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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雨不知其意一脸茫然道:“何出此言呢?”泱泱道:“方才五哥询问忧娘姐姐是如何跌伤的,那众尼即刻吓得面如铁色,不敢声响,我就怀疑。果不其然。方才膳前我让素怀去叫了姐姐身边的小尼问话,稍微吓了一吓她,她就全招了。忧娘姐姐的伤并非殿前跌的,是在后山滚下坡去了。”
陆雨道:“她去后山做什么?”泱泱道:“后山有一条小道,通向山下的。小尼说忧娘姐姐想去山下看看寻常人家的年节是怎么过的。可是不小心一脚踩空了就跌下去了。忧娘姐姐是奉皇命在庵中修行,庵中人不敢担责,未敢明说原委。可我思来,忧娘姐姐风华正茂并不甘心深居庵中,恐怕时刻在想法子逃走。”
陆雨道:“你怎知晓?”泱泱瞪着无辜大眼,道:“易地而处就知道啦。若我是忧娘姐姐,我一定也会想法子逃走的。且她方才见五哥带了这许多金玉珠宝欢喜非常,却不肯受我这簪子,可想她并非贪慕金钱之人,定是在盘算着筹集银两以备逃走之资。”
陆雨闻言,深觉有理,暗赞泱泱心思细腻,想了想道:“泱泱,你最是聪明,主意最多,可有法子帮她一帮么?”
泱泱道:“忧娘姐姐身奉皇命,除非有皇帝旨意,否者不能擅自离开。”陆雨顿感失望。
回到王府,袁珝即命郭加将府中一些上好膏药、滋补佳品送去了无庵,并请了京中治伤病闻名的大夫一同前往。泱泱到房中换了衣裳,有小丫鬟取一拜帖给素怀。素怀看了进内来禀泱泱道:“郡主,光王妃命人送了帖子来。”泱泱长伸懒腰,道:“什么名头?”素怀道:“光王妃说王府新教习了一班戏~子,排了新戏,请郡主过府赏戏,当时为郡主接风。”泱泱冷笑道:“她倒想着我,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又吩咐道,“我且歇一歇,晚膳不必叫我,替我预备些点心就是。”素怀答应着服侍她躺下歇息。
过了两日,泱泱至光王府赴宴。光王妃李怡雁请了京中贵女相陪,席上推杯换盏还算殷勤周到,泱泱自是受用。因是女眷相会,光王并未入内,直到席散,泱泱出了后府仪门,李氏等送客回了,他方着人请泱泱入书房来。泱泱未入门,他先迎出来请进门去。一番寒暄后,看视左右乃道:“妹妹身边有一位陆氏婢女,入宫也带着,今日到我府上却怎不见?”
泱泱奇道:“二哥怎知我身边人?”袁瑶便将那日陆雨飞身救狗的事说了。泱泱恍然大悟道:“我这婢女是廖地带来的,未见过大世面,怕坏了规矩,除了那日入宫,并不常带在身边。”袁瑶道:“妹妹也太自谦。你身边的人怎么会有错?且我瞧着这陆姑娘身手不凡,乃奇女子也。”
泱泱早听出他言语间对陆雨甚为倾慕,心想今日之筵席果然事出有因,但却只当不知,只道:“二哥缪赞了。您堂堂光王殿下,什么人没见过?”袁瑶连连摆手道:“我是甚人都见过,独独没见过陆姑娘这般的。”又问,“妹妹,方才那班戏唱得可好?”
泱泱道:“二嫂调~教出来的那还用说。”袁瑶笑道:“妹妹满意就好。妹妹若是喜欢,我即刻命人将这班戏~子送入廖王府去。”
泱泱也不推辞,只道:“那就多谢二哥了。”言罢要走。袁瑶忙道:“妹妹莫急啊。哥哥还有话说。”又击掌两下,外面送进来一班女子,俱着绿色宫装,各个相貌端正,身量窈窕,五个一排站了两行。见了泱泱齐声唱诺拜见,口齿清脆声音悦耳。
泱泱道:“二哥,这是作何?”袁瑶道:“我听闻你上京也未带得人来,便挑了这几个丫头供妹妹驱使。”泱泱道:“二哥此番又送我戏班我送我侍婢。平白无故受你这样大礼,我是否要还礼?”
