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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恭敬地为她拉开后座的车门,“您请上车。”
人来人往的,星瑶也怕被熟悉的人看见说什么闲话,尽管觉得难以忍耐,她还是上了车。
后座上,陆文祥额头的纱布还没拆下来,几天未见,他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圈,眼窝深陷,气色憔悴。
可是在知道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之后,星瑶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恐惧。
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蔓延到四肢百骸里的恐惧。
她不知道陆文祥为了什么,当年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现在再想起那晚一起吃饭时,阮麟说的,站在二哥的角度想一想,他心里所承受的东西。
这些年他都承受了什么?星瑶忽然不敢再想下去。
她神思飘忽,落在陆文祥眼底,眉心微沉,尽量缓和着语气道“瑶瑶,给你打了几次电话,怎么没接呢?”
星瑶冷淡道“最近工作忙,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
这态度,这语气?陆文祥心里沉了一下。
原本以为经过老夫人离世这件事情之后,他和这个女儿的关系能慢慢修复起来。
陆文祥也有信心,和宋玉华离婚之后他手握公司大权,这些,将来都是要交给星瑶的。
最近走的温情路线一直有效,但不知为何,她又变了态度?
陆文祥琢磨不准。
“什么话,工作再忙,还挤不出时间带着男朋友回家陪爸吃一顿饭了?”
这才是重点吧?带着男朋友回去?
星瑶心里发冷,“墨淮他去国外出差了,等他回来再说吧。”顿了顿,看了眼外面渐黑下来的天色,“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她拉开车门下车。
过了几秒钟,管家重新拉开车门进来,觑见陆文祥沉下来的脸色,车厢里气氛冷凝。
“老爷。”他恭敬地唤了一声,“二小姐不肯回去吗?”
车子密闭空间,而且隔音,管家站在车外并没有听见车里的谈话,只是见陆文祥拧着眉头,有些担心。
陆文祥闭眼,又睁开,眼底一股狠戾,“阿宽,你给她打个电话,就说我要见她一面,明天。”
“她”指的是顾清雅。
顾清雅和陆文祥当年那段情,管家是知道的。
“是,我知道了。”
......
星瑶觉得自己的情绪更糟糕了。
心里一堆的事情,一堆的疑问,没有人给她解答疑惑。
关于唐诺说的股份...历墨淮从未提及过这件事情,他不说,这样的事情星瑶自然不会问。
浑浑噩噩的过了两天,周五上午,星瑶在公司晕倒了。
她当时正在复印机旁边复印几份开会需要用的文件,脑海里一股眩晕忽然涌了上来。
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孕期四周,营养不良,不过幸好没什么大碍,后期要注意好好休息,补充营养......”
星瑶眼睫眨了眨,听到了“孕期”两个字。
孕期......
她懵了懵,睁开眼睛,女医生刚好带着护士出去了,病床前矗立着一道笔挺的身影,床边立了一只黑色的行李箱。
是历墨淮。
他微拧的眉心看见病床上的娇人儿睁开了眼睛,松了开来,俊脸上喜悦难以掩饰。
星瑶愣愣的,小手隔着被子抚在自己的小腹上,“我...怀孕了?”
“嗯。”历墨淮大手覆上她的小手,轻轻握住,神色间再难保持这个年纪该有的波澜不惊。
“宝贝儿,你肚子里给我怀了个小宝贝儿......”他低语,薄唇碾压过星瑶白皙的面颊,“我要当爸爸了。”
“......”
星瑶唇瓣动了动,看着他掩饰不住的欣喜,心里微微一动。
这人心心念念了挺久,就想让她怀上,现在怀上了,他这么高兴?
“二哥,”星瑶被他握住的那只手抽了出来,看着他,樱色的唇一张一合,“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去领证?”
“嗯?领证?现在?”
“不然呢,等宝宝生下来再领啊?”
历墨淮:“......”
原本是计划好了等她生日那天再去领证的,现在她怀了身孕,这件事情是要提前了。
星瑶心思转了一下,又看他,温吞着开口,“我听说,你现在在公司跟你小舅已经...撕破脸了?”
她只是试探,但见他眉心沉下来,知道那天唐诺的话没有骗她。
至少这一部分没有骗她。
“谁跟你说的?星瑶,公司的事情我能处理好,你现在得好好养着,别操心,嗯?”
