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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狼城督察处、治安所侦骑四出,连总督府都派出了搜寻队伍,就在他们铺天盖地搜寻时。阿恒早已带着刘成城越过城墙,进入了冰原。
一望无际的冰原,仿佛蛰伏的巨兽,沉寂在无垠恒久的黑夜中。来自极北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哪怕初夏时分也不见半丝热量。
人类、亡灵、兽人三族数百年来无休无止的征战,造就了冰原数百里的无人区。这片被鲜血浸染的土地上,除了出没于草原丛林的魔兽,就只剩下无数沙场枯骨,犹然等待着回到闺中人的梦里。风吹过,发出一阵阵呜呜的响声,仿佛在诉说对家乡亲人的思念。
阿恒全身紧绷,迎着凛冽的寒风狂奔着,仿佛一头疾驰的闪电兽在冰原上划过一条笔直的黑线。在他的身后,狼城那巍峨的巨影早就消失在天边。
忽然,他的身影像钉子一样定住。一道剑光仿佛撕破了黑暗,自眼前的黑幕中直刺而出。这一剑是如此的突兀,无声无息,迅疾如同闪电,在这一剑的背后,似乎整个天地都是静止的。
面对如此惊艳绝伦的一剑,阿恒一动不动,恍若未见。那剑便停在他的额前分毫之间,再也没有前进半分。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起,一个颀长的身影自黑夜走出。随着这个身影的走出,沉寂的黑暗一下子鲜活起来。仿佛有一张硕大无比的幕布被掀开,黑幕之后,在数百米处,一座座圆顶帐篷错落有致地排布着,明亮的篝火、烤肉的香气,一时间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竟然出现了一个繁华热闹的集市。
“欢迎来到失落小镇,我亲爱的表弟!”那个颀长的身影举起手中的酒壶,往口中灌了一口,敞开手臂大笑着说道。
他忽然对着依然持剑指着阿恒的黑衣人骂道:“暗夜,你个蠢货,丢掉你的剑,他要是掉了一根汗毛,你就是逃到天边也没有活路”。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身为剑客,永远不会丢弃自己的剑”被叫做“暗夜”的剑客一板一眼道。
“死脑筋!你死定了!”,颀长的身影点了点依然举着长剑的暗夜,跨着虚浮的步子走近,露出了清晰的身形,苍白无血色的面庞,落拓不羁的神情,却没有酒色公子那种陈腐的气息。是一个帅气而浪荡的青年人。
阿恒凝视着眼前的青年人,轻轻跨前半步,对近在咫尺的锋利长剑视若未见。
“暗夜”手一抖,还未来得及撤回长剑,只见那青钢长剑竟已如破碎的瓦片一般掉落一地。“暗夜”怔怔地看着手中仅剩的剑柄,惊骇莫名。
浪荡的青年人一怔,随即狂笑,指着暗夜奚落道:“我就说你死定了吧!一把破剑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啊呸!还是我表弟厉害啊,几年不见,我这个当哥哥的都望尘莫及了。”
暗夜默然,丢下剑柄,忽然抬掌向自己的头颅拍去,掌风刚烈决然,竟然真的要自绝于此。
哪知?“嘭!”的一声,一只酒壶忽然凭空砸来,暗夜双眼一翻,尚未来得及躲避,已然被砸晕了过去。
“唉,可怜我心爱的酒壶啊!”颀长的青年人慌忙跑过来,心痛地捡起自己的酒壶,仔细查验,发现没有损伤后,这才舒了一口气。似乎在他眼里,掌中的酒壶远比躺在地上忠心耿耿的“暗夜”重要多了!
落拓青年人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暗夜”,怒骂道:“这个死脑筋!一把破剑而已,都不够赔我酒钱的。”
他摇摇头,摊手对阿恒道:“表弟,你看着办吧!这货醒了多半还是要死要活的。”
阿恒手掌一翻,只见地上的剑身碎片竟然浮在半空,他的双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所有的碎片都在圆圈中不断地飞舞。忽然阿恒双手合拢,将所有的碎片压缩在掌心,隐然不见。随即,无数的碎屑自掌心掉落,阿恒掌心再次缓缓地分开,一把薄如蝉翼的利剑随着掌心不断地延展,仿佛魔法一般自手中再现了出来。可以看出,这把剑比原先破碎的长剑更加轻薄,然而剑身森冷阴寒,流光莹然,俨然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青年人看着脸色已经变得发白,头顶不断冒着热气的阿恒。一把抢过轻薄长剑,拍拍阿恒肩膀大笑道:“表弟啊,辛苦你了。你居然已经领悟了冰封家族的重构之术。这把破剑杂质尽除,现在已经成为一柄不可多得的宝剑了。啧啧啧,表弟,你的天赋果然令人羡慕啊!”
