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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怔,首先想到的是,医生说过,裴墨要停药一段时间后才能捐献骨髓……
莫非,我走之后,裴墨就停药了?
捐献骨髓后,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影响身体。裴墨本来就受了伤,再这么一折腾……
我真的害怕裴墨会撑不住。
“我明天会来医院。”我说。
裴墨情绪依然是淡淡的:“既然来了,就多去看看囡囡吧。那孩子的内心可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坚强。”
我点头答应,随后裴墨就挂了电话。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我心里忽然有些怅然所失的失落感。
以前我和裴墨通电话,裴墨都会很有绅士风度的让我先挂电话。
这一次,他却先挂了。
就像是,如我所愿。刻意地与我拉开距离。
我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特别的复杂。有些庆幸,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我摇摇头,女人就是这么复杂而矫情。
第二天,我提着一大堆补血的红枣、枸杞,到了医院。
裴墨已经能够自己下床走路了,除了走路稍微慢些,倒也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裴墨正从病房里出来,要去采血。我也正好要进病房,我们两人的目光,就这么不期然的相遇。
裴墨面色有些苍白,衬的深黑的眸子,越发的黑亮幽冷,宛如古井深潭,带着股凉气儿。
他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病号服,衬的他越发高挑清瘦。
只是几日不见,我却觉得裴墨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
裴墨淡淡的看着我,目光落在我提的礼物上,很客套礼貌地冲我点头:“谢谢。”
“……”
我能感觉到裴墨在刻意跟我拉开距离,他身上散发着一股不容靠近的疏离感。
心中微微苦涩,说不出来的失落。我不禁微微自嘲,这不正是我所期望的么。
“没事儿。这些都是补血的,对你身体很好。”
我拎着手里的慰问品,裴墨也没有伸手来接,感觉特别的尴尬。
这时,李阿姨走了过来。裴墨冲李阿姨递了个眼色,李阿姨立刻心领神会,走过来将我手里的慰问品接了过去。
裴墨冲我点点头,然后没再看我一眼,从我身边带起一阵疏冷的风,擦身而过。
我有些惘然,怔怔地看着裴墨的背影。心中仿佛被打翻了一个五味瓶,滋味杂陈。
“林小姐,您很难过?”一向沉默着的西子,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了。
我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西子一眼。印象中,西子并不是那种好看热闹的人。
西子脸上并无嘲弄,反而带着些许关心。
“还好……也许有一点吧。”我终究是没办法骗过自己,苦笑着承认,“看来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
西子很不解:“林小姐,既然您心里还有裴先生,为何还要一次次地拒裴墨于千里之外呢?”
我摇摇头,没有答话。
我和裴墨的过去,又如何是三千两语能和外人说得清、道的明的?
见我没有说话,西子虽然不解,但总归不是像李阿姨那样唠嗑之人。便没有再继续劝说下去。
我告诉自己,只有这样,对我和裴墨彼此才是好的。
心里稍稍好受了些,我也跟着去了采血室。
医生已经把机器的管子插进了裴墨的手臂采血了,我看着透明的管子,霎时就变成暗红色。裴墨脸上并没什么痛苦之色,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仿佛透明,几乎能够看到脸颊血管的颜色。
采完血的那一刻,我看到裴墨脸色煞白,眉宇间叠着层层疲惫之色。嘴唇仿佛涂了一层雪白的霜。
哪怕是裴墨当时因为刀伤感染,做了两次手术,我也没觉得裴墨有这么虚弱过。
我看到裴墨身体晃了晃,似乎有些虚浮,我连忙作势要去扶着裴墨。
可我的手伸到一半,就想起了我和裴墨的关系,我的手就这么僵硬在了空中。
裴墨也看了眼我僵住的手,神色凉了凉,似一层淡漠的冰。
他看向一旁的李阿姨,李阿姨赶紧走过去,扶住裴墨的手臂。
我讪讪地收回手。
我见裴墨靠着床头,闭着眼休息。我心里有些担心,就问医生:“捐骨髓真的没副作用么?为什么他看起来这门疲惫?”
我的声音很低,但是裴墨还是听到了,他微微睁开眼,看了我一眼。
然而,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更未注意到,一旁的李阿姨摇头叹息着。
“林小姐请你放心。捐献骨髓后,的确会有些疲惫。一般情况下,休养一两周就会慢慢恢复。因为个体的差别,有些捐献者可能会出现掉脱发、抵抗力降低的症状,但静养一两个月后,这些症状都会慢慢消失。”
我听得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问道:“可是裴墨身上还有伤……”
只是普通人,都要休养两三个月。像裴墨这种情况……
会不会伤了他的身体底子?
