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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观镜,当然是在江女手上。
那可是江女当年飞升上仙时,玉帝亲赐的宝物。
江女一直对这面可一手掌握的小镜子爱如性命,每天不把这镜子看个千把回,也有百来回了。
大有镜在仙在,镜亡仙亡的架势。
司禄要想借这六观镜去搜寻女魃的下落,少不得也要把江女拐下凡界。
云中君原以为懒散惯了的江女多少都会推拒一下,谁知这回江女竟难得清醒地扬起了头,满眼深沉:
“好,我随你们走这一趟。”
上古的十大魔神数亿年前因有愧于自身为祸凡界、纷纷自刎谢罪。但不知何故,妖神女魃被神帝轩辕氏单独封印在了轩辕剑中。
妖神女魃似乎与轩辕帝有着颇深的仇恨,一出封印就四处要去找神帝轩辕报仇血恨,搅得四界大乱。当得知轩辕帝早已寂灭数亿年后,妖神女魃心智大乱,本快聚合完成的元神竟一夕之间分崩离析,女魃因此也不得不隐匿起来修复元神。
九个月后有一场千年不遇的四界奇观,也就是传说中的九星连珠之夜。据司禄分析,女魃光靠平日里收集的阳气来缝补元神怕是远远不够,她必会潜伏于某处耐心等到这九星连珠夜,在那时吸取日月精华、聚合元神,之后再扫荡四界。
不趁虚而入、先下手为强,非君子也,所以云中君等人一分析完当前局势就立刻捧出六观镜来看。
但他们三人凑在一处,对着小小的六观镜瞧了又瞧,愣是没搜出女魃的一片衣角,最后他们达成了一致的认识——
先下界去收集铸炼迦南封印的宝物和引信,边收集宝物边查探女魃的下落以图剿杀之。
迦南封印的铸炼,需要天地间至纯、至善、至真、至刚、至明、至幻、至阳、至柔、至阴这九样宝物熔炼,分别是情人永恒之爱、父母无私之心、夸父殒身之邓林枝、百炼摩罗之石、般若玄览之镜、戡乱平阳之箭、火凤涅槃之灰、神女心头之血和雨蛟泣血之泪。
而这九样宝物相应相克,又需要三样引信做熔炼之调和物,分别又是虚灵花、菩提叶和莲华珠。
玄而又玄,九物三引,哪样都不是好得的。
云中君问司禄:“咱们多快能收集完这些东西?”
司禄面色万年如冰:“半年后女魃修为大成的九星连珠夜之前,或许可以。”
云中君预感到天兵天将拿着捆仙绳来索他的日子不远了。
漫长的旅程即将开启,云中君在宫里打包行李的时候,一向公务繁忙的司禄竟破天荒地第一次踏进了他的内殿,伫在一旁紧盯着跟在他脚边转来转去的那只金毛小狐狸,不言不语,面色如冰。
云中君和小狐狸被盯得一阵冷颤。
他不由抱起小狐狸,顺着它根根倒竖的毛,小心向司禄赔笑:
“司禄星君,敢问你是对我这小狐狸有看法?”