他一踢脚下的暗夜,不无艳羡道:“这货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青年人一把搂住阿恒的肩膀,亲热道:“走吧,进去喝两杯,不过在镇子里面你还是悠着点,你那些招牌天赋会让这里的客人疯狂的。据我所知,这里的人十个中起码有九个,都想拿你的性命去换悬赏,听哥哥的,千万别动手,一切交给我。”
“喝酒就不必了,月清魂,这次来是有桩交易送给你。”阿恒微微一挣,脱开青年人热情异常的怀抱,退后一步,自怀中掏出一张光明皇朝的纸币,正是之前留下的那张千元纸币。他将纸币递给面前的青年人。
青年人愣愣地接过去。随后,只见阿恒手一招,只见身后草丛中滑出一个冰橇,散乱的枯枝上躺着一个熟睡的年轻人,阿恒一指那熟睡年轻人:“这个人是狼城督查刘继业之子,我要他生不如死!”
青年人看了看躺在冰橇上的刘成城,又小心翼翼地举起手中的纸币,凑到眼前仔细瞧了瞧,又放在鼻子上闻了闻,最后,甚至在手中搓了搓再展开,露出荒谬的神情,不敢置信地小声问道:“一千光明币?”
“不用怀疑,光明皇朝发行的正版货币,如假包换。”阿恒微笑道。
“我艹,阿恒,你也太瞧得起哥哥了。一千元?在这里毛都买不到!”青年人一下子不平和了,他一指不远处的集市,“看到了吗?那个胖子!穿兽皮的那个!”
二人视力均异于常人,阿恒顺着青年人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耳朵像猪,眼睛似狐,嘴巴如河马,体型仿佛圆球一般的胖子正左搂又抱,左右却各有一个体态妖娆得不像话的狐族美女,她们正用自己毛绒绒的雪白尾巴不停地撩拨着胖子,关键部位饱受攻击的胖子不断发出舒服的呻*吟声。忽然,他一把举起两个格格直笑狐族美女,狂笑着滚进了圆顶大帐,刚进入大帐,就隐约听见其中传来一阵阵的尖叫和无耻的浪笑。
“死胖子”阿恒和青年人忍不住同时骂了一句。
“无耻!”阿恒骂道。
“呸!”青年人恨恨地吐了一口口水。
青年人看了阿恒一眼:“知道这个胖子是谁吗?”
阿恒摇摇头。
“当今兽人王国皇帝的远房侄子,半年前到皇宫做客,一时性起没能忍住,偷偷摸了当今兽皇宠妃的手,结果被大怒的兽皇下令送去极北黑海之滨,勒令他在那里看一辈子的风景。本来呢!如无意外,这胖子最好的结局也就老死在荒无人烟的黑海之滨了,最多也就是搞搞几头魔兽,渡此余生。”
“当今兽皇不是个女人吗?她的皇妃——”阿恒疑惑道。
“这胖子吃相出了名的难看,从来都不分公母老幼的,急了魔兽都敢搞。”青年人说着也不自禁地抖了抖身子,再次嫌弃地吐了口水,“不过,你也知道,失落小镇最讲究公平自愿的原则,刚才那两个狐族美女都是主动贴上去的。不说那些满地乱撒的珠宝,她们美人陪一晚上就能赚个十万。你看看人家,到这里才十天,就已经花了三百万金币,记住,是金币”。
青年人弹弹手中的纸币,嫌弃地看着阿恒:“你看看你,这是什么?光明币!靠,这玩意儿三百年前就不再是大陆的硬通货了。你拿来给我,还只有一千块!”
青年人只觉得不吐不快,又教训道:“阿恒,你进去后,千万别说是我月清魂的弟弟,丢不起这人!我亲爱的弟弟啊,这人你还是自己拖回去搞定吧。不过,这家伙的爷爷是光明皇朝的户部大臣,老子又是督察院的高官,听说光明皇朝督察院可是出了名的护短,你确定你要搞他!“
他又语重心长地劝道:“听话,你这一千块钱自个儿留着买棒棒糖。如果不够,我这里还有一点。”青年人自顾自地从怀中掏出一袋子金币,估计有数百枚之多,就这么一袋子金币价值都不下十万光明币,他就这么随手抛了过来。
阿恒叹息一声,接过金币收进怀里:“原来号称无人区之王的月清魂也是个怕事之徒啊!”。
“我可不是什么无人区之王,表弟啊,做人要低调,发财要高调。况且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公平自愿的问题,代价太高,收益太小。我如果接了你这单,就是砸自己的招牌,侮辱自己的人格。既然,你这么恨他,直接做了他得了,反正天塌下来有咱们老头子顶着——”月清魂苦口婆心地劝道。
“不是非死不可,而是要他生不如死。”阿恒眼中迸发出寒光。
青年人看着阿恒眼中森冷的寒意,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这督察公子究竟怎么得罪阿恒了——
“亲爱的表弟,其实,如果你恨他到极点,自己动手会更有快感些。”月清魂笑了笑,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皱起了眉头说道,“难道你也是受人之托?”
