。
心中哀叹一声,对他的爱怜,即使怨恨再多,也掩盖不住。
慕容止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的看她,一夜未见,却已经恍若隔世一样,浓浓的思念溢出来,化成他一片一片温柔的言语。
“天凉了,记得多加些衣服。”他明明自己穿的单薄,却还在担心她,凌婳月心中一阵苦楚,嘴上却仍旧决绝:“无事的话,请让开!”
慕容止眼眸微暗:“确实有事。”心中苦涩已迅速蔓延:“是楚应狐的是,我昨夜…”
“楚应狐”三个字,如今是凌婳月心中一根刺,特别是面对慕容止的时候,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难看:“慕容止!”她微微抬着头,目光带着浓浓的怨愤。
“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提他,他已经死了!”人已经死了,再说些有的没的,还有什么用吗?
慕容止面上的笑容瞬间被冻住,心口好似被狠狠撕裂开,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月月…”
“不要叫我!”凌婳月怒吼:“昨日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不想在见到你,也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说完,她越过他,毫不留情的离去。
萧瑟的寒风中,只余下他孤寂的身影,他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欲言又止的唇还来不及合上,苦涩爬满了整张俊雅的面庞。
她不愿听,她竟然不愿听他说一句话。
其实,他只是想告诉她,楚应狐,或许没有死。
凌婳月坐上马车后,心里还在堵得难受,楚应狐的死,就像一条天河,永远横亘在她和慕容止的中间,无法跨越。
“十一,走吧,去挽香楼。”楚应狐死了,金照夕留下的所有产业,她要帮他处理好。
一大早,花街柳巷正是关门谢客的时候,凌婳月从后门低调的进了挽香楼,苑香和红衣迎了出来。
苑香不知道金照夕的身份,但红衣却是知道的。
“见过郡主。”红衣比以前对凌婳月恭敬了几分,只因她家主子对她的别样感情。
凌婳月亲自将红衣搀扶起来:“不用多礼,我们屋里面说。”凌婳月同红衣苑香一同进屋,苑香一直默默无语,她总感觉从昨日开始,挽香楼的管事红衣神色就怪怪的,今日月月神色也不对劲,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