那晚查到阿姐和父亲的死和田正磊有关的时候,有一瞬间,他抱了大不了和他鱼死网破的念头。
但是不行。
他还有星瑶。
现在更不行了,他即将升级为人夫,人父,把自己的命拿去和田正磊那样肮脏的人拼搏,太不值当。
“二哥,”星瑶顿了顿,看着他,开口,“我不知道你跟你小舅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但是既然你们的战争都已经拉开序幕了,那你就一定不能输。”
他笑,眼底全是宠溺的柔和,“当然,为了你和小公主,我也不能输给他。你得相信你的男人,嗯?”
星瑶抿了抿唇,股份的事到了唇边,还是咽了回去。
她刚刚刻意提起领证,他脸色都没变过,股份两个字...提都没提。
心里虽然知道唐诺的话不可信,可是又直觉她说的那样信誓旦旦,即便她的话半真半假......
......
星瑶只是有些营养不良,人醒过来就没什么事情了。
她要出院,历墨淮不肯,如今她肚子里装了颗小金蛋子,这个男人小心翼翼的,事事亲力亲为地照顾她。
明特助把文件资料带过来医院给他。
隔壁的几间病房也被他包下来了,公司的紧急事情就和几个秘书在隔壁临时搭起来的办公室开会。
明特助几次面色匆匆的,历墨淮倒是一点不着急,处理事情井井有条,游刃有余。
晚上,他在高级病房的卫生间里淋浴,套了睡衣出来。
星瑶分了半床被子给他,历墨淮掀被子上床的时候星瑶眼尖地瞥见他在翻手机日历。
“......”
片刻后,他动作轻轻地把她搂进怀里,声音清雅地问,“这几天你看看哪个日子好一些?适合领证的。”
“......”
星瑶眼睛眨了眨,又听见他说,“原本想等到下个月你生日那天再领证的,不过现下你怀上了,这件事情我们就得提前了。”
撇了一眼手机里的日历,星瑶没说话。
历墨淮没注意到她微敛的神色,见她不说话,手指翻了翻,问“下周一怎么样?”
星瑶:“你觉得行就行吧。”
“怎么了这是?不高兴?”
历墨淮手指捏着她的小瓜子脸,“不是你说要领证的?怎么又不开心了,嗯?”
她没回答,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咕哝,“孕妇情绪就是这么多变,你管我。”
“......”
......
没有闹钟叫醒,第二天星瑶睡到快八点半才起。
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王姨,正在收拾病房里的小餐桌,上面搁了一个铝制的保温桶和碗筷。
“王姨,您怎么过来啦。”
星瑶掀开被子起身,身上穿的不是医院的病号服,而是珊瑚绒的睡衣,保暖十足。
王姨看着她,喜笑颜开的,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你这孩子,这么大意,自己怀上了都不知道!也怪我,你前两天那样,我早该注意到的,这是要当妈妈了。”
星瑶抿嘴笑。
心里才有了即将身为人母的喜悦心情。
王姨把大清早熬好的鲫鱼汤倒出来,等星瑶洗簌好出来,把碗递给她,笑眯眯的,“快喝了,多喝点,先生说了,你身体营养不良,这可怎么行?对肚子里的小宝贝可不好。”
星瑶点头。
鲫鱼汤不知道王姨用了什么方法熬的,闻不见半点腥味。
星瑶喝了小半碗,胃里就喝不下了。
王姨知道孕初期是这样的,胃口不好,她收拾了碗筷,“你先好好休息,中午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好送过来。”
“好,”星瑶点头,“呃...二哥呢?他去公司了?”
王姨也不知道,“我八点过来的时候先生人就不在病房了,大约是有急事先走了吧。”
......
十点半,会议结束。
明特助和两位秘书跟着历墨淮进了办公室里。
“历总,竞标会那边...还继续吗?”
历墨淮伸手压了压眉心,半响,沉沉地开口,“撤了吧,吩咐下去,这次的政,府竞标,威远集团不参与了。”
明特助惋惜,这次的政,府工程利润巨大,不仅仅是凉城这边,几乎全国各地的房产公司都在跃跃欲试。
以威远集团的能力,这次的竞标原本是十拿九稳了。
谁知道田正磊背后耍了阴招。
私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收集了这些年公司里一些不上台面的资料,匿名给政,府那边的负责办寄了过去。
其实不管什么公司,多少有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政,府多半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拿上台面说,一般不会管的。
只是田正磊这招......
明特助愤然道“他以为把威远挤下来他那个私自成立的公司就能中标了?未免异想天开!”