“不要带上它。”司禄言简意赅。
小狐狸一双小肉爪紧紧攥住云中君的衣襟,司禄冷眼一看,小狐狸又不甘不愿地松开了双爪。
“为什么?”云中君双眉一挑。
“累赘。”
好像有些道理……小狐狸哀求的双眼直看向云中君,他咬咬牙,又道:
“这小家伙是我捡的,我就得担起责任来喂养它。”
“让你的宫女照顾它。”司禄并不退步。
云中君看着司禄那清冷冷的眼,灵光一闪,抱起小狐狸就冲司禄虚晃一下,司禄果然退避不及。
“哈,司禄星君,你该不会是怕这种圆毛畜牲吧?”云中君笑得扬眉吐气。
小狐狸也在他怀里得意地抖了抖胡须。
司禄的脸依旧波澜不惊,一个伸手,将小狐狸凌空拿入怀中,搓了又搓、揉了又揉,然后将一身乱毛的小狐狸抛回给了云中君。
在这一过程中,司禄全程面不改色。
云中君讪讪一笑,给一脸错愕的小狐狸捋了捋毛。
“司禄,你看这小狐狸也不闹人,带下凡界也没关系吧?要真碰上什么情况,大不了我就把它化个球往袖里一塞?”他小心试探。
司禄仿佛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半晌,才点了点头。
云中君如蒙大赦。
一旁在一直嗑着瓜子看戏的江女悠悠开口:
“我说云中君,亏你还是个上仙,眼神也这么不好。我看你是四界史的课本还没背熟吧——上天入地统共就那么一只金狐狸,它可是……”
原本蜷在云中君怀里的小狐狸立刻竖起了一身的毛,龇牙威胁地瞪着江女,没错,是威胁地瞪着江女。
江女微笑着住了嘴。
云中君并不在意,得空丢了块核桃仁去喂身后的小家伙,问:
“你们说,给这狐狸起个什么名字好?”
他低头抚弄小狐狸,小家伙的毛软软的,摸上去舒服惬意,小狐狸亦无比享受地眯起了一双狐狸眼。
“怎么,你还真打算养它呀?”江女笑的意味深长。
“有何不可?”云中君偏头一想,脱口而出:“阿晏,就叫它阿晏吧。”
此话一出,他手下抚摸着的小狐狸和殿门边的司禄俱是一滞。
司禄的脸上似乎是一瞬间出现了许多表情,可这许多的表情还不及云中君去细看,转瞬即逝。
云中君和江女俱是古怪地看向司禄。
司禄整了整脸色,冷冷一瞥他怀中的阿晏,目光不善。
江女望了望司禄,抛下一手瓜子皮,又开始神神叨叨:
“云中君呀,只怕这尊神不是你能养得起的。某些妖呀魔的,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倒偏要跑来给人当宠物不可,本仙姑是实在想不出是个什么道理……”
“大概是兴趣。”司禄冷冷接口。
阿晏闻言砰地在云中君怀中炸裂,敏捷地冲着司禄的面门就飞扑而去,司禄却不紧不慢地伸长了手臂抓住它的脖间软 肉,阿晏狂舞着的短胖四肢瞬间便没有了用武之地。
云中君和江女却在一旁目瞪口呆。
“司禄,你也会揶揄人?”云中君实在惊奇——谁能想到这司禄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人神共愤?
司禄一把丢下阿晏,清俊的眼把他一看,面冷依旧。
云中君无语——一拳砸在了个软棉花上,甚是无趣。
“唉,好累~我回我殿里睡去啦。云中君,你明早记得来叫我起床。”
江女在一旁伸了伸懒腰,趿拉着鞋、一踏一踏地就回了殿。
司禄瞥了瞥江女离去的背影,又打眼把云中君一看,沉目不语。
云中君被司禄盯得心里直发毛,觉得这厮好像是想要他开口说些什么:
“司禄,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和江女并非……”
“嗯。”还没等云中君说完,司禄抬脚就出殿门,清冷冷抛下一句:
“今夜早睡,明早我来接你们。”
“啊?好、好。”云中君赔笑着迭声答应。
转眼又为他这伏低做小样深为不齿——
求人办事,真是身软嘴也软,啧啧啧,这求的对象还是一开始就跟他命里犯煞的万年面瘫脸司禄星君。
也不对,司禄可是现在唯一能帮他封印女魃的人,不抱司禄的大腿他又该去抱谁的大腿?这大腿,他还得好好抱、牢牢抱!
思及此,云中君便原谅了自己的谄媚,暗下决心今后要好好与这小司禄套个近乎。
说来也奇怪,阿晏住到他宫里的第一晚,云中君这向来动口不动手、表面风流实则纯洁无暇的天界男上仙,竟两百年来破天荒地做了一个香艳至极的春梦,春梦对象还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柔弱少年?