袁瑶喜道:“妹妹果然冰雪聪明,难怪祖母疼你爱你,时刻惦记。”泱泱整整衣袖,道:“你这许多人却换我一个陆雨,十足亏也。”袁瑶作揖笑道:“陆姑娘岂是凡女?妹妹若肯割爱,不消说这区区几个小婢,再多我也舍得。”
泱泱道:“那陆雨不过我身边一个奴婢,值得哥哥如此费心!”袁瑶道:“不瞒妹妹,我府中诸女没有一个如陆姑娘这般英姿飒飒又飘然若仙的。”泱泱白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我听说王嫂性格刚烈,你房中人皆由她安排,陆雨之事,她可答应了?”
袁瑶悻然而笑,泱泱心知他是瞒着王妃,不然凭着李怡雁如此彪悍善妒岂还会请她看戏?于是笑道:“二哥别急。我与陆雨好歹主仆一场,她若有这天大福气入得光王府,我自也面上有光。这样吧,我替你想一法子,包管王嫂不敢多言。”袁瑶道:“是甚法子?”
泱泱道:“也不是什么正经法子,不过是去求求太后罢了。这陆雨也不知几时修来的福分,不仅二哥另眼相待,也颇合太后眼缘。太后若是答应了,王嫂自然不敢怎样。”袁珝连声赞道:“甚好,甚好。事成之后,我毕备重礼答谢妹妹。”泱泱道:“你我兄妹,大可不必如此。”袁瑶大喜,亲自将泱泱送出王府,自日起便殷殷盼望泱泱消息。
泱泱回到郡王府,思及此事便觉得好笑,心想那袁瑶听了她言说肯定信以为真,日日期盼,我且戏弄戏弄他再说,于是每有出入皇宫便不带陆雨同行。这日入宫请太后安,太后见她换了婢女便问:“你那个姓陆的侍女怎不见?”
泱泱心道:我这陆姐姐一入京就成了抢手货,人人都惦记着。嘴上回答道:“陆姐姐一路上护我十分辛苦,且又原不是我府上的奴婢,不可随意驱使,便令她在家中休息。”
太后点头道:“是这个道理。”不由以手扶额,她这几日都没有睡好,常常觉得头懵目眩。泱泱见之,急忙道:“祖母哪里不舒服么?可传太医看过?”太后道:“说来奇怪,我自那日见了这陆姑娘,便夜夜做梦,梦见我那恩人。一会儿见齐生夫妻好好地站在我跟前对着我笑,可翛忽之间,又见他两个血淋淋地躺在地上。齐夫人忽然睁开眼抓~住我的手,叫我救一救她的孙女。那情状真是好骇人!”
泱泱道:“祖母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祖母不忘救恩,日思夜念至此,实在感天动地。但若为此存了心病伤了凤体,可不是辜负了当初齐生夫妻的救命之恩了?”太后点头道:“你说的何尝不是个正理。可这乃哀家一生憾事,年纪越大越感到惶惶不安,怕是要将这遗憾带入黄土中去了。”
泱泱思忖片刻,道:“如此,太后便给陆雨一个赏赐就是。”太后道:“陆雨虽然肖极恩人,却非恩人。我岂能收于此报于彼?”
泱泱道:“祖母,我在家中,曾听过一个故事。说的是廖西之地有个猎人,有一次入山中打猎,不慎跌进了自己造的陷阱之中,呼号半日无人应答,饿的奄奄一息之时,一只猴子路过,从上头丢下来一条藤蔓。猎人抓~住了藤蔓爬出陷阱得救。猎人为感念猴子救命之恩,便毁了弓箭长枪,自此不再打猎,并将山中猎具全部撤去。他也常常到山中巡视,见有动物受伤受饿,他皆救之养之,等伤患皆愈他再将其放还山林。当日救下猎人的不过是一只猴子,而因猴子之恩义,一山生灵得活。”
太后闭目静听,半日缓缓睁眼,道:“你将哀家比作猎人,将猴子比作齐生夫妻,满山得救的生灵就是那陆雨了。”泱泱道:“孙女不敢。”太后捏了捏泱泱粉脸,笑道:“不过你说的颇有些意思。哀家诸多皇孙之中,也只有你懂得体贴哀家。那你说说,哀家给个陆雨什么赏赐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