这些天负责竞标的同事加班加点的准备,现在临门一脚。
明特助心里气愤难平。
历墨淮睨他一眼,让两个秘书先出去。
他抿了一口咖啡,混不在意的样子,“狗急跳墙了吧,也就只能背地里耍耍阴招了。”
“对了,”历墨淮长指点在办公桌的桌面上,“确定唐诺回瑞士去了?”
“确定,我的人亲眼看她上了飞机的。”明特助说道“再说老夫人那边也在对她施压,她没办法了吧。”
历墨淮敛眉,“她没那么听话的,你派人盯着点。”
明特助一愣,继而点头。
历墨淮点了根烟,不疾不徐的,“他创立的那个公司,贷款了多少来着?二十五个亿是吧?”
“啊?”
明特助跟不上老板的脑回路,顺着他的话回答,“是啊,二十五个亿,用他手里所有的威远集团股份跟银行做抵押贷来的。”
“嗯。”
历墨淮喷薄一口烟雾,墨色的眸子闪过一丝阴冷。
明特助顿悟过来,咧了嘴笑,“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是要......”
后面的话被历墨淮打断,“你去办吧,另外,替我通知一声秦律师,下午把时间空出来陪我走一趟医院。”
......
怀孕的事情暂时只告诉了王姨。
历墨淮找了女佣和护工过来,病房里捂的严严实实的,夸张到星瑶就是上个洗手间都有人跟着。
他是午餐后过来的。
星瑶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午后的阳光洒落在她小半边的身子上,更衬得她身上一股子恬静的慵懒劲儿。
她背对着门口,眼皮一睁一合的,困倦得随时要睡过去,没有听见身后轻微的开门声音。
历墨淮刻意放轻了脚步。
走近他才发现,星瑶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
她把一头黑发盘成了一颗丸子的模样,穿着厚实的粉蓝色珊瑚绒睡衣,打瞌睡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娇懒的猫咪。
小下巴一点一点的,脑袋歪在膝盖上。
历墨淮心里一阵暖流。
眉眼里那股肃杀的冷气退却,心间柔软,他俯身,把缩在沙发上的女人轻轻抱了起来。
“唔......”
那两扇如蝶翼的眼睫轻扇了两下,闻见熟悉的薄荷干冽味道,星瑶醒了过来。
看见是他,唇角扯了一下,“二哥。”
嗓音带着点懒懒的哑,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挂在他怀里,蹭了两下,不想下来。
历墨淮抱着她干脆坐在沙发上,看她骨碌转动着眼珠子,小手挂在他的脖颈上。
“中午吃了什么?”
“王姨做的甜汤,还有芒果。”
星瑶抬眸看他,见他下巴上轮廓坚毅刚冷,俏皮地挺直身子,往他唇上亲了一下。
“给你尝一下,甜不甜?”
她只是唇贴着他的唇瓣允了一下,哪里能尝出味道来?
历墨淮眸色幽暗,视线沉下来,看着这张小瓜子脸,“嗯?我没尝出来,再来一次?”
他低头下来,星瑶两只手抵着他的胸膛,门外,“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
“有人...别闹了!”星瑶脸色发红地把他推开,见他眸底沉沉,吞了吞口水,微微心虚。
“谁先闹的?嗯?”
星瑶咬唇,从他身上下来,听见这人一秒钟清正了声音,对外面扬声道:“进来。”
秘书开门,站在门口微微颌首,“历总,秦律师来了。”
“知道了,让他在隔壁先喝杯茶,我马上过来。”
“是。”秘书重新关上门。
星瑶正在倒水,秘书的话她也听见了,抿了一口温水,听见他起身走过来的声音。
“走吧。”
他牵起她的手,“律师已经过来了。”
星瑶扬眉,“律师过来做什么?”
历墨淮没回答,牵着她出了病房,隔壁的病房门开着,秘书和秦律师在里面。
桌子上放了几份文件,还有她的身份证,还有...两个红色的本本。
星瑶眼睛眨了眨,看向历墨淮,“二哥,这是......”
“结婚证。抱歉,现在我身边有人盯着,去民政局不方便,所以走了捷径,星瑶,你能理解吗?”
历墨淮沉眼看她,在跟她讲道理。
所以......
星瑶拿了其中一本小红本子,上面的照片是ps上去的,看起来有些僵硬。
她抿了抿唇,“那以后我们再去补回来?”
