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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翎和薛阳在这栋办公楼下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下班的人群如放羊般涌出空旷的办公楼大堂。
“我们是不是看漏了?那人早就下班跑了?”白翎坐在大堂的软沙发上,不耐烦地扭动着。
相比下,薛阳如磐石坐阵,眼光牢牢地盯着门口,头也不回地应着话,“你瞎,我没有。”
白翎越来越觉得这兄弟白交了。
在白翎发现的电话亭旁侧的监控探头上,不仅发现了徐婉丽通话的录像,还不止一次。虽然公共电话亭没有监听纪录,但王爱国耗费了很久时间,从网络通信的纪录里找到了徐婉丽播出的电话号码。更经赞的是,这几次徐婉丽用电话亭拨打的号码,都指向了同一个人。这人名叫曾颖,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做小律师。
“来了。”薛阳的声音很平淡,却低沉了几分,好似发现猎物的豹子。
原本的计划是直接找曾颖聊,但就在人出现之后,薛阳按住了要起身的白翎。
“跟着她。”薛阳说。
白翎诧异了下,但没几秒他就反应过来了,曾颖的步伐很急,且不断看着手表,很明显在赶时间,但现在才晚上7点多,并非交通快末班车了,所以她赶时间必定是急着去赴约。
钱子萱现在失踪,衣柜里藏着的可疑人说明对方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而钱子萱唯一暗中主动联系的,就是这位曾颖,区区只是谈话,的确太轻率对待这唯一的线索了。
白翎和薛阳两人一边忽远忽近地跟着曾颖,看她上了地铁,在繁华的街上走着。
“诶,我们如果去做痴汉一定很成功。”白翎有点得意。
薛阳无奈笑着摇头,有时真想和旁边这逗比划清界线。
“诶别光笑啊,你说我俩这专业素质,啊?要不我帮你去跟踪下小徐?”白翎压低了声音叨逼叨时,薛阳发现曾颖的步伐停住了,连忙拉住还往前走的白翎。
只见曾颖站在一家咖啡店的大玻璃窗外,对着玻璃似乎在照自己的脸,擦掉脸上什么东西,不一会就接着又往前走了。两人虽疑惑了下,还是紧跟了上去。在经过曾颖照脸的玻璃时,薛阳多留意了两眼,玻璃内的咖啡店人来人往,显得很是热闹。
“她转到巷子里去了,别丢了。”白翎催促着,自己先小跑追了上去。
但薛阳还没到转弯口,就听到白翎一声叫,薛阳瞬间止步,下意识摸出了武器……
“别动!”
曾颖喷完辣椒水的动作还没放下,就听到薛阳的吼声,和眼前几步远黑黝黝的枪口,吓得一哆嗦,手上的瓶子就落了地。
“没、没事,薛阳,别吓到她。”白翎捂着眼睛,像个瞎子一样摸索着墙壁努力站起来。
“你们……到底是谁?”曾颖紧紧抓着自己的单肩包带,紧张得指关节都发了白。
“曾颖,你别紧张,我们警察,薛阳,证件给她看眼。”白翎半蹲着努力用眼泪把眼睛里得东西揉出来,却没看到身后薛阳早就取出了证件示意了。
“有,什么事……”
“钱子萱出事了。”薛阳面无表情地说道,意料之中看到曾颖吓一跳得反应。“她之前惹了什么麻烦,要躲着谁?”
曾颖左右打量着两人,看白翎终于老费劲地能把眼睛睁开了,眼泪汪汪得可怜样子,再看薛阳虽然收起了武器,眼神和神色却正气凌然得样子,最终叹了口气,把辣椒水收进了包里,主动走向了两人。
白翎刚朦胧睁开眼,就看到曾颖走了过来,下意识又后退了半步,倒把曾颖给惹笑了。
“对不起,我实在不是故意的,子萱身上发生的事情让我……也老是提心吊胆。你们,能再给我看下证件吗?”
这回不止薛阳,白翎也东摸西摸地拿出了警官证,曾颖仔细地看了两人的证件,把警官编号都背了下来,才稍许放下了心。“你说她出事,她怎么了?”
白翎刚想回答,却被薛阳抢在了前,“你先告诉我们,她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曾颖低着头想了几秒,仿佛在思琢怎么回答,“子萱是个很开朗的人,热情的好像一团火焰,她的亲戚在读大学时就没了,但是家里其他人,居然反而都靠着她来安慰劝解……我考研时候有阵子得了轻微的抑郁症,都是她陪着,像……她就像是一颗小太阳,让周围的人都能开心起来。”
曾颖说着说着大有长篇大论的趋势,白翎有些无奈地看薛阳,却见薛阳皱眉思考着什么,白翎细想也觉不对。钱子萱这个名字是对上了,但曾颖所说的这么个人,真的是那个上班下班毫无社交活动无聊的钱子萱吗?一想到那三把锁的家门,不让人觉得阴暗已经不错了,还“像个小太阳一样”!?
