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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董承虎与周亚忠一行联手,东城危机解除的同时,北面城关这时候也陷入了白热化的境地。
随着敌军手中的长枪不断的贯入,城墙表面,黄土夯实的墙砖,也已经露出了许多坑坑洼洼。这种城墙在建立之初考虑到持久耐用性,所以本就不是垂直建立,而是如同倾泻的山坡一般,留有一定角度。
虽说这种角度小的可以忽略不计,但由于战争持续下,城墙被不断损毁,这就导致上面流出的坑洼,反倒成为了敌军攀爬的有一个新的途径。
当看到长长的女墙到了这一刻,都被数不清的敌军淹没时,便是不需要提醒,剩下的这些守军也明白,一切都大势去矣。
尤其是此刻的吴刚,只见他酣战至今,浑身早已经被血染得通红,他提着铁枪大步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尊荒古来的凶神似也。
而在在他身后,所聚集的,也仅仅是数十个同样凶神恶煞的大汉。
这些大汉随他从数千敌军当中冲杀至此,每个人的手上,都落下了不知道多少条人命,一个个的,或是手持铁戟,或是提刀矗立,但无一例外的,每个人的身上,都已经占满了鲜血,乍一看过去,这些人那还有半点士兵的样子,俨然就是一群亡命之徒。
当然,到了这样一种十死无生的地步,恐怕也只有这等亡命士兵,才敢紧紧围绕在吴刚左右,看着四周密密麻麻围拢而上的敌军。
“弟兄们,今日,死就死了……但只要有一人能活下来,明年这时候,就莫要忘了给其他弟兄们备上好酒好肉,俺也不例外……”
吴刚张了张口,沙哑的嗓音从喉间飘出,在周围混乱的嘶吼声中,那声音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但却足以令在场的每个人都振奋起来,
就听到有人顿时嘿嘿的笑出了声,“指挥,俺们命薄,死了不要紧,你可不行啊……不然的话,光是每年四五十人的酒肉钱,俺可都担负不起哩……”
“哈哈,说的不错,俺们可没钱喝酒买肉,要买,就指挥你来买罢!”
在场的,哪个士兵不是怕死的,可当死亡真的摆在了跟前,让他们没有选择的时候,众人的心态,这时候也都跟着敞开了。
一个个就这吴刚的话,笑出了声儿。
听到众人的大笑,吴刚没有应声,看着周围已经被站满了城墙,他如何能不知道,自己已经很难再阻止敌军的脚步。就算想拖着和这些人同归于尽,也已经是千难万难。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够支撑到何等地步,但可以遇见的是,仅仅是城关上涌上来的近千余敌军跟前,自己就算拼尽了性命,也冲杀不过三个回合。
但饶是如此,这最后三个回合,他也要杀下去。
毕竟他是整个密县守军的指挥使,任何人都可以退,而他却不可以。眼下,他唯一心系的,则是周亚忠是否能够及时赶到东门,协助董承虎他们拦截敌军的突袭。
这场仗,只要东门能够保住,那密县一战,就都有回旋的余地。
至于此刻,吴刚所想的,就是在临死之前,倾尽毕生之力,将枪锋所知的一切敌军,都斩杀个干净。
等到想明白这个,此刻是的吴刚已无所顾忌,就听他大吼着,“众位弟兄,遂俺杀敌!”
话音落下,吴刚的身影便是猎豹一般蹿了出去,他本来就有着万人不敌之勇,此刻豁出一切,所到之处,都如猛虎下山般,卷起了一阵阵狂风。对面敌军中,稍稍有胆怯之人,在他张狂的身形逼过来的时刻,就首先站立不住了,跟别说还举刀抵抗。
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随着兵刃撞击之声沉闷响起,吴刚一人一枪,已经连冲杀进了距离最近的一拨敌军对阵当中。
这些士兵岁都是重甲步军,但为了便于攀爬,所以在翻上城墙之前,大都已经将身上沉重的护具卸去,留下的,也不过是胸口等重要部位的挡甲。
这些薄薄的挡甲,虽说对寻常箭矢造成的创伤有防御作用,但在吴刚的铁枪跟前,则脆弱的就跟纸糊的一样,根本起不到任何有效的防御。
随着吴刚每一次进退,都有几名敌军步卒被他的铁枪击倒掀翻,都有刀剑短刃被他的铁枪劈折,至于距离最近,导致他出手最沉的几个人,更是被远远拍飞,滚入了后面密密麻麻的人潮当中。
见状,敌军当中也有个别人高马大的步卒,仗着自己身强体壮,竟然从背后取下一面木盾,就照着吴刚横冲直撞了过去。
瞧他那架势,分明就打算将吴刚一击撞到在地,但很快,吴刚手中的铁枪,便已经抡足了十分劲势,朝着盾牌抽打了过来。
这一抽打的结果,就是那面盾牌卡着一声,木质的表面整个裂开,从中凹陷了下去。而手持盾牌的那高大士兵,更是仰面摔倒在地,只见他的双手鲜血淋漓,显然是被震的骨头肌肉都裂开了,顿时痛得他在地上一个劲惨叫,就是爬,都无处接力爬不起来了。
看到吴刚厮杀之间,如同战神附体,伟岸不可直视,后面那数十个亡命士兵,更是被刺激的血脉膨胀,一个吼叫着就提刀扑了上去。
乱战之中,两方士兵疯狂的碰撞,在他们之间,除了崩洒的血肉,就是染血的兵刃。
可以说,战争就是一场弱肉强食的淘汰赛,弱者,不能战者,早已经被淘汰出局。而现在剩下来,还能够跟在吴刚身边厮杀的人,都是精锐当中的精锐。
