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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与朝堂看似各自为政,互不相干,但实际上却是荣辱相关,密不可分,紫玉皇后能坐稳后位这么多年,自然与刘安在朝堂上的势力有关。那刘安本就是老奸巨滑之人,他身居宰相高位,干的却是卖官敛财的背德之事,他如此肆无忌惮,更与紫玉皇后的庇护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便是朝堂与后宫的相处之道,同样也是贞静夫人心中最大的一根刺。
贞静夫人的母家贪污受贿被朝廷问罪,自她获得恩宠之后,宣远帝顾及皇家颜面,便寻了个由头为她母家翻案,饶是如此,却也只是给了她兄弟一个没有实权的闲差,贞静无人纵然心中不平,也不敢在宣远帝面前表露出分豪。
这后宫里的美人数不胜数,各有各的姿容,各有各的柔情,贞静夫人能够二十年恩宠不衰,除了她保养得宜、容颜依旧外,自然还因为她在宣远帝面前永远那么柔和顺从,不曾有过半分忤逆。纵使后宫中百花争艳,姿态千秋,却再也没有一人能像贞静夫人这般似水柔情,她望着宣远帝时,宣远帝便是天地中的唯一,也正是因为这种充满敬仰与爱慕的眼神,大大满足了宣远帝的虚荣心,才叫他对贞静夫人恩宠依旧。至于这双明眸里的情意是真是假,宣远帝不必知道,也不会知道,因为贞静夫人永远不会叫他发现背后真正的自己。
正因为母家势力寡淡,贞静夫人这些年没少在前朝安置眼线,一来稳固自己在后宫的地位,二来也方便监视刘氏一族的动静。先前的郑充华与史美人便是幕僚进献上来的,没想到此二人这般不中意,白白费了那些功夫,叫贞静夫人好不恼火,此时听到杜彬之名,便知杜恩儿的恩宠与紫玉皇后脱不了干系,当下脸色一沉。
“皇上在听雪堂宿了几日?”
在后宫之中,宣远帝虽可以任意宠幸嫔妃,但宠幸了谁,宠幸了几日,却从来不是秘密,几乎只要宣远帝前脚刚踏进某一宫大门,后脚便有人将消息传至各宫。古往今往,没有哪一朝的后宫可真正安宁,所有的平和都暗藏汹涌,只是未到掀起波涛的时刻罢了。
芝兰身为宣福宫的掌事女官,早已将这些事记在心里,当下便恭恭敬敬答道:“回禀娘娘,也就是这三五日的事。”她说得虽是轻松,但心里很明白,能叫薄情风流的宣远帝独宠三五日,已经非常寻常。贞静夫人眉头一蹙,就着芝兰手上的丝帕拭干水渍,问道:“你且说说,她生得如何?”
关于杜恩儿的传闻,芝兰早有听闻,但也不敢在贞静夫人面前照实说出:“奴婢不曾见过,想来也不过尔尔,若不然怎会被晾在宫中不闻不问这些时间。”
贞静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眸光已冷了下来。她陪伴在宣远帝身边已有近二十年,怎会不了解宣远帝好色成性、喜新厌旧的脾性。郑充华与史美人已算得上是姿容俱佳,当年也不过零零散散被宠幸了几日便被抛诸脑后,那杜恩儿才进宫三个月便已被封为从五品良媛,位份尚在郑充华之上,更接连被宣远帝宠幸几日,又怎会是尔尔之人。如此下去,晋品升级指日可待,紫玉皇后手中又多了一张王牌。
在这后宫之中,除了紫玉皇后之外,原还有一位德妃,即是齐王东方鸳的生母。德妃产子之后母凭子贵,再加上母家势力庞大,一时间风头无二,成了这后宫中最得宠之人。然树大招风,在东方鸳三岁那样,德妃忽然身患重病,不多日便暴毙而亡,宣远帝痛心疾首,亲书祭文以示悼念,自此三妃之位空悬,多年来未在有一人晋及此位。然而,贞静夫人却很清楚,德妃是因何而亡,也正是因为她知晓实情,所以这才多年来才低眉顺目,得以保全自身。
如今唯有贞静夫人的位份仅在紫玉皇后之下,又生有皇子,荣辱存亡,或只在一念之间,为了巩固地位,也为了东方明的前程,有些事,她不得不早做筹谋。
“皇上前些日子赏了一对翡翠手镯,你明儿从库房里取出来送到听雪堂去吧。”
即是新贵,该要的礼数仍不能少,免得叫那推波助澜之人心生间隙,这后宫的生存之道,没有人比贞静夫人更加清楚了。
“是,夫人。”芝兰躬声应道。
“你再去安排一下,本宫要见一见那位蜀国女官。”贞静夫人淡淡说道。
“夫人是想收拢那位女官吗?”芝兰神色一惊。。
“即有姿色,若就这样被埋没宫中,岂不可惜。”贞静夫人取下那对珍珠耳环置在手中,洁白的颜色如少女的脸颊般润泽无瑕。
