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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一直都在等待着雷普利可以将他的“钥匙”交给他,在某一天雷普利从噩梦中苏醒,见到前来拜访的玛吉和彼得。雷普利将自己家的钥匙给了他,但这只是形式上。
玛吉意外地在针线包中发现了迪基的戒指,她察觉到什么试图离开,同样的,雷普利也察觉到了,正在泡澡的他只能找到一把剃须刀。
“很好,就到这里。”安东尼直起腰喊了停,“将雷普利手里的剃刀收起来,给他一小包血浆。”
也许安东尼早就在西奥罗德打坏那艘小木船的时候深知了他的“认真负责”,所以尽管只是一把没有开锋口的道具剃刀,他也没有选择让西奥罗德继续拿着那把“凶器”,转而让道具组给他准备一小包血浆。
“虽然我知道我现在的提醒你就算听了进去,到时候也不一定能做到,但是,雷普利,等玛吉退到离门边散步,这个位置的时候,你再捏破这个血包,就在这个位置。”安东尼用脚踩了踩地面。
西奥罗德抛接着那个小血包,点了点头。安东尼这才对格温妮丝继续说:“等会儿我们先拍你的镜头,摄影机从雷普利右肩位置切入,你退步的时候,一定要记着往你的右后方退,不要退到左边,目标是你的右手,雷普利的左手这扇门。如果顺利十几条就能过的话,雷普利的镜头你就可以在一旁休息了,为了这个目标努力吧。”
安东尼将这部分分开拍摄,玛吉的镜头因为有雷普利的身影所以西奥罗德必须出镜,但雷普利的特写就不必如此,他只用架起一台摄影机随着雷普利的前进而慢慢后退就能搞定一切,原则上不需要格温妮丝在一旁搭戏,而他也相信西奥罗德可以将镜头当成玛吉。不过为了让自己的演员集中注意力,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威胁”。
毕竟——就像格温妮丝开的玩笑——他也很担心西奥罗德会不会将她吓得说不出话。
镜头架在西奥罗德的右后方,雷普利出声叫住准备离去的玛吉。
“玛吉,你听我说好吗?你听我说……”尽管镜头并未照顾到西奥罗德脸上的神情,但站在他对面的格温妮丝作为当事人,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的神情。倒不是凶神恶煞,不,跟这个一点也不沾边,相反他的神情异常的……温柔,如同在看着和自己吵架的女朋友,那苦恼无奈的柔和神色让格温妮丝在那一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此刻无比想念平常那个善解人意偶尔有点小恶趣味的暖男,真的。
“你瞧,你应该也了解迪基这家伙,你说他发誓永远不会摘下戒指?噢……这可真尴尬,毕竟他就这么做了,不是吗?”雷普利轻轻皱着眉头苦恼着,随即,他又冲玛吉安抚地笑了笑,他的眼神,也在这瞬间有了细微的变化,“他的承诺,和你我的承诺可不一样,他之前还说过要带我去滑雪,可是最终结果呢?”
诡异感渐渐吞噬了雷普利眼中那虚情假意的安慰,如同一张被墨水瞬间晕染的白纸。
“你知道的,他就是这样,上一秒他喜欢蒙吉贝罗,下一秒他就想搬去北方。上一秒他喜欢萨克斯,下一秒他就说他想学爵士鼓。上一秒他还带着你出海告诉你他最爱你,下一秒他又会对其他的人调情。上一秒他还想着‘嘿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下一秒他就对你说你该滚了……”
雷普利没说一句,他的语速就会加快几分,伴随着逐渐失去控制的音量,在那一瞬间,格温妮丝看得清清楚楚,当最后一句话从他颤抖的身体里吼出来时,他那温和略带青涩的笑脸上,他的眼神,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悲痛的仇恨,这让他的神情看上去格外扭曲。
“重点是,重点是,”雷普利微微眯起眼,他的右手被他紧紧攥在浴衣口袋里,他的左手有些颤抖地,无意识地摆动一下,比起安慰玛吉,他更像是在用这短暂的时间稳定自己的情绪,然后才满意自己的镇定地重新露出了那种安抚的笑容,“迪基,他连五分钟的承诺都做不到。”
灯光师对光影的利用非常出色,或者说西奥罗德本能地了解如何配合光影。此时,让格温妮丝的身体阵阵发麻的,是西奥罗德那邪恶的绿色眸子。
雷普利正在接近她,光与影又在这一瞬间变化。
“其实,玛吉,你肯定不知道,我爱过你,真的,我爱过你。看你脸上的怀疑我就明白,你肯定不相信这句话,但是没关系。我建议你将这一句写在一张纸条上,放进你的钱包里,或许在你日后某个忧愁的日子里,你可以拿出来看看……”