此刻,这些人聚集起来的方阵,虽然在一看望不到头的敌军门前,只不过是沧海中的一小粟,但所造成的威力,却不亚于是一场小型的风暴。
而迎面对战的敌军士兵,也很快意识到,装备精良,几乎全副武装的他们,竟然无论如何,都拦不住这一队小小的人马。
很多时候,这些照面的郑州步卒,甚至刚刚举起刀,对面不知道从哪儿蹿出的刀戟,已经在他们的身上开了数个口子。在这种情况下,表面上看,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步军军阵,再刚刚交手过后,竟罕见的出现了一面倒的架势。
当然,这也并无什么奇怪。
两军作战,最讲究就是一个军阵推进,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卒,若没有队形呼应,只是一团散沙,便是人数再多,都只能落得个被分批追杀的下场。
而眼前这一幕,正是如此。
吴刚四周都是战场上筛选下来的精锐,此刻所有人都凝成一股,指哪儿打哪儿,专门挑选敌军示弱的群落下手,几乎是所向无阻。
反观那些步卒,此刻没有了永珹遥控指挥,仅仅靠无数队伍中的将官呼喊指挥,自然就是乱成了一团。而且城楼上还不比城下,此刻士兵大多分散开来攀爬上去,等到部分士兵都冲上城头,才发现谁也不认识谁。
若仅仅是个体厮杀还好,等到了吴刚带人冲锋时,这些步卒就听见群人当中,这里喊一句,哪里指挥一声,一个个都只剩下了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关键时候,该听谁都调令。
而吴刚也乘着众敌军步卒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率着小小的方阵,在敌军群众展开了疯狂的扑击。
所到之处,敌军士兵无不仓皇应对,而后又被狠狠地碾压在方阵之下。这当中,就听到四周全是稀里哗啦的嘈杂,那是士兵们身上的胄甲与胄甲挤压,兵刃破开甲胄防御,狠狠的斩落在血肉上的杂响声。
虽说此刻敌军失去了重心,战力较之于吴刚等人相差了一大截,但是他们所面临的,毕竟是漫无边际的人山人海。
饶是所向无阻,但随着扑击的深入,敌军手里杂乱的兵刃一哄而上,吴刚所在的方阵中,还是平添了许多死伤。
不一会儿功夫,方阵之中便已经丢下了十余具尸体,这些尸体无疑不是身出在最外围,遭受了不知道多少刀伤剑伤。身上的披甲早已经破破烂烂,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饶是这样,这些尸体都强撑到了最后一刻,这才猝然倒地。
至于吴刚,虽仗着手中铁枪所向无敌,几乎没有敌军能够近的了他的身。但随着拼杀的持续,他率领着士兵一路冲杀,不断和跟前的敌军方阵硬碰硬的撞在一起,渐渐的,他的身上也显露出了数道伤口,鲜血渐渐淋漓染满了皮甲。
其中,最为严重的就是他的左肩。就在刚才,为了顶住前方数个敌军的砍杀,为身后的众人争取时机,他孤身范险,却被一个士兵手中的钝斧砍中了肩骨。
虽说那柄钝斧没能破开吴刚的护肩,但被那数十斤重的斧头重重一砸,饶是吴刚这等堂堂硬汉,也疼得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而他的左臂,也立刻垮塌下去了半边,是肩骨断了,整个左臂这一刻,都使不得气力。
这样一来,原本正好称手的铁枪,仅仅靠吴刚的一只右手,拿捏起来已经有些吃力。随着几枪刺杀出去,他的脑门上,明显渗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这当中,一半是疼得,一半却是累的。
与此同时,对面的敌军也明显发现了吴刚的动作渐慢,除了少数已经被吓破胆子的是士兵不敢出击,本能的采取了退避后。剩下的,则在这一刻都大胆了起来,一时间,就有三四柄明晃晃的刀片砍在了吴刚跟前。
虽说吴刚奋力抵挡,勉强将这些刀片架住,但乘着他吃力无法抽手回防的空荡,其余步军又刺出了长矛,狠狠的戳击在了他的身上。
这些绑扎在竹竿上制成的长矛,比起枪来要请便不少,虽然一击破不开吴刚胸前的甲片,但剩余没有被甲片护住,仅仅用皮革包裹的地方,则就被这些锋利的矛尖瞬间刺穿了。
其中更有一支长矛,避开了甲片和皮革的遮蔽,狠狠的刺入了吴刚的小腹当中,那一刺,也不知道刺进去多深,就看到鲜红的血液,如止不住的水似得,一滴滴从里面顺着矛杆淌了下去。
此一幕,若是换了寻常士兵,怕是吓也吓死了,哪还敢胡乱动作,唯恐牵扯了伤口,引得更大的伤势。
但是此时此刻这吴刚,却仿佛丝毫不在意身上穆然多出这一处创伤似得,只见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这几名步军士卒喘着粗气,身上凶戾之气,丝毫未减,双眼之中,只剩下疯狂神色。
被他一瞪,几个士兵顿时感觉到仿佛被某个野兽盯住一般,登时吓得动也不敢乱动。其中,尤其是其中一个手拿长矛的士兵,正是他误打误撞,将矛尖刺入了吴刚的腹中,眼下,感受到吴刚浑身上下,发散而出的杀意,这士兵就连双腿都在打颤。
他下意识的就想要重新将的手中的长矛抽出,可不等他动作,吴刚的却已经的一把握住了那正在滴血的矛杆。
“撒手!”