“月清魂,你究竟接不接这单生意?”阿恒冷冷道,“义父可总惦记着你、念叨着你呢!看来你是想到义父膝下孝敬个十年八年了。”
月清魂脸色一变,“不是说叔叔这十年内出不了城吗?”
“嗯,没错,但你难道忘了今年是第几年了吗?”
月清魂的脸顿时成了一团苦瓜,低下头挣扎了很久,一张脸拉得比马还长:“好吧,人我收下了,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老头子那里,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提到说见过我,这些年,我们偷偷见面,他老人家不知道吧——”
“人情?我可不欠你。”阿恒诡秘地笑了笑,指指青年人手中的剑:“这把剑就是酬劳”。
“一把剑而已!”
“一柄绝版的冰封家族重构之剑,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阿恒撇嘴道,“你认为亡灵部落还有人能施展重构之术吗?”。
“喂,表弟,别亡灵亡灵的,亡灵部落那是人类对我们的蔑称,你应该说神赐共和。虽然元老院对我们不仁,但是你也不能像人类一样污蔑自己吧!”月清魂不满道,他挠挠头:价值连城?还真是啊!自从神赐共和内部那场昏天暗地,灭绝人性的“神罚之战”后,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施展重构之术了,果然是绝版的重构之剑。
想到这里,月清魂的心情才稍稍好转了些。他点点头道:“好吧,成交。不过你以后不可以再施展重构之术,嗯,还有你儿子,不,还有你孙子。反正只要我活着,就不允许再有人施展重构之术——”
“成交!”阿恒点点头,拍拍比自己还高出半头的月清魂,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笑容,“记得,完事之后通知我。”随后,他仿佛怕对方随时会反悔似的,匆匆转身离去。
月清魂看着对方匆匆离去的身影,大喊道:“不进去喝一杯了?”
“下次吧!”阿恒的声音已变得遥远。
“下次过来别硬闯了,搞得我挺没面子!”
“知道了!别啰嗦啦,我已经走远啦!”阿恒不耐烦道。
“你的这一千块还要不要了!”
“给你当小费吧!”
“多谢了!”月清魂习惯性地作答,随后猛吐口水:“啊呸!一千块,还小费?”
看着远去的阿恒,月清魂抚摸着长剑,心道:真是一把好剑啊,施展过重构之术的宝剑向来都是铸剑大师的最爱,只要稍稍包装一下,一定能赚个百八十万,不,应该是千八百万,而且是金币?月清魂一想到绝版两个字,就兴奋得浑身战栗。
忽然,脚下传来一阵呻吟,被砸晕的“暗夜”悠悠醒转过来,强撑着坐起来。
月清魂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暗夜”,只觉得自己似乎错失了什么!他又瞧了瞧这个一根筋的家伙,忽然脑海中一片清明,紧接着电闪雷鸣:艹,宝剑虽好,但他妈不是自己的呀!难道要便宜这蠢货?故事里从来都是美人配英雄,从来没说过宝剑配蠢货啊!他瞧了一眼依然晕乎乎的“暗夜”,不由恶向胆边生。
他低头温柔地对“暗夜”道:“不好意思,刚才砸得疼不疼?”
“疼!”暗夜下意识地回答道。
疼就对了!月清魂继续温柔道:“是这样疼吗?”他举起酒壶朝着暗夜的脑袋再次来了一下。
暗夜下意识地点点头,感觉到剧痛传来,双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我是为你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月清魂摇摇头站了起来,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他又看了看同样昏迷的刘成城,咂咂嘴道:“看在表弟吝啬如命的份上,给你一次选择命运的机会吧,如果你真是个不可救药的垃圾,那你以后只能像垃圾一样活着了。”
月清魂随手抓住暗夜的脚踝,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样转身走去。随着他的离去,天空中似乎有一道不可见的黑幕再次落下。尘归尘,土归土,那繁荣、喧闹、淫*靡的集市竟也随之消失,当然,一同消失的还有依然昏睡的刘成城。
冰原上再次恢复了静谧,竟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躲在远处草丛的阿恒摇摇头,自己这表哥还是那么不着调啊!看月清魂砸的那一下,还真下得去狠手,阿恒看得脑门儿也是生疼,看来那叫做“暗夜”的也不是天生一根筋,天天这么砸,一天砸几次,如果这还不傻?那当真没有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