苍天作证,他云中君真的从来只对女人感兴趣!
好吧,对司禄那是例外……可司禄那长相,不论男女都会把持不住的吧?
就是那面瘫脸实在扫人兴致。
云中君迷迷糊糊的,就见那少年款款脱下了堪堪遮住全身的衣袍,露出瘦削而雪白的身子,甩着小朋友,姿态极度妖娆地向着床上的灵均无限贴近,少年那散发着荷香的双唇正要贴上他的唇时,只听“嗷”的一声惨叫,随后一片空白,云中君又陷入了深深的沉眠之中。
而当云中君第二天满面含春地睁开眼时,便看见阿晏正肚皮朝天地瘫在他的床下。
吓得云中君还以为自己第一天养宠物就能祸祸死一只,还好阿晏只是晕厥而已。
不过,阿晏好端端地睡在他的偏殿小窝里,怎么会跑到他的床前来晕厥?
云中君向来心大,一阵洗漱后也就忘了。
司禄如约来到风雨宫接他和江女下凡。
一进云中君寝殿,司禄就掐着阿晏脖子后的软 肉拎起了它,清冷的俊目里竟隐隐露出些许调侃。
“我在他身上加了禁制,除我之外,谁都不可夜间近身。”司禄对着眼前的小狐狸淡然开口。
嗯?司禄什么时候下的手?不声不响的,手速贼快。
云中君在一旁剥着玉尘新炒的栗子心中纳闷,全然没注意到昨晚是自己被人近身下了禁制。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他已经跃跃欲上要去好好抱一回司禄的大腿了。
而一听司禄说起昨晚临走前在云中君身上下了道防人近身的禁制,阿晏就立刻双爪直冲他面门而去。
司禄不紧不慢地伸长了手臂,阿晏狂舞着的短胖四肢再度没有了用武之地——
阿晏在司禄手里气得四肢胡蹬、嗷嗷乱叫。
云中君“扑哧”一乐。
这叫什么来着——招不嫌老,管用就行。
江女古怪地瞟了眼司禄手里的阿晏,慢悠悠地喝了口手里的酒,转头问云中君:
“云中君,昨晚你是绑了哪家的小仙童来伺候,竟那样大呼小叫,我想不到你在那方面还有这种爱好。”
“咳咳。”云中君一颗老肺差点儿咳出来。
小仙童?大呼小叫?难道昨晚的梦不是梦,是真有其人其事?那他……
阿晏猛地逃出了司禄的魔爪,一口小尖牙咬着云中君的裙摆就疯狂地往宫外扯。
“走吧,天桥放行了。”
司禄眯着眼危险地瞥了瞥莫名狂躁的阿晏,挥袖一收云中君的行李,抬步向宫外走去。
“哎呀呀呀,小正则——”云中君甫一出口,殿内之人俱是一抖,司禄更是转过一张俊脸,面上神色惊疑不定。
好嘛,这面瘫脸还是有表情的嘛,他云中君以后一定要从这脸上掏出更多表情来,嘿嘿……
云中君谄笑不变,跨步走近司禄就要去勾他的肩,被司禄巧妙避开:
“小正则呀,封印女魃一路辛苦,这些体力活就我来做吧?我这些行李我来扛就行啦,你的行李呢?我也帮你扛吧?”
江女不可置信地看向云中君,只见他仍旧冲司禄笑得诚恳亲切,余光里冲江女得意一瞥——
怎样,他这上仙当得够没架子、够能屈能伸吧?
“你身子弱,扛不动。”司禄冷冷一句话抛过来,头也不回地直往外走。
“什么?小爷身子弱?小爷这胳膊练得别提多壮实了!你看看……”
云中君一撸衣袖,晃出两条白嫩嫩的长胳膊耀武扬威。
江女从他身边擦过,不屑一笑。
阿晏在他脚边抬头望,一颗狐狸脑袋摇得天花乱坠。
好吧,比起司禄的来,的确是弱了一丢丢,也就一丢丢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