“……”格温妮丝发誓她没有听错——她在西奥罗德,不,雷普利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迪基的味道!当然,不是他平常伪装成迪基时那种全然一体的迪基翻版,而是一种介于雷普利和迪基之间的,暧昧而模糊的味道,那种古怪的,诡异的,如同镜花水月的情愫。
站在灯光下的他的眸子又是那样的蓝,那种轻佻耀眼的蓝让她想起了迪基,可是那双眼中的戏谑和不知是讽刺谁的暗嘲,又将她从迪基的错觉中拉出来。
格温妮丝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开拍到现在,她面前的人,都没有眨过一次眼。
那种神经质的疯狂感让她下意识地一哆嗦。雷普利已经走到她面前,然而她的双脚却像灌了铅,走不了路。
“……cut,我的玛吉,给我点生存本能,难道你要等着雷普利杀死你吗?”安东尼无奈地扶着额头,及时停止了拍摄。
“……抱歉。”格温妮丝说,每当她认为自己准备好了,西奥罗德又会给她一个惊喜,这真让她不知是该无奈还是该高兴。
第二次拍摄时她拿出了十二万分警惕心,她没有被西奥罗德影响——这点很成功——但是她因为过度紧绷而产生的不自然又让安东尼不满。
cut了五六次,安东尼决定让大伙休息一下,五分钟后,拍摄继续。不过这一次出现差错的倒不是格温妮丝。
这一次倒挺顺利,已经走到了这一幕的结尾部分,此时就算格温妮丝有一个良好的心态,她也不自觉有些紧张。而这时候,本来台词说得挺好的西奥罗德,突然出了点小状况——
“玛吉,你知道吗……”刚刚还如同一个神经质般惊悚的雷普利,再说到这句时,突然用左手扶起额头,似乎非常痛苦地皱着眉,就像在忍受着什么。在西奥罗德经常性自由发挥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确定此时他是又想到什么鬼点子,还是真的突然性头疼。
“你知道吗……”他的声音带着不正常的痛苦,一时间格温妮丝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直到……
“我这一次真的无法捏破这包血浆。”
之间雷普利突然抬起一直被他放在口袋里的右手,他捏了捏那小包血红液体,液体滋溜全部挤去了一个方向,他又捏了捏,那液体又跑去了另一个方向,只是无论他怎么使劲,这玩意儿的包装袋总是坚/挺异常。
“……噗哈哈哈哈哈哈。”格温妮丝一个没忍出,伏在西奥罗德肩头大笑起来,周围的其他人也笑了,就连安东尼,都不得不无奈地让道具组换了个更加易破的包装。
西奥罗德笑着拍了拍格温妮丝的后背,所有人都被他这突然的一出逗乐了,没有人发现他的眉心中间还有一点淡淡的毫不起眼的褶皱。
不过,西奥罗德无伤大雅的玩笑让格温妮丝放松许多,接下来的拍摄也非常顺利。雷普利的企图被突然回来的彼得打乱,玛吉虎口脱险,彼得则留下来安慰装作和玛姬吵了一架的雷普利。
在给雷普利包扎被“剃刀”划破的手心伤口时,他不经意间看到了雷普利右臂袖口中,微微露出少许的纹身。当然,他的这个眼神只是杰克“不经意”造成的,事实上他还在如同剧本上那般安慰雷普利。
雷普利却突然陷入了沉默,几秒后他才说:“我注意到你对它很好奇。”他撩了撩袖口。
彼得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的纹身:“因为你不像是会给自己手臂纹身的人,不过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些小秘密。”
雷普利只是笑着没有说话,他突然撩开了浴衣的领口,脱下右袖,将自己的右臂连同赤/裸的右上身暴露在彼得眼下。
“这……这很美……”彼得说,也许是因为杰克本身就有些吃惊,这句结结巴巴的话放在彼得这个角色身上竟然多出了几分可爱的羞涩和紧张之意。
雷普利却突然握住彼得的手,将他温暖的手掌,放在自己纤细的右臂上。
在那漂亮的藤蔓图案下,彼得隐约间,摸到了一条长长的疤痕,他不禁倒吸一口气:“这是……”
“我纹身是为了掩盖它,至于它……”雷普利垂着眼,看着自己的伤痕,他的眼神带着犹豫和回忆,他的身体有那么片刻的畏缩,因为他的紧张和自卑,甚至还有恐惧。可是,尽管这样,他依然鼓起勇气地看了彼得一眼。
那一眼,带着脆弱的渴望和希冀,以及隐晦的,不敢说出口的信任。
“它是因为……我爱过的人,在很久以前,有一群恶棍并不喜欢我对那人的感觉。”
这个故事,比起他对迪基和玛吉说的,非常简短。雷普利说完便垂下眼,不再言他,也不敢看向彼得。
几秒钟的等候,对于雷普利来说就像几个世纪那么长。他感觉到彼得有所动静,对方沉默却温柔地替他穿好浴衣,然后将双手搭在他瘦小的肩头,低下头,去寻找雷普利躲起来的目光。
“那么他们确实是一群罪大恶极的家伙,以及你之前的爱人也非常不合格。谁能忍心在这么漂亮的手臂上弄出这么罪恶的伤痕呢?”