“但是北静王与她……”芝兰有些犹豫。暴室一事早已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宣远帝与东方玄在御阳殿上的对话已不是秘密,便是紫玉皇后,也对此事有了几分忌惮。贞静夫人神色自若的打开首饰盒将珍珠耳环放了进去,取了一盒用珍珠磨成的养肤粉,拿柔软的丝帕沾取了些许,在脸颊上轻轻拍打着。
“你尽管去安排便是,这些事,本宫自有分寸。”
“是,奴婢遵命。”芝兰恭顺地应下,不敢再多言一句。贞静夫人待她虽比旁的宫人亲厚,但不管如何她始终还是个奴婢,主子让做什么,她便只有去做什么。
听雪堂位于瑶华宫之后,经过一座小花园便是,面积不大,笼统就三间配殿,不过胜在清幽安静,落雪之时满目银白,因此而得名。自杜恩儿得宠之后,内务府按良媛的待遇送来了数名仆从和用具摆设,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就为着讨好这位新贵,而各宫送来的礼品也堆满了库存,用意再明显不过。
宣远帝早早便去上朝了,杜恩儿本想再去睡个回笼觉,但见天气甚好,便在宫人的陪伴下前去小花园散步。园中百花已然凋残,露出颓靡之势,杜恩儿着了一身粉蓝色绣梅花华衣,外披杏白薄烟纱,云鬓里簪了一对翠珠连袂金步摇,身姿婀娜,行走间似弱柳扶风,朱唇轻点,目若星辰,端是个绝色美人。
“良媛,这园中的花都谢了,没甚看头,要不奴婢陪您去御花园中走走吧?”采琴是从杜府陪嫁过来的,身份自不是寻常宫人可比,此时她搀扶着杜恩儿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眼见四周百花残败,不由得说道。
“花不过是死物,怎能叫它夺去主人的风头,倒不如残败了更好些。”杜恩儿扫了一眼脚边花坛中的残枝,嘴边露出一抹笑意。
“良媛花容月貌,满城皆知,便是牡丹也不及良媛的十分之一,要不然陛下怎会对良媛恩宠有加呢。”采琴话里满是奉承之意,直叫杜恩儿心花怒放。
“你这张嘴,惯会说好听的。”
“奴婢说得都是实话,这几日陛下夜夜宿在咱们宫中,奴婢听说在这宫中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啊。”采琴不住的夸赞。她身为杜恩儿的贴身侍女,自然不少得拉拢人脉,也就将这后宫中受宠的嫔妃一一给打听清楚了,其实若论恩宠,杜恩儿尚远远不及瑶华宫的冯昭仪,但采琴自是会挑好听的去讨杜恩儿欢心。
杜恩儿乃是杜彬请人按宫廷礼仪教导出来的,除了言行举止外,还包括了闺房取悦之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侍奉君侧,为家族增添荣耀。在入宫之前,杜恩儿已在嬷嬷的教导下懂得了如何欲拒还迎,再加上娇媚的面容,风流的体态,饶是见惯了各色美人的宣远帝也难以把持,连着宠幸几日仍不知疲倦。
“你啊,说这些话也不知道害臊。”杜恩儿伸出削葱似的手指轻刮了下采琴的脸颊,那神情里的得意却是怎么都掩藏不住。
“奴婢这是在为良媛高兴呢,这种福利那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采琴洋洋得意地说道。
“就怕陛下新鲜劲儿过了后,便将我抛诸脑后了。”杜恩儿那双剪水秋瞳里染上了一层忧思。犹记得那日鸿雁高飞,她乘一顶小轿从偏门抬入皇宫,入住至这间偏僻清幽的听雪堂,身边侍候的人除了采琴之外,便只有二名年纪尚轻的宫女和一名小太监。一开始他们待她还算客气,里里外外侍候的妥妥当当,但过了月余见宣远帝仍没有召幸的意思,那趋炎附势的嘴脸便露了出来,不止将采琴的话置若罔闻,便是连杜恩儿的吩咐都马虎了事。
杜恩儿是以御妻身份入宫,倘若得不到恩爱,今后便只能独守空房,在漫漫长夜中蹉跎韶光年华,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锁在高高宫墙内再也见不了天日,杜恩儿便惶恐难安,夜不能寐,想尽法儿托人将书信带给父亲杜彬,求他想个法子,这才有了紫玉皇后推波助澜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