历墨淮点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转头看向秦律师,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历太太,”秦律师抬手扶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拿起一份文件给她,“先你看看这个。”
星瑶还没反应过来历太太这个称呼,神色一愣一愣的。
秦律师把一份东西递给她。
股权转让书。
星瑶看着最上面的一行黑色粗体字,一个三页的纸张,她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有个干涸的笔迹,历景祈,历墨淮父亲的名字。
下面还有一个空白的地方没签名。
星瑶发懵地抬头,看看历墨淮,又看向秦律师,“这、这是......”
“这是历老先生遗嘱里的内容,威远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受益人是历墨淮先生的妻子,您把名字签上去这股份协议就生效了。”
秦律师又把其他几份文件拿给她看。
“这几份是历景祈老先生生前的不动产,这一份是惠丰银行的股份,按照他的遗嘱,都是留给历墨淮先生的妻子,他的儿媳妇的,您看看,没问题的话就在后面签一下名字就行。”
“......”
星瑶傻了。
唐诺说的百分之十的股份...真的存在???
她看了看手里秦律师塞过来的几份文件,觉得烫手,又一把塞回给了他,“我、我不要,我......”
“啊?这......”
秦律师当了这么多年的律师,头回见着送上门的钱,还有人不要的,这可新鲜了。
历墨淮把那几份文件从秦律师怀里拿出来,放到桌子上,墨眸看着星瑶,“乖,签了字你可就是富婆了,把名字签了。”
“......”
不稀罕!
星瑶:“我怕莫名奇妙被钱给砸死了,况且...这么多,都是我的?二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众人:“......”
......
最后还是被历墨淮捏着脸,确定不是自己在做梦的情况下,把那几份文件都签了名字。
趁着他上洗手间的空档,星瑶悄悄问秦律师。
“秦律师,如果我想把这百分之十的股份股让给二哥,可行吗?”
“这个...您得问问历总的意思,毕竟百分之十的股份,在威远集团来说,您已经是大股东了,公司的决策性会议或者是项目,您都是有决策权的。”
“......”
秦律师帮她估算了一下,就算除去威远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剩下的,折合成现金的话,粗略估计有五个亿以上。
星瑶一脸震精地目送秦律师走了。
五个亿...这就是一夜暴富的感觉?为什么她没有传说中的高兴感觉呢?只是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星瑶捏着那几份文件,觉得手里的重量有千斤一般重。
历墨淮从洗手间出来,病房里就剩星瑶一个人了,傻呆呆地坐着,樱唇微抿。
“傻了?小富婆?”
他打趣地伸手去捏她白嫩的小脸,顺势在星瑶身侧坐下,将她搂进自己怀里。
“......”
星瑶抬头,“二哥,这些东西...要不还是给你吧?我觉得拿了心里不踏实。”
尤其是那百分之十的股份。
“嗯?”历墨淮低笑,“笨丫头,给你当个小富婆你还不踏实了?那是爸生前留下来的,给你的,好好收着。”
星瑶想了想,跟他打商量,“我问过秦律师了,那百分之十的股份,只要你同意,我可以转让给你的。”
他蹙眉,“转让给我?爸留给你的东西,你给我做什么?自己好好收着就是。”
星瑶观察着他的脸色,微微咬了唇,心下一动,把那天唐诺跟她说的话,说了出来。
......
良久,等不到他的回应。
星瑶有些喘喘地抬头去看,看见他眸底一片暗色。
吞了吞口水,忽然意识到什么,急急地从他怀里退出来,解释道“二哥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是怀疑你的意思,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她越着急,越是解释不清了,小脸纠结地看着暗了脸色的男人,心中懊恼。
早知道心里有疑问当时就该问出来的,不然也别作死地刚刚才把唐诺说的那些话告诉他。
现在好了。
星瑶莫名心虚,微微退开自己的身子,搅着手指承受着空气里暗涌的气氛。
“终于知道肯跟我说实话了?我以为你会自己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知道跟我说,嗯?”
唐诺跟她见面的事情,他早知晓,说了什么,咖啡厅里的监控里面一清二楚。
早在和田正磊的战争不声不响地开始之后,星瑶身边他就派人跟着了。
防着田正磊耍阴招会动她。
“......”
星瑶眼睛眨一下,“你都知道啦?不对,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
他没否认,清携的眉眼注视着她,几分严肃认真,“首先,关于领证这件事情,我向你道歉,特殊时期,只能走特殊通道。再则,我跟田正磊,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你手里的股份,是父亲留给你的,我不会打它的主意。星瑶,从今天开始,我们已经是正式的合法夫妻了,要学会互相信任,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