彼得温柔的声音如同大海中的唯一浮木。
他搭在他肩头的双手是如此温暖,如同拥抱。
彼得终于得到了雷普利的另一把“钥匙”,而雷普利,在说了两个故事之后,他终于愿意隐晦地告诉某个人,让他自卑的一切。
雷普利没有吭声,他微微抬起手,也许他是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但是最终,他放弃了,他将双手搭在彼得的手臂上,微微用力,便让彼得放下了手。
如果……
可惜这世上永远没有如果,一步路错了,就永远是深渊。
迪基的父亲派私人侦探彻查迪基的死亡,最终他们得出了结论。迪基的戒指之所以在雷普利手中,是因为迪基在蒙吉贝罗让一位女子意外怀孕,女子自杀后,雷普利为迪基承担责任。而弗雷迪,确实是迪基所杀——毕竟当时有三个人亲眼目睹迪基坐上弗雷迪的车,并且迪基的地下室里有弗雷迪的车牌,而迪基之前在普林斯顿时也曾经将一个人打得半死——雷普利替迪基隐瞒一切,是个忠诚的朋友,但是迪基无法忍受良性的煎熬,所以自杀了。至于玛吉,老格林利夫只将她对雷普利的指控当成悲痛欲绝。
雷普利通过自己之前的准备,逃脱了一切,可是他逃脱不了命运。在同彼得前往希腊的游轮上,雷普利遇见了梅尔蒂,以及她的一群叔叔阿姨。
梅尔蒂说她在船上见到了彼得,她怀疑“迪基”和彼得在一起旅行。
而彼得,则在雷普利沉默地来到他的房间里时告诉他,他碰巧看到雷普利和一位女士接吻,那位女士似乎是梅尔蒂。
雷普利笑了,他的眼神是如此的绝望,绝望得让人心碎。
为了将谎言延续,他必须让他们两人,包括梅尔蒂的亲戚们,在接下来的航行中永不相见,但这是不可能的,他们被困在了海上,被困在了一艘船中。
他只能让其中一方消失,这一方,不可能是拥有众多亲戚同行的梅尔蒂。
“彼得……我们接下来的几天,都呆在房间里,好吗……”雷普利用开着玩笑的语气说,只是他语气里的恳求是如此明显,就像他早已湿润的眼睛。
但彼得没有察觉,他将对方的话当成玩笑,并且用玩笑拒绝了。
那一刻,靠在房门上,慢慢解下围巾的雷普利的双手,颤抖得几乎不听使唤。
“我被永远困在了地下室里,对吗?我被永远地困在地下室里,没有钥匙,没有门,没有窗户。”雷普利低下头,他也许是在笑,“彼得,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
“当你站在高楼旁边,你会想着,就这样坠落……坠落……当你凝望大海,你会有种冲动,就这样跳下去,下沉……下沉……你找不到理由收回自己站在边缘的双脚,你找不到理由让自己浮出水面……”
“找不到理由?不,我有很多理由,最重要的一个还站在我的房门口,他在甲板上吹吹风,看见了一位美女,他的小脑袋就开始胡思乱想,如果我不收回双脚,浮出水面,我恐怕就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彼得温柔带着笑意的声音让雷普利鼻子一酸,他坚持着让自己笑出来,他摇了摇头。
“但我找不到,我找不到,就像我找不到地下室的出口。我在永远坠落,不知何时会粉身碎骨,我在不断下沉,也许还没到海底我就会失去意识,我在永恒的黑暗里,本以为自己能打碎墙,站起来,沐浴阳光。我本以为自己伪装成自己爱的一切,就能感受到温暖,就能成为一个重要的somebody,但到头来,我依然是一个无关紧要的nobody……”
“不,你才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尘埃,你对在乎你的人就是somebody,你也没必要去成为别人,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汤姆雷普利。”
这句话,已经让雷普利崩溃了,他只能躺在趴在床上的彼得的背上,来掩饰自己绝望的眼泪。窄窄的围巾在他手上一圈一圈绕紧,仿佛他缠得越紧,他就能控制自己颤抖的双手。
“……我不配,我不配……”雷普利的喉咙发烫到根本说不出话。
正在向雷普利细数他有什么优点的彼得,并没有听到这一句连雷普利自己都听不到的无助独白……
最后的镜头是雷普利独自坐在房间里的画面。
彼得宽大的黑色呢子大衣披在雷普利身上,就如同一座难以承担的大山,重重压在雷普利的肩头,压得他喘不过气。但他依然紧紧地攥着袖口,让它们呈现出拥入怀中的姿势,仿佛这样,他就能感受到彼得怀抱的温暖。
他也许在笑,那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温柔到……如同彼得每一次只会对雷普利绽放的温暖笑容。
只是他空洞和悲怆的双眼渲染力太强,强到几乎让人窒息。
不少围观的女员工早已不可控制地泪流满面,就连一些男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安东尼看着最后的镜头,只是一眼,他的脑海中就不可抑制地出现了某种念头。
他不知道这部电影是否还能让他拿下最佳导演,或者获得最佳影片,但是他无比确信,因为这部电影,他会培养出第二个奥斯卡影帝提名者,甚至,是奥斯卡影帝,一位年轻的影帝。