我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念头:为什么是裴墨呢?
为什么和囡囡配对成功的偏偏是裴墨?他的身体已经折腾了那么多次,如同烈火熬粥,我真怕会这样敖干了裴墨的身子。
“林小姐,这……”
“不用为难医生。也许你费心。”裴墨忽然淡淡的开口,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裴墨的声音很淡、很轻,却有种坚定不容反驳的力量。
我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可是触及到裴墨疏离冷漠的眼神后,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是啊,我能说什么呢?
我们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如此这般疏离,岂不正好?何苦还要徒惹彼此心烦?
医生顿了顿,还是说到:“像裴先生这样的状况,比较特殊。裴先生最好是出院后,先静养个小半年。捐献骨髓对身体的伤害并不大,健康的人都能慢慢恢复,裴先生主要是之前受了伤。静养一顿时间便好。”
小半年……
我忍不住暗暗叹气。小半年的时间,对裴墨来说,何其的奢侈。
我是知道裴墨有多繁忙,哪怕是在住院的这段时间内,裴墨也每天都在看各种文件,用电脑处理各种公务。
有时候甚至会熬夜加班,每次我都会特别不满,把电脑给他抽了,让他好好睡觉。
裴墨并不会生气,反而好脾气地冲我笑笑,乖乖地躺下睡觉。可好几次我半夜醒来,都看到裴墨将电脑屏幕的光调到最暗,轻轻地敲打着键盘。
那时候,我悄悄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偷偷地流泪。
再次回到江城后,我发现裴墨并不是以往我想象的天之骄子。他生在豪门,却一无所有。没有母亲,父亲不爱。
从裴墨住院到现在,裴东海和梁佩茹只来了一次,还是为了争夺股份。
裴墨有今天,全是靠着他自己一步步挣来的。他该是顶着怎样的压力,每天该是怎样的逼迫自己?就连生病也不敢歇口气?
裴墨处理了一晚上的公务,我就默默地听了一整晚。轻轻的键盘声,就像是波斯猫的爪子,一遍遍,将我的心挠的鲜血淋漓。
医生说要休养小半年,裴墨并不意外。他客套地朝着医生点点头,由李阿姨扶着,朝着病房走去。
我起身,也跟着裴墨走了出去。
裴墨却回过头,对我淡淡道:“你去看看囡囡吧。她也快做手术了。”
我脸色一僵,迈出的脚步,就这么生生的顿住。
我久久地看着裴墨煞白的脸,说不出话来。
裴墨没有再看我,就像真真将我从眼中抹去一般。他朝李阿姨点了点头,李阿姨便扶着他走了。
我只能看着裴墨的背影,在我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视线微微模糊,像是老式电影里模糊的画面。
我感觉脸上凉凉的,伸手抹了抹,竟是一行清泪。一叠洁白的纸巾递到我跟前。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西子。
我仓皇地接过纸巾,擦掉了脸上的泪。
女人,总是多愁善感。
我深深吸了口气,去了囡囡的病房。囡囡见到我很高兴,一个劲儿缠着我给她讲故事。
我陪着囡囡玩了一会儿,这时,欧阳蓝抱着一个小孩儿走了进来。
“欧阳爸爸,远远弟弟!”囡囡看到欧阳蓝,兴高采烈地喊着。
我也很好奇地看着欧阳蓝,目光落到欧阳蓝怀中的孩子上。
孩子看起来一岁多,还抱在襁褓中,但却比寻常一岁多的小孩儿个头小上不少,像是个早产儿。面容很是漂亮,说实话,我真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小孩儿,眉清目秀,精致的简直不像话。
“他该不会就是你之前所说,在河边捡到的早产儿吧?”我瞪大了眼睛问。
欧阳蓝点点头,微笑着逗着襁褓中的小孩儿:“就是他。我给他取了个名,叫欧阳远。囡囡很喜欢远远,我便把他抱了过来,给囡囡打气。”
欧阳蓝楼着小孩儿,走到囡囡身边。
囡囡很开心,一直热乎乎地喊着远远弟弟。可是小远远一直板着脸,任凭囡囡怎么逗,也不肯笑。只瞪着一双黑溜溜地眼珠子,静静地打量着囡囡。
囡囡很是沮丧:“远远弟弟都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