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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子,在宗家重组之后,过得比他好的凤毛麟角,过得比她好而且容貌又比她美的绝无仅有。然而,她遇到了柳真卿,她所有的一切,已经被柳真卿玷污。以前的优越感显得那么可笑和不值一提。
姚氏渐渐明白,现在的她只能逆来顺受,任他宰割。姚氏问道:“你可知即便得到我的身体,却得不到我的心?”
“感情会慢慢培养出来,相信你一定会有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姚氏觉得柳真卿这句话是多么的可笑,幽幽道:“你玷污了我的身子,我岂有活着的理由?若是你现在不放我离去,我必咬舌自尽,陈尸在此。即便卑贱也不容你再轻辱。”
柳真卿诧异望着姚氏,心中隐隐作痛。他对姚氏的爱意是真的,即便姚氏根本就不知道。然而听到姚氏即便死也不愿与他在一起,心中陡添一抹苍凉,问道:“你可知家为何义?”
“我为女流,无心功名。相夫教子便是我对家的定义,然而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会体会家的温暖。”
柳真卿闻言,心头一热,竟然涌出一股久违的热泪,凄然一笑:“你真是愚蠢到家!人生匆匆,为何不选择风光的活着,而偏要去白白受世俗枷锁的钳制?”
不知为何,姚氏从柳真卿那一抹苍凉笑容中,感受到这个男人心中疲惫与对世道的厌倦。女人心思是细腻的,姚氏感觉到柳真卿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苦楚,他曾经也是一个对家忠贞不渝之人。
姚氏沉思之时,柳真卿却突然脾性大变,声音中带着激愤:“你想回去相夫教子,宁死也不愿与我共享富贵欢乐,在我看来就是愚蠢至极的牲畜。”
此话让姚氏大惊,却是没有开口,她竟有一种想要听下去的冲动。柳真卿声音越来越大,言辞越来越激烈:“你觉得女人为家忠贞不渝便是美德,略受男人小恩小惠便沾沾自喜、得意洋洋。你可曾想过,你若是今生没有遇到宗庆恒,也不是他的妻子,你们今生又有何关系?所谓聚如萍水,散如落花。生不相识,到死也无有一点关系。我劝你忘记身为人妻;忘记身为人母,与宗家再无瓜葛。就像插在花瓶中的鲜花,一旦离开花瓶,天下就没有一处你容身之所?你何其蠢也!”
姚氏越来越困惑。她简直不敢相信柳真卿竟然能说出这般无情无义、灭绝天性的话,难道他疯了吗?或许这是唯一的解释。
然而,姚氏内心还有另一种悸动。她分明能从柳真卿无情无义的话中,感受到对她的殷殷真情。心中诧异道,柳真卿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产生爱意?他们虽然见过几面,但始终没有见过柳真卿对她有过些许异样表现。
柳真卿此时是喜怒无常的,眼见姚氏在沉思,将肥胖手掌轻敷在她脸颊,脸上分明流露着无尽柔情。姚氏身体微微一颤,但是没有躲避柳真卿的轻薄。此时的柳真卿似乎有一种魔力,这种魔力在悄然中洗刷着姚氏对家的忠贞。
轻轻捧起姚氏的脸,柳真卿爱怜的看着她,道:“这张容颜,我在无数个梦中见到,或喜悦或悲伤,今天终于在我眼前了。请你给我一个理由,如此美人,为何非要毁灭自己,而去保护你那愚蠢的忠贞?”
姚氏生平第一次被男人如此轻薄,羞愧难当。然而此时却莫名生不出反感,反而有些欲拒还迎。刹那间,姚氏的心智有些动摇了,她开始害怕,害怕自己的容颜将在家庭劳累下越加粗糙。她也很慌乱,根本不知道柳真卿话中之意。唯一能让她感受到的是那淳淳真情,一个她今天才知道,整日默默思念她之人,对她的情意。
柳真卿见姚氏内心开始松动,又道:“你可知生死之辩?”
姚氏轻轻摇头。
“生,万物之所异也;死,万物之所同也,生则有贤愚贵贱,是所异也;死则有臭腐消灭,是所同也。贤愚贵贱,非所能也,臭腐消灭,亦非所能也。生则圣人,死则腐骨;生则君皇,死则腐骨,腐骨一矣,熟知其异?”
话毕,柳真卿不顾姚氏听不听得懂,慨然一叹,又道:“由此言之,生而何欢?死而何惧?”
姚氏心中震撼,柳真卿所说虽然不能全懂,但听明白一些,他是讲,人活着由于贤愚贵贱而变得不同,但是不管身份差别多大,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死后一样会腐臭消失。
所谓圣人又能怎样,活着你是圣人,死后呢,你还不是黄土一抔?即便你是君皇,又能怎样?死后终究摆脱不了腐臭消融之命运。
既然命运一样,化作腐骨之后,谁能从腐骨上分出高低贵贱?谁能从腐骨上看出你生前命运?姚氏越想越心惊,由此推断,她竟然想到,既然最终腐骨一堆,谁能计较你生前曾做过对不起家庭的事情?