异物刺入腹中的剧痛,令吴刚此刻几欲晕厥,他目中的凶芒更胜,竟是咬牙抬手,猛地一抽,就将刺入腹中足足有四五寸长的矛尖狠狠地拔了出来。与此同时,在他的嘶吼声里,任由对面的士兵如何拔扯长矛,吴刚的右手就像是铁钳一样,死死将长矛钳住。
紧接着,就见他猛地的一抛一拽,那细长的竹制矛杆瞬间脱离了士兵的双手,连带着将对方的掌心,摩擦的通红一片。
“啊……”
等到长矛被吴刚躲去,士兵脸上的惊惧更浓,他就见他尖叫了一声,像是也忍不住似得,就要转身朝着背后逃去。
可现在他的左右都是拥挤的人群,哪里由得他转身逃跑,等到好不容再挤开一丝间隙时,这士兵只觉得身子下面一凉,那种感觉,就仿佛是三伏天里,被人从肚子里灌入了凉水,凉的他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感受着身体的异样,本是埋头狂挤人群的士兵,终究是忍不住抽空看了眼身子下方,这一看,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因为他就看到,自己的肚子上,多出了一根又黑又长的大枪,那杆大枪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委实沉重,此刻虽然捅进了肚子里,却还拉着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面坠去,仅仅是几步路的功夫,士兵的肚子上,已经被坠出一道拳头大小的口子。
隐约见,他甚至能够从那豁大的口子里,看到自己又红又白的肚肠。
“直娘贼,难怪刚才肚子里直冒凉气,原来是灌风了……”
临死之前,士兵只能自嘲一声,旋即扑咚倒地,摔入了人群当中。
“指挥,指挥……”
眼见那士兵被铁枪贯穿,身后一直血战的数十名守军,这时候也都蜂拥到了吴刚跟前。
此刻吴刚的身上又多出了十余处大大小小的伤口,潺潺渗血的小腹直看得人触目惊醒,见状,众人忙拼命将其从敌军围困中救出,然后扯出一条止血的长布,给其捆扎起来。
不管怎么说,此刻的吴刚都是众人的主心骨,哪怕在场的众人大半都战死了,他都必须活下去。
也正因为这样,有些人虽抱着必死的决心,但看到吴刚伤势如此严重后,还是咬牙道:“撤吧,指挥……不过是一座北门,等进了城里,俺们还有大把的机会……实在不行,就撤吧……”
这士兵刚一开口,周围也有人跟着赞同出了声,但吴刚自始至终却一言不发,直到周围人将他的腹部扎好,他才又看了眼前方,为了护住他,而与敌军绞杀在一处的方阵士兵,然后幽幽开了口,“放心,区区这点伤,还要不了俺的命……”
说着,他就攥紧了手中的长矛,这杆长矛正是刚才敌军士兵刺伤他的哪一支。此刻他左手使不上劲,小腹又有伤,已经使不得铁枪了,反倒是轻了许多的竹矛,此刻他拿起来才最是称手。
虽说一口回绝了众人的提议,但就在吴刚刚走出两步的时候,他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这便回过头,朝着身后相对安静的县城看了眼,又想了想,才低声道:“北门的任务,就是尽可能拖延敌军大军的时间,等待东城援军……若是东门有援军来则以,否则,死守到底……”
“是!”
见吴刚没有将话说绝,众人这时候也只能沉着点头。按照对方的说法,只要东门能守下来,援军回防,他们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只是那东城的援军,究竟会不会来呢?
这一刻,谁的心里都没有底,眼看吴刚再一次提起竹矛冲到方阵跟前,原本勉强防守的方正,再次士气大振,又隐隐的在城楼上一众敌军步卒当中,形成了杀伐之势。只是这一回,方阵前行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毕竟在场众人都是血肉之躯,也不是铁打的,即便留下的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但两次冲杀下来,众人也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
而这一切正与吴刚预估一般,接下来的最后一回冲锋,将是他们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