曾颖说着又长叹了一口气,“但是自从几年前被那个神经病给盯上,子萱的生活全给毁了。那个神经病跟踪子萱,又不承认,一开始我发现时候吓一跳,她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还跟我说不用在意,后来连她自己都瞒不下去了。那人每天上班下班都跟踪她,偷偷进她家的门,半夜躲在衣柜里看着她洗澡、睡觉。偷拍她换衣服的照片,还打印出来寄给她……我简直都不敢想她是怎么忍了那么久的……”曾颖几乎说一句就要深呼吸一会,才能保持平静地继续说下去,“她跟我求助,我带她去报过警,但是你们警察虽然热心,却什么都帮不上忙,因为那家伙没杀人也没放火。”
白翎和薛阳对视了一眼,各自明白各自的苦处,钱子萱的痛苦令人触目惊心,但全国警察总人数大约200万,刑警不过20万,却要面对13亿的人口,平均每个刑警要处理6500人发生的刑事案,很多时候,他们自己对于有些选择的“放弃”,自己也很难过。
但更多的时候,放弃很快被下一波案件的压力被冲淡了。
“后来她就换身份躲起来了?”
曾颖有些愤怒地瞪了白翎一眼,倒把后者瞪的莫名其妙,姐姐你喷我一脸辣椒水为什么还生我的气的样子啊?
“后来警察真的抓住一个机会,陪着子萱下班时候回房子搜查了一圈,正好逮住这家伙躲在房间里准备偷窥,于是按照非法入侵的名义抓了,但是没过多久他就被放出来了。这一次,真真正正惹火了这个神经病,他悄然无声地出来之后,发现子萱都换过房子,一点都不介意,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入侵了子萱的手机,然后把他以前半夜里偷拍子萱那些……见不得人的身体的照片,用子萱的手机号发给了她通讯录里面的每一个人!每一个!”
薛阳和白翎都暗自心惊着,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来说有多惨烈,让人都不敢认真去想。
“被抓住的时候那神经病说,他觉得只要所有的人都抛弃、嘲笑子萱的话,子萱一定会向他求助,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拥有她,控制她,子萱就会……成为他一个人的……奴隶!”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曾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她狠狠地咬着牙、深呼吸,才恢复一些平静,“说了这么多,你们还没回答我,子萱出什么事了?”
“发生了一个案子,里面涉及到子萱。”薛阳赶在白翎前说话,就怕白翎心一软把案子情况都给抖了出去,虽然曾颖看来是钱子萱好友,但凡事没个绝对,谨慎不错。“曾小姐,你说的那位跟踪狂,被抓进去了?”
“对,两年前那件事出了之后进去了,但是子萱那时候吓坏了,整个人不吃不喝不出门,她又没什么家人,后来我和其他几个闺蜜到处想办法,托了关系通过妇女保护机构帮她换了身份,倒是她自己坚持,名字没换,反正全国同名同姓多的很,除此以外的所有身份信息都换了新的。”
曾颖这一说正好对上了白翎之前从妇女保护机构获知的情况,那看来这位跟踪狂大约是最近出狱了,执念未死,还变本加厉,如同黑暗中的鬼魅一样,又悄然站在了钱子萱身后。这样想着,白翎和薛阳都只剩下两个关键的疑问了。
“你知道跟踪狂的身份吗?”薛阳又抢了先。
“姓钟,叫钟玳金,玳瑁的玳,金子的金。长得很瘦,难听点说,尖嘴猴腮。一开始他跟踪时我陪着子萱几次下班一起走,还和他正面冲突过,他从不承认自己是跟踪狂,你如果正面和他对峙,他会骂你,说你这种下贱女人没资格说他之类的,而且他说话都不看你正脸,眼神上下左右乱飘,看着就很猥琐!”曾颖每回答一个问题都像倒水一样噼里啪啦说一大堆,实在是心里堵着这些脏水太久了,既不能与别人声张,也不好和知道此事的闺蜜们多说,怕那跟踪狂通过偷听自己的电话什么的找到换了身份的子萱,更何况总不能和最痛苦的当事人抱怨这些吧?每当接到子萱小心翼翼从电话亭里打来的电话时,曾颖强压着自己,必须开解子萱。她听着电话那头毫无情绪的声音,想到曾经子萱那样欢乐的笑颜,每次都堵的自己放下电话就哭一场。此时遇到警察来问,恨不得把那些委屈、同情和伤心都化为证词,能一口气把这精神病永远判进牢狱中,换子萱仅存安稳的一生!她才25岁而已啊!
“那最后一个问题,钱子萱,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诶?”曾颖皱了下眉,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
白翎接着薛阳的话解释道,“出了案子之后,钱子萱就失踪了,我们在调查她房间的时候还发现衣柜里躲着一个人,可惜没抓住,所以她现在很危险。你如果知道她在哪儿……”
白翎的话还没说完就察觉薛阳正瞪着自己,只好说着说着就没下文了。
“你们……啊……刚才!诶!不早说!”曾颖突然就发了急,“刚才我和她就约在那咖啡店呢,我以为你们跟踪我是坏人,所以在咖啡店外隔着玻璃跟她打手势,让她赶快走呢!”
这下轮到两位警察翻白眼了,明明破案的关键就在十米远,却硬生生这样擦肩而过!
但转而一想,却有比这更糟糕的,如果钱子萱认为曾颖这样的好友都被跟踪,那举目无亲,无人可商量的她,接下来会躲到哪去,天下还有人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