姚氏使劲摇晃脑袋,不敢再去想这些问题,然而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柳真卿的话语为何会如此悲观,如此忧伤?他应该在生活洪流中肆意享受荣华富贵,却为何会生出这些荒诞无稽的问题。
“你不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因为你就是答案。生而何欢?没有你活着有什么意思?死而何惧?没有你陪伴便是我的恐惧。你的容颜在我眼中为天人之颜,宗庆恒一介凡俗俗子,岂能拥有之?我实在为你之悲愤,天之红颜却落入不相配之人,岂不是暴殄天物?!”
姚氏听来,似乎若有所悟,柳真卿趁热打铁道:“美貌岂是常有之物?多少美丽不可方物之女子,终不能抵抗岁月摧残。既然你现在仍然美丽,却不能善用你的美丽,还不如无有这等容貌。”
柳真卿所言,姚氏明明知道都是巧言令色,只为骗取她留在身边,却也猝然伤感起来。
俗话说婚姻七年之痒,她与宗庆恒已经十年夫妻,不想不要紧,一想之下,心底竟然真的痒了起来。岁月一直消磨着她的容颜,丈夫又终日病怏怏。好在有孩儿宗玉,一直是她坚守本分的最后堤坝。
但是,她还能坚持多久?
一旦容貌不再,衰老一日千里。除了那面铜镜,还有谁能为她逝去的美丽叹息连连?是丈夫吗?是尚且年少的孩儿吗?又或是,眼前这位肥胖但却真情流露的柳真卿?
柳真卿见姚氏脸上阴晴不定,痛苦不堪,心中又爱又怜,猝然抓住她的手,在这个炎热的上午,她竟然错以为那是自己的手,没有抵抗。
“哇”的一声。柳真卿胖嘟嘟的脸上竟然泪水恒流,嘴中幽怨道:“为何我要承受这相思之苦?为什么如此佳人不能解救我脱离相思苦海?”柳真卿抓着姚氏的手,使劲摇晃着,嘴中反复:“你要救我……”
姚氏心底最后那一道防线,终于被柳真卿男儿的眼泪冲垮,急促道:“我如何救你?”
“用你的美丽拯救我吧!”
柳真卿一把将姚氏抱在怀中,二人再一次横在了床笫之上。
……
入夜,月至未央。
一支浩浩荡荡的大部队行走在丹霞山脉中。为首是一位中年人与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他们身骑骏马,目视前方,双眼中透露着一股坚毅。
二人正是蒙烈与向问天。
双虢寨大王虢彪派信使前往幽州,正好楚雄去了丹州圣战盟督查训练成果。信使心中暗想,在这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谁可以信任,既然有大人的紫金令牌,不妨去城主府,让城主府帮忙找楚雄。
信使来到城主府,正好蒙烈在场,看到紫金令牌之后,顿时问明缘由,得知宗无圣在朗州所作所为,一时豪气干云,道:“监察使不顾个人安危,深入虎穴,我等也不能无动于衷,这把骨头也好久没有活动了。”
于是,蒙烈安排人去丹州将楚雄叫回,以宗无圣令牌安排其快速组建起圣战盟队伍,而他也从蒙恬那里调用三千城卫军,踏上讨伐朗州之路。
接近子时,蒙烈陡然勒住缰绳,骏马遂停了下来。
蒙烈问信使:“这是什么地方?前面雾气缭绕,夜路难行,恐怕难以通过。”
信使从后面队伍中走出,来到前面一看,顿时疑惑道:“不对啊,此处是妖石山山脚,雾气怎么会在山脚凝成,往常这么大的雾气只会在山顶或者半山腰,今日这是为何?”信使嘟囔两句,转身对蒙烈拱手道:“大人,有雾气也无碍,前方虽然群山峰峦,但皆是平坦大路,行进无碍。”
楚雄闻言,遂来到前方,端详一阵雾气,请命道:“大统领,此处怪异,请容我先去查探一番为妙,小心驶得万年船。”
蒙烈赞赏的看着楚雄,心道此子看起来愚钝,却心思谨慎,宗无圣还真会挑人。
“各位在此稍作歇息,等楚雄前去查探后再行军。”蒙烈招呼一声,遂与向问天双双下马。
楚雄领命而去,向着浓雾渐渐靠近。后方队伍中,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异样光芒,脸上表情变幻无常,似乎若有所思。
此人正是收养楚雄的父亲楚家族长楚明轩。
越靠近浓雾,楚雄越感怪异,浓雾中散发出一股腥臭之气,似乎妖兽的巢穴里的气味,而他,对此气味